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绵绵情意细举中，浅浅一笑话心语

朗秋的手搭在福茂的肩头，福茂只感觉到一丝丝的暖流从两人接触的地方涌入心房。他慢慢的走在朗秋前面，生怕自己走快了朗秋跟不上，同时也希望能享受这样的幸福久一点。

“福茂，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是十岁入的宫。是吗？”朗秋突然问道。

“回格格的话，是的。”福茂回答道。

“八年来你没有回过家？”朗秋又问道。

一提起家，福茂就伤感起来。“奴才既然已经入了宫，没有得到主子的恩准，哪儿敢私自回家呢？”福茂说道。

朗秋看了一眼福茂的背影，问道：“你想家吗？”

“当然想啦！奴才一直惦记着家中的父亲和三个哥哥呢。”

“嗯！”朗秋点头道：“待八哥的事情解决了，我想个法子让你回家看看去。”

突然福茂停了下来，他转过身来看着朗秋道：“格格您说的是真的吗？”

“是啊。”朗秋点头也看着福茂。

“咚”的一声，福茂就跪倒在地连连给朗秋磕头。“奴才谢格格恩典！奴才谢格格恩典！”他得到了格格的许诺，心里的欢愉已经全然顾不得自己跪在大雨之中。

朗秋见了忙扶起他来，“你快起来。这么大的雨，你看你身上都湿了！”福茂站了起来，朗秋看到他脸上洋溢出来的笑容就知道他内心的喜悦，不知道为什么朗秋本来为了永璇沉重的心情看到福茂的笑容后就缓和了不少。“对了，你进宫前学过做面人儿是吗？我看你给我做的面人儿很惟妙惟肖呢。”

“回格格的话，奴才的爹就事以做面人儿为生。奴才自小就跟爹学做面人儿，总算也学会几分。”福茂谦虚地说道。

“嗯。”朗秋点了点头道：“这个月十五，皇阿玛下令开苏州街十日。不如你也去试试看。”（苏州街，原称买卖街，在清漪园今颐和园后湖中部两岸临水列肆。清乾隆时仿江南水乡构筑，每逢开市皇帝、皇后、皇亲国戚常扮做普通人前来游逛，街市上商户中的店伙计、小贩以及行人均由太监、宫女甚至王公大臣充任。为的是让皇帝享受平民化的生活乐趣。）

“苏州街？”福茂说道：“奴才愚钝，恐到时候不会当差，得罪了主子们。”

朗秋笑道：“怕什么？苏州街上可没有什么主子奴才，有的只是商户和客人。这些日子为了八哥的事情我和额娘还有十一弟都累坏了，也想趁此机会放松一下。说不定皇阿玛一高兴还能帮着八哥脱离苦海呢。”朗秋看看福茂说道：“明儿你就去敬事房，我会跟刘总管说的。”

既然是格格让自己去，福茂便答应了。“那奴才就去试试吧。”

“格格，要说话回去再说吧。这雨里又冷又湿的。”一旁的雨儿说道。

“嗯，走吧。”朗秋说道。福茂又转过身去，朗秋将手轻轻的搭在他的肩膀上往秋思斋去了。

双喜带着刚做好的绿豆糕来到圈禁所，进到里面就看到永璇正拿着毛笔在墙上飞书。双喜站在那里没有出声，只是静静的看着永璇，当永璇写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就看到他退后几步，看着自己写完的的字长长的舒了口气。

永璇回过头来看到双喜站在那里便笑道：“咦？你来啦？”他把毛笔往石桌上一扔，然后拍了拍手说道：“今儿又给我带什么好吃的来啦？”

双喜把绿豆糕拿了出来，说道：“绿豆糕，刚做好的。”说着便朝墙上的字看去。

永璇吃了一口便道：“我闲来无事便找些事情来做。古时候那些落魄的文人墨客都会用诗词来抒发自己的内心，我现在也算是虎落平阳，总要摆摆样子吧。”永璇见双喜痴痴的看着自己写字说道：“这是唐代谭用之的《秋宿湘江遇雨》，江上阴云锁梦魂，江边深夜舞刘琨。秋风万里芙蓉国，暮雨千家薜荔村。乡思不堪悲橘柚，旅游谁肯重王孙。渔人相见不相问，长笛一声归岛门。”永璇兀自阴阳顿挫地吟着诗，“这几日春雨绵绵让我突然想起了这首诗。双喜，你觉得怎么样？”

