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宣宗去世后,继之而登上帝位的是他的长子,明英宗朱祁镇,也就是孙贵妃从一个不知姓名的宫人那里夺过来的那个孩子。他出生后才四个月,便被立为皇太子。立得这么早,是由于孙氏生怕日久生变,总要先定下来才得安心。他生在宣德二年(1427)十一月,明宣宗是在宣德十年(1435)正月里死的,认真算来,朱祁镇到登基时,才只有七足岁稍多着一点,真称得上是个冲龄天子、儿童皇帝。
明英宗是明代的第一个儿童皇帝,明代开始出现权倾人主的大珰,也是在他即位后的事。这个大珰并非别人,就是《明史·宦官传》中所提到的那个王振。王振是河北蔚州人,他自幼净身入宫,做了一个小太监。那时恰好赶上明宣宗在内廷办起了内书堂,挑选聪明伶俐的小太监,送进去,由在那里任教的大学士教他们读书。王振就是第一批被选进内书堂的一个。王振自幼便极聪明狡黠,很快就成了内书堂里的尖子,并被选入东宫,去侍奉年幼的皇太子。这个年幼的皇太子被王振尽心地引着玩耍,对他极为依恋。王振很快就成了皇太子最倚信的人,什么都肯听他的。从在宫中积下的经验,王振早看出了,司礼监实在是内监二十四衙门之首,掌管住司礼监,所有的内监都得由他来调动了。为此,他早就瞄上了主管司礼监的提督太监的职位。王振等到他的玩伴明英宗朱祁镇才一即位,便开始了他对司礼监提督太监职位的夺取。那时在这个职位上的太监是金英,他已经是个资历很高的太监了,在宣德初年,他就掌管了司礼监,到宣德七年,他和范弘二人,更受到明宣宗的殊恩,赐给他们每人一道“免死诏”。有这道诏书,除了“谋反为逆”罪在不赦外,若犯了其他任何死罪,都可以因为执有这免死诏而得到赦免。为什么会突然有此一举,实在也还有个原因。原来明宣宗为了搜求海外好玩之物,曾派出内监多人到广东采办。这些人倚势欺人,敲诈到的金银珠宝以及锦绮等物,以巨万计。后因事发,被派出的袁琦、阮巨队等多人全都投入锦衣卫狱中。审理结果,将其中赃物最多,为恶最厉的内官袁琦凌迟处死。其他罪恶亦著的阮巨队、阮诰、武莽、武路、阮可、陈友、赵淮、王贵、杨四保、陈海等十人都问了斩刑。后来又有内监裴可烈,也因为贪暴问了死刑。这是宣和六年十二月间的事,一时处死了那么多内监,使各处的内监都受到了极大的震恐,极为惶惶不安。明宣宗为了安抚众内监,于是乃有赐金英、范弘二人免死诏之举,以见他是有罪必诛,有功必赏。他深知金、范二人德位俱高,纵然得了免死诏,也绝不会胡来。果然,得到免死诏后,金、范二人办起事来更为谨慎,比以前加倍小心了。早在王振还在东宫随侍太子之时,金英对他已经深有所知,他觉得王振狡狠毒辣,巧计又多,自觉在这方面远不如他,所以在王振一摆出想要夺取司礼监的架子后,金英便赶紧告退,把位子让了出来,因此王振还没等到改元,在还是宣德十年时,便已经如愿以偿,坐上了司礼监提督太监的这把交椅了。
王振做事倒还很有点章法,他是由内而外,积少成多,慢慢地才把内外朝权尽量抓在手中的。在明英宗初即位时,因为尚在冲龄,自然无法亲自理政,宣宗时的张太后,那时已经是太皇太后了,她在明宣宗在世时就常替他出些主张,有时也予闻朝政。英宗年幼无知,太皇太后对于朝政就更加留心了。再说那时正是号称得人之时,阁臣乃是一向被称为贤相的三杨:杨士奇、杨荣、杨溥,六部中又有蹇义、夏原吉等老臣,他们都是在朝多年、深得太皇太后倚信的人,论及朝政,自然总以他们的意见为重,哪里有王振插话的地方。王振很明白这些,所以初时他对朝政绝不多言。不过,王振可没有闲着,他在暗中却要**那个儿童皇帝,教他临朝之时要如何显出自己的英明,要敢于严罚那些使他不如意的人,要叫人见了他都怕。
太皇太后在世时,王振的行为都极为收敛,《明史纪事本末》有这样的一个说法,说是太皇太后张氏深知王振是个奸狡贪狠的人,因此在明英宗才即位为帝时,便把王振召入她所住的清宁宫里,命人将他拿下,以剑加颈,说要杀他,直到王振不断叩头,百般求饶,发誓赌咒,保证诀不敢去引诱英宗胡作非为,太皇太后才放了他。和这个传说相类的故事,部分明代野史中还有一些,但并不可靠。这些大概都是当时一些人痛恨王振,又思念太皇太后在时的日子,才编造出来的。照实说来,一个像英宗那样的冲龄皇帝,有个像王振那样又精灵又能干的人来服侍他,倒还是很有用处。这个人如果表现得不好,或是有了过失,依例把他发往南京去闲住,或是发往凤阳去守皇陵,然后再换上一个来,也就是了。何必如此小题大做,吓唬上一通却又算了呢!以太皇太后张氏的为人而言,这事更不可靠。张氏是个恪守先例、不会乱走一步的人,这种以剑加颈、用来吓人的事,很少先例,她绝不会这样乱来。《明史纪事本末》成书在《明史》之前,它采用了不少野史的材料,但去取却不很精,《明史》不用此说,显得很有见解。
