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救你。”

林落景的话，彻底掀开了一场交易的帷幕，顾敛忍不住转过头看着他，眼里满是不知所措。

理智上告诉他，这是最好的挟持，可在情感上，他根本不愿意林落景为了这样一个理由而去违背自己的本心。

顾敛能够看得出来，林落景并不是一个天生情感丰富的人，炼虚宗或许会让她有些动容，但她真正在意的，从来都是呆在里面的林洛雪。

就算嘴上永远讲着笨蛋，就算行为上永远做着一些玩笑式的恶作剧，林落景也永远会在意林洛雪。

这是一种无法分割的情感。

可这种情感，却终于被这两姐妹拿出来，为了保全他人而放在了砝码上。

顾敛觉得自己的喉咙彻底干涩起来，明明想要阻止，却碍于立场，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原来是这样啊……

凶恶残忍之人被捧上高台，真正纯粹善良之人，却连尸体都要被践踏。

这个荒唐的人世间，到底是在崇尚着什么样的规则？！

顾敛低垂着眼，缓缓站在林落景身后，伸手握住了她冰冷的手，无声中给予自己的支持。

就算想要闹一场……就算想要彻彻底底的把这里掀了，顾敛也愿意支持。

可是，林落景只是坚定的回握过去，另一只手紧紧的抱着已经失去了气息的林洛雪，目光像是淬了毒一样，打量着百毒门掌门。

“你要付出什么代价呢？”

少女的声音像是从地狱里爬上来的鬼魅，百毒门掌门听了这话，竟感觉有一股寒意，从骨髓缓缓攀爬了上来。

他平白的产生了畏惧感，因为一个修为，甚至不如他的少女。

“我们是合作关系——”

“单方面的合作关系，”顾敛话语里也带着气，沙哑的语调更加嘶哑难听，可是百毒门掌门显然没时间注意这些，只要一想到即将让他失去性命的毒素，整个人就像软软的爬虫一样，能够接受任何的代价。

他连挣扎都没挣扎，几乎是瞬间就妥协了下去:“只要你愿意救我，你永远是百毒门的座上宾！”

“甚至，甚至我可以用所有的资源扶持你修炼！”

见林落景一直不为所动，百毒门掌门简直绞尽脑汁的思考着还有什么诱人的条件可以提，边上已经丝毫没有那种信誓旦旦的样子。

脆弱的像是被打散了的丧家犬。

林落景嘲讽的笑了，把林洛雪像是珍宝一样的抱着放在主位上，矮在身子，抬腿踩上了他的肩膀。

明明是这样屈辱的动作，高高在上的掌门却连哼一声都不敢，甚至还谄媚的自己往下低头，生怕林落景因为一时不爽就撕碎与他的合作。

这样的场景简直是滑稽的可笑。

“原来掌门的骨头也是软的啊。”林落景看着他，狠狠的往下撵了撵，很快就收回了脚，站在顾敛身边，用百毒门掌门惯用的那种高高在上的语气指使道：“我姐姐死了。”

“可我还没有死，我又怎么能轻易放过侮辱了我姐姐的人？”

“只要你跪在地上磕满100个响头，我也不是不能为你捻在地上的尊严，买一次单。”

顾敛对她能提出这个要求并不意外，也完全不会有任何阻止的想法。

林洛雪最后刻意加上那句话，大概就是为了把主动权送给他们。

那个骄傲了一辈子的女子，仅仅在这半月之内，就已经经受了无数的打击和磋磨。

这本就是这些人欠她的！

林落景这话一出，跪在地上的掌门还没来得及动作，那些毒素已经迅速发作的弟子们，就连滚带爬的跪到了主位面前，生怕声音还不够响，简直是用了要把脑袋磕烂的劲。

百毒门掌门愣住了，林落景却是嘲讽的笑了，微微靠着顾敛，明明那样讽刺，她身上却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你可懂得先来后到的道理？我炼制解药也需要时间，等这些完成条件的弟子治好了，你说不定还没轮到，就已经凄凄惨惨的死去了。”

说完她就开始笑，沙哑阴森的笑声瞬间灌满了整个大厅。

百毒门掌门不敢怒，也不敢言，只能跟着那些弟子一样，连滚带爬的跑到主位下，向着上面那个刚刚自己还在侮辱的女子，用力的磕下了头。

林洛雪已经不会有任何动作了，就算被摆着端坐在主位上，那双眼睛也永远不会再睁开了。

林落景看着眼前这可笑到滑稽的一幕，终于捂着眼睛哭出了声。

顾敛张开怀抱抱着她，像是给予力量一样，沉默的支撑着林落景。

“她会是一个英雄，不会有人忘记。”

顾敛这话的声音压的很低，更何况身边还有各种碰撞的声响交错者，林落景听不真切，却在得到某些关键词后，理解了她的意思。

她没有停止哭泣，那双被泪水浸湿的眼睛却是越发坚定。

就今天一天，就这一刻——

林落景想安安静静的为自己的姐姐哭泣。

那个从小就被人捧在手心里的大小姐，即使是死去，也不该这么寂寞无声。

百毒门在发生这样的惨案之后，很快就安静了下来，我说过去时阴森的鬼魅，现在更像是一种失去了灵魂的生冷。

林落景对于解药并不上心，她只需要在限期内吊着那个老东西的命就可以了，至于可能会经受的痛苦，那根本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顾敛找机会联系了燕长歌，让他把林洛雪的尸体带走，埋在炼虚宗。

那座高高的山头已经沦为废墟，承载着血和泪的山门也完全断裂，坠到山谷之下，找不到踪迹了。

林洛雪大概是想要看着那个地方的。

她承载着师兄弟的愿望，完成后，也该和师兄弟一起彻底安眠了。

陆淮是最后得到这个消息的，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情绪，明明应该感到意外，可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怅然。

或许从找不到那个人的时候，陆淮就已经明白了这种决然的决定。

林洛雪，从未对不起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