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多半?连部下死活都不知道,你干什么吃的?!”楚王开启了咆哮模式,恨不得要吃人似的。
“属下该死!”俞通源赶紧站定,低头认罪。
韩宜可等人也噤若寒蝉,没人敢替俞通源说话。
楚王殿下这回是动了真怒,他费尽心思折腾到到现在,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重振市舶司。
他哥几个砸锅卖铁凑了十条海船,还有船上的货……好吧,他没出钱,本钱都是他哥哥们出的。结果头回出海就折了四条。这让他怎么跟哥哥们交代?
又该怎么面对老贼幸灾乐祸的嘴脸?!
“先把经过讲清楚!”待怒气消退,老六才黑着脸道。
“是。”俞通源赶紧讲述道:
“二月二那天,我们从刘家港启程,先沿着海岸一路南下至广州,然后在汪老先生的指引下,经占城直下南洋。因为不熟悉航路,两个月后才抵达三佛齐……”
……
华夏航海发展到此时,无论是造船工艺还是航海技术,都已是独步全球,遥遥领先的。
尤其是宋朝中后期,解除华商海禁,化‘被动型’国际贸易为‘主动性’国际贸易后,华商很快取代了阿拉伯商人的海上优势,建立起了四通八达的海上商路。东起日本沿海,西至波斯湾,亚非所有的重要港口,都有宋朝商人和商船出没。
宋朝到各国的航线基本都是直达的。比如到位于爪哇的阇婆(pó)国的南洋航线,顺风时,从泉州走横穿南海的直达航线,一个多月就可以抵达爪哇。
去阿拉伯及东非的大食航线也是横渡直达的,船从广州出发,全程航期需要一百天。
而且宋朝官府特别规定了南洋航线的船舶,如在五个月内返航国内,大食航线的船舶十二个月内能返航国内,将给与‘饶税’,也就是减免关税奖励,以刺激远洋船舶周转速度。
汪大渊还告诉楚王,海外最富裕的三个国家,依次是大食、阇婆和三佛齐。跟这三个国家贸易,可以获得最丰厚的利润。
朱桢知道大食是阿拉伯,但后两个国家是何方神圣,他就对不上号了。
便跟汪大渊对着自己手绘的世界地图研究了半天,才基本确定阇婆应该在爪哇岛或者苏门答腊岛,控制了巽他海峡。
而三佛齐应该在马来半岛,控制了马六甲海峡。
然后朱桢就明白了,这俩国家控制了西洋和南洋间的咽喉要道,大搞过境贸易,焉有不富之理?
其实大食也一样……
过年时,朱桢跟汪大渊商量决定,市舶船队第一次远航,还是保守一点,先把南洋航线走通再说吧。
这样出发时还是北风,等返程时又成了南风,正好来去都是顺风。
市舶船队头一次出海,能两个月抵达目的地,表现其实是合格的。
……
“到了三佛齐国之后,我们受到当地人的热烈欢迎。后来当地的华人说,我们是今年第一批抵达的苏州船。”俞通源接着道。
“苏州船?”在苏州长期的审讯工作,让朱桢挑字眼的功夫炉火纯青。
“当地人管江南来的船,叫苏州船。”俞通源答道。
“不叫中国船,那么说,不光有江南来的船喽?”朱桢问道。
“对,还有泉州船和广州船。”俞通源道:“这两种船还没断,我们在三佛齐的时候,就看到过十来艘。不过他们没有江南的丝绸,这种最抢手的商品。
“所以很快,我们便卖空了船上的货,并按照汪老先生的指示,购入了胡椒、苏木、樟脑、珊瑚、檀香、犀角之类的南洋货。并修补了海船,于五月初一后返程。”
“返程时已经是南风天,所以顺风顺水,航速很快,半个月就到了琼州,然后过了福州都一直平安无事。加之此行收获异常丰厚,所以大伙儿都很高兴。”说到这儿,俞通源的神情变得沮丧道:
“谁知眼看快要进入浙江海面时,在福瑶列岛外海面出事了……”
……
数日前。
碧波万顷的东海之上,散落着大大小小一串岛屿,这便是扼闽浙海路之咽喉的福瑶列岛。
“过了这串岛,就是浙江了。”旗舰船艏楼上,俞通源收起望远镜,高声对手下人宣布。
船上登时响起水手和船工们兴奋的呼哨声和欢呼声。
他们虽然半辈子都在水上讨生活,但像这样在远离国门,在大洋航行几个月,还是破天荒的头一遭,自然各个都犯了思乡病。
而且归心似箭还有个原因,是他们发财了。
虽然不是船上的会计师,不知道此行具体的收入,但他们都不聋不瞎,都听说此次一来一回,至少十倍获利,甚至有说二十倍的。
殿下承诺,会将十分之一的利润,作为奖金分给船员们。大家私底下算来算去,哪怕按最低十倍利算,每个人也能分到十贯以上!
连来带去才五个月不到,奖金都快赶上一年的收入了。还不算正常的饷银。
居然比他们之前贩私盐还赚!
怎能不让这帮家伙兴奋万分?就盼着赶紧上岸领钱,然后痛痛快快花天酒地一番了!
“等老子上了岸,一定要去逛一次青楼。”一个四十多岁的水手发誓道:“这辈子光跟窑姐儿打交道了,咱也尝尝女史的滋味!”
“哈哈,你这十贯钱,怕只够打两次茶围,”有懂行的取笑道:“连女史的小手都摸不到,还想上床?上船还差不多!”
“哈哈哈!”水手们笑得前仰后合。
“那你把赏钱借我,再来十贯总成了吧?”那水手很有金融头脑道:“下回出海回来,我再还你,让你也尝尝女史的滋味……”
“我才不呢,什么窑姐儿花魁,吹了灯都一个样。”那人大摇其头。
“哈哈哈……”水手们又是一阵怪笑。船上既没有女人也没有绵羊,他们只能讲女人来消磨这漫长的航程。
南安侯在艏楼上听得清清楚楚,却没有喝止的意思。这总比之前船上一片死气沉沉强得多。再说弟兄们敢打花魁主意了,说明自己的选择没有错。
就在此时,桅杆上的瞭望手吹响了铜哨,接着尖声示警道:
“西北方向,有船队快速接近!”
“东北方向也有!”另一根桅杆上的瞭望手也大声示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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