“让殿下这么一分析,末将心里也有底了。”沐英不好意思道:“原本是来给殿下打前战的,没想到还得殿下给末将指点迷津。”
“哈哈哈,文英哥少来,我也就是纸上谈兵,跟你没法比。”老六笑着摆摆手,又问道:“城中现在都有哪些势力?”
“水东水西的乃叶,慕魁。”沐英答道:“说白了就是霭翠宋钦两人的老婆和叔伯兄弟,加起来二三十号,谁也不听谁的,那叫一个群龙无首。”
“那谁最有希望继承苴穆之位呢?”朱桢又问道。
“他们跟咱们汉人一样,也是父死子继,兄终弟及。”沐英道:“正常来说应该由两人的儿子继位,但他们的儿子都太小了,所以大概由兄弟辈来接位吧。”
“这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像那霭翠就是接他哥哥的班。”沐英又补充一句道。
“这帮人对大明是什么态度?”朱桢沉声问道。
“表面上肯定很恭敬的。”沐英答道:“不管谁当了苴穆,都还指望着朝廷册封他们宣慰使呢。”
顿一下,他又不太确定道:“但以末将推测,他们内部怕是存在严重的分歧,不然不应该是现在这样子。”
“是啊。”朱桢赞同的点点头道:“正常来讲,他们应该争相向大明表忠心,以争取我们的支持。现在却把正事都搁下了,很明显内部对要不要继续帮我们攻打梁王,是存在不同意见的。”
“殿下所言极是。”沐英深以为然道:“不过这时候,应该也没什么人敢提投靠梁王吧。”
“那当然,霭翠宋钦之死已经堵上了亲元派重新投奔梁王的路。”朱桢颔首道:“不过他们可以转而支持中立派,来压制亲明派的声音。”
“是极。”沐英拊掌赞道:“末将跟几个慕魁交谈过,他们都说自己是极力支持朝廷的。但别的慕魁大都主张置身事外,说现在贵州城很多人都在说,两位土司就是因为掺合进两国争端中才送了命,所以不该再继续掺合下去了。”
“这种说法就是扯淡!”朱桢啐一口道:“自己的头领被人毒杀,难道不应该一门心思想着去报仇吗?水西水东都这么怂的吗?”
“末将也问过他们,他们说不是不打算报仇,只是普定土司实力不弱,又有元军做后盾,他们谁也没法靠自己的实力报仇,非得先选出苴穆之后,才能带着大家一起去报仇。”沐英苦笑道。
“好家伙,感情选不出苴穆,他们就啥也干不成。”朱桢笑骂道:“都是一根筋的吗?”
“可能这些夷人就是一根筋。”沐英也无语道。
“看来咱们得头等大事,就是帮他们把那个什么……巨木定下来。”朱桢这下知道去了该干啥了。
“确实如此。”沐英赞同道。
“你有心仪的人选吗?”朱桢问道。
“我也就比殿下早到了几天。”沐英苦笑道:“名字还没认全呢。”
“那咱们就到了再说。”朱桢喝光杯中酒,拍了拍屁股起身道:“走,去贵州。”
……
贵州在唐朝叫矩州,宋朝才改了这个名,是夹在水西安氏、水东宋氏、思州田氏、播州杨氏四大土司势力中间的一片平原地带,土地肥沃,气候适宜,还是几条茶马古道的交汇点。毫无疑问是整个黔中最有价值的一块土地。
因而各大土司均有意争夺贵州城,元朝时,在这里设置了八番顺元宣慰司,并修筑了顺元城,以管辖水西、水东和黔南等土司。虽然只是一座不起眼的土城,但贵州从此有了城市,也正式成为整个地区的中心。
洪武五年,水西宣慰使霭翠、水东宣慰使宋钦归附大明,朱老板便将二土司合为贵州宣慰司,设司署于顺元城。又因为顺元这个名字是元朝起的,故而改称‘贵州宣慰司城’。
此时的贵州城头,挂满了黑色和白色的灵幡,到处是各种纸人纸马,好像一个巨大的灵堂。
水东水西两家的高层,全都穿着黑色的袍子,裹着蓝布包头,在城外恭候楚王殿下的大驾。
不管怎么说,大明皇帝派自己儿子,而且据说是大明唯一的双亲王来吊唁,都是给足了他们两族面子。
两家经历了多少朝代,什么时候也没有一位王爷,亲自到过他们这种穷乡僻壤。所以虽然是在丧事中,两家还是用最隆重的礼仪迎接楚王殿下的到来。
两千名身着黑白两色‘查尔瓦’的夷人武士在大道两旁列队,待到贵客驾临,便吹响长号唢呐以示欢迎。
贵州城的夷族百姓也纷纷涌上街头,出城围观,谁不想亲眼看看大明亲王的威仪?八辈子也就只能看这一回了,错过了还得再等八辈子。
楚王殿下没有让他们失望,夷人们只见上千衣甲鲜明的明军骑兵隆隆而至。
夷人们平素见得最多的就是滇马,跟驴子差不多大,哪见过明军这种威武高大的战马?上千匹战马迈着整齐的步伐,踏在垫了黄土的大道上,把路面都震的直颤悠。
再看骑在马上的明军,穿着银光闪闪的盔甲,头戴红缨凤翅的银盔,个个高大威猛,英气勃勃,真是天兵天将也不过如此。
他们也看到了那位被簇拥在中间的楚王殿下,只见他穿着华贵的龙袍,头戴着竖着角的乌纱帽,骑在一匹通体黑色的巨马上。端得是威风凛凛,令人不敢逼视。
夷族老百姓是开了眼了,心说龙种果然是不一样,能长这么大只。也只有那样的巨马才能驮得住他雄健魁梧的身躯吧?
……
待楚王殿下来到近前,水东水西的高层便齐刷刷单膝跪地,手按胸口行礼,口称恭迎殿下。
朱桢目光在人群中扫视一圈,方略略失望道:“诸位平身吧。”
众人谢恩起身后,便有盛装的夷族姑娘捧上一碗酒。
为首的老者用还算流利的汉话道:“汉人待客用茶,夷人待客用酒。请殿下下马,喝了这碗迎客酒。”
胡显眉头一皱,沉声道:“殿下不用外人的饮食。”
朱桢却摆了摆手,笑着说道:“客随主便。”
说着便翻身下马,从那姑娘手中接过酒碗,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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