“嗯……不错啊。”双喜低着头坐了下来。

“怎么了？”永璇问道：“谁欺负你啦？永瑆吗？”

双喜摇摇头，轻声说道：“我……我没念过多少书，认识的字不多。”

“哦！原来是这样啊。”永璇不在乎的说道：“女孩子能识得几个字就已经不错的了。这样吧，看在你经常给我送东西的份上，我教你认字啊。”

“你教我认字？”双喜眨眨眼睛看着永璇说道：“你可是阿哥啊！教我认字？”

永璇点头道：“阿哥又怎么样？现在还不是被关在这里无所事事？能教你认字也算是打发时间喽。啊！永瑆也真是的，自己号称才子，写得一手好字，怎得也不知道教教你呢？不过不要紧，我这个八阿哥也不赖，不会误人子弟的。”

双喜脸上扬起了笑容，“好啊！那我先谢谢你。”

“谢什么？”永璇吃着绿豆糕说道：“你总是给我做好吃的，我都胖了呢。就当是我给你的回报吧。”

“什……什么呀！这些东西都是御膳房做的，我只是帮着送过来。谁有空给你作东西吃？”双喜不承认那些吃的东西都是她亲自做的。

永璇皱了皱眉看看手里的绿豆糕，说道：“御膳房什么时候换了新的点心师？做的绿豆糕这么好吃？”永璇抬头看到双喜微微一笑，便站起来走近她身边说道：“不要骗我了，御膳房的东西我吃了十九年，难道还分不出来吗？你做的真的很好吃，谢谢。”吃完绿豆糕后，永璇就从屋里拿出了笔墨纸砚，“来吧，我今天就教你写这首《秋宿湘江遇雨》。”

过了半个时辰门外的侍卫进来催促。双喜放下了笔，“那我先走了，明儿我就不过来了。”

“你不过来了？为什么？”永璇问道。

“明儿是十五，皇上下令开苏州街。我们也要去，所以就不能来了。”双喜说道。

“苏州街？”永璇立刻显现出向往的神情，“一定很热闹。”侍卫又催促了，永璇便道：“你快回去吧。”

清漪园的苏州街上从一大早就开始热闹起来，陆陆续续的有身着平民服装的宫女太监赶来各司其位，等待着皇帝的临幸。开街后，皇帝还没有来，一些后宫的妃嫔和皇亲国戚就过来了，到了晌午时分街上的热闹程度达到了顶峰。

朗秋和永瑆陪着嘉贵妃缓步走在苏州街上，这种平民化的生活是这些生活在红墙黄瓦中的人最有兴趣的。他们来到一间饭馆，里面已经坐满了客人，店小二跑过来招呼道：“客官，想用些什么？小店的松鼠鳜鱼、太湖酱鸭都是最有名的。”

“额娘，我们坐在靠窗的位置好不好？”永瑆拉着嘉贵妃到了窗边的座位坐下。“四姐姐，你想吃些什么？”

朗秋笑道：“随便吧。你点吧。”

永瑆想了想道：“小二，我们要松鼠鳜鱼、太湖酱鸭、碧螺虾仁、响油鳝糊、鸡油菜心。”

“够了！够了！就我们三个人，吃不了这么多。”朗秋说道。

“这些都是苏州名菜呢！”永瑆说道，“以前我和八哥逛苏州街的时候都会点一大桌呢！”

一提到永璇嘉贵妃本来微笑着的脸庞又阴沉下来，“永瑆！”朗秋瞪了他一眼，然后安慰嘉贵妃道：“额娘，我听福茂说八哥在圈禁所里很好，有时候还会看看书呢。皇阿玛最近心情也不错，相信八哥很快就能出来了。今儿个本来就是出来散散心的，额娘就不要再去想那些不开心的事了。您不开心我和永瑆都会担心，如果八哥知道了也会……”

“行了，我知道。”嘉贵妃笑着拍了拍朗秋的手说道：“你放心吧，额娘没事儿。”

这时一个男孩儿手里拿着一个面人儿走了进来，店里另外一个男孩儿见了便道：“永珍，这面人儿真好看，在哪儿买的？”

那男孩儿说道：“就在湖心亭那边的小摊儿上，好多人买呢！排了好长的队！”

“阿玛！阿玛！我也要！”店里的男孩儿拉着自己的父亲说道。

“好，好。一会儿吃完了就去。”男孩儿的父亲说道。

朗秋听了便知道他们手里的面儿儿是出自福茂之手。永瑆听了便说道：“以前来的时候可没有听过有人做面人儿，四姐姐一会儿我们也去看看啊！”

“好啊。”朗秋点头道。

吃过饭后，三人从饭馆出来后就沿着沿水的街市走。远远的就看见湖心亭那里排着长长的队，队伍里大多是孩子，他们围着一个小小的摊位，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永瑆的孩子气让他也来了兴趣快步走了过去，一看便惊呼道：“咦？福茂！怎么是你？”

福茂正在替一个孩子捏面人儿，听到永瑆说话马上站起来要请安，“奴才给十一……”

“别起来！别起来！这里是苏州街！”永瑆提醒道，福茂这才坐了下来。“你忙你的！”永瑆说道。他回到母亲和朗秋身边说道：“四姐姐，原来是福茂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这小子从小儿就会捏面人儿。”

“福茂？是不是永璇身边的那个小太监？”嘉贵妃看了看朗秋，问道：“皇上不是已经下令将永璇身边的人都处死了吗？怎得他还活着？”

“是四姐姐把他救了下来。”永瑆忙说道。

“噢，我看八哥很喜欢他，而且他那天也是跟着我去了皇陵扫墓，所以并不管他的事儿。所以我才救了他。”朗秋解释道：“八哥出来后也需要一个熟悉的人服侍嘛。”

嘉贵妃点了点头道：“嗯，还是你想的周到。”她看到一旁胭脂店里的忻贵妃和令妃便说道：“你们俩在这儿走走，我去和容妃、令妃打声招呼。”说着就走开了。

永瑆也看到书画店里的四阿哥便道：“四姐姐，我去找四哥！”说着也跑开了。

朗秋和一个人走到面人摊儿前，只见福茂正低着头仔细的捏着一个仙女。那副专著的神情让朗秋突然觉得他不再是一个任人呼唤的奴才，或许只有在捏面人儿的时候福茂才会显现出一种自信，一改平日的谨小慎微。朗秋看着看着竟然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好啦！七仙女！”福茂捏好了仙女递给了一个小女孩儿。

“哇！真漂亮！”小女孩儿拍着手说道。她从怀里拿出了一小颗金瓜子说道：“给！这是赏你的。”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福茂摆摆手说道。

这时候朗秋说道：“八公主赏你，你就拿着吧。”刚才那个小女孩儿是乾隆帝第八个女儿。

福茂抬头看着朗秋，只见朗秋正微笑着看着自己。于是他伸手接受了八公主的赏赐，道：“谢八公主赏！”

八公主回头看到朗秋便过来拉着她的手说道：“四姐姐，这人做的面人儿好漂亮！你也做一个吧。”说着就拉着朗秋走到小摊儿边上，指着小摊儿前画着的各色人物说道：“姐姐你挑啊！好多小人儿呢！”

“四格格想要什么人物？奴才马上给您做。”福茂说道。

朗秋看了看各色人物，笑道：“我想要和上回那个一模一样儿的。”

“上回那个？”福茂怔怔的看着朗秋，上回那个不就是他私自捏的朗秋像吗？

“怎么？你忘了吗？”朗秋见福茂看着自己便问道。

“不！不是！”福茂忙回答道：“奴才只是怕做不好。”

朗秋微微一笑道：“我相信你。”

朗秋的一个微笑和鼓励让福茂犹如喝了蜜一般，他忙动手做了起来。在此过程中他丝毫没有抬头看朗秋一次，娴熟的手法和铭记在心的朗秋娇容，让他宛如神助。朗秋见他一边做还一边泛着掩藏不住的微笑。不一会儿一个活生生的朗秋就跃然眼前。“格格，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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