当太皇太后在世之时,王振很少在外廷露面,只在暗中教导着明英宗,对他施以各样的影响。在宫中,王振是和这个小皇帝接触最多、又最亲密的人,他用尽心机,力图让这个小皇帝对他敬佩,乃至倚赖。明英宗每次临朝之后,王振总要设法弄清楚在朝堂上发生了什么事情,然后再将诸事予以仔细的揣摩,悄悄告诉那个小皇帝,某事、某事该如何应付,要怎么说才能服人,以及事后应有何样的赏罚等等。在每日临朝之前,王振还要为小皇帝做些准备的工作,把该说、该做的事又预计一番,叮嘱一遍。王振耳目众多,消息通畅,将会发生些什么事,他常能料到。关于这类事,他也预先向那个小皇帝给以妥善的安排,告诉他事情如果真发生了,他应该怎么说、怎么做才便于操持。王振的预计很精到,常常是十有九中,这使得那个小皇帝感到很惊奇,非常佩服他。而在朝的诸臣,又觉得这个小皇帝能遇事而不惊,举措言谈都从容有见地,也不觉暗暗称奇,赞叹不已。王振还教这个小皇帝要如何树威,如何以重典来驾驭群臣,让他们都畏威而不敢欺。这一招,那个小皇帝可学得不错,从正统元年到正统六年,这最初的五六年里,他先后将兵部尚书王骥、兵部侍郎邝埜、礼部尚书胡(左氵右荧)、户部尚书刘中敷、刑部尚书魏源、右都御史陈智、兵部侍郎于谦等很多在朝的大臣都下入狱中。六部尚书,只有吏、工二部的尚书获得幸免,其余礼、兵、户、刑四部的尚书都逢到了牢狱之灾。太皇太后对于朝政虽然不断加以照应,但一来年事渐老,二来到底碍于后妃不得干政的祖训,除了重大事件的决定,别的事还是由着这个孩子去胡干了。她只能随时做点补救的工作,有谁被下入狱中,她知道了,不久便又把他放出。大概最使王振和小皇帝不快的,首先要属户部。户部是管钱的,在这方面他们最碍手碍脚,因此户部中人被投入狱中的也就最多。明英宗首次把户部尚书刘中敷投入狱中,是在正统三年(1438)七月,这一次是由太皇太后出来干涉,很快就放出来了,并且重新官复原任。事隔三年,在正统六年,刘中敷又有了麻烦,又被抓起来,关进了狱里。这一次还不仅关了尚书一个人,连户部左侍郎吴玺、右侍郎陈瑺也都陪着入了狱。这一次刘中敷、吴玺、陈瑺等三人不仅是坐牢,还被罚在长安门“荷校”。所谓“荷校”,也就是枷号。这又是王振兴起来的惩办大臣的新招,他制了很多轻重不同的枷,称之为“校”。这些校,从一二十斤以至几十斤,有的甚至还有重至百斤的。所谓“荷校”,便是让人扛起这种枷在一定的地方站着。荷者承也,所以扛上这种枷号令在哪里,就称为在哪里荷校。又有人说,荷校并不始自王振,在他以前就有过,不过很少用,是到了王振当权,才用得频繁起来,所以人们才误以为是由他兴起的。荷校的最毒酷处乃在其历时之长,扛着那么个重枷,站在一个地方,一站便会站上几天以至十几天,还有荷校至月余,人就站死在那里的。户部的刘、吴、陈三人,在长安门竟被枷号了十几天,后来又是太皇太后出来干涉,才官复原任的。不过他们这次的复任为时极暂,只过了一个半月,刘、吴、陈三人又同时入了狱,在狱中关到正统七年(1442)才得到处理,结果刘中敷丢了官,被释为民。在封建王朝的法制中,官是很被重视的,落职为民,罚得不能算轻。但吴玺和陈瑺受到的惩罚更重,他们不但丢了官,还被发遣到边地去,在那里做戍边的苦役。太皇太后张氏就是在正统七年十月里死的,那时她正在病中,所以这一次她已不能出来干涉了。
太皇太后去世,王振再无所惧了,在朝堂渐次露面。这时他培植的亲信,人数已有不少,内廷、外廷俱已势力充足,所以才一登台,便所向披靡,风头极劲。那时久在阁中为人称颂的“三杨”只剩下两杨,杨荣已在正统五年(1440)去世,但当时在阁中的却还有阁臣四人,二杨(杨士奇、杨溥)以外,还有不久前才入阁的马愉和曹鼐。曹马二人都是状元出身,马是宣德二年(1427)丁未科的状元,曹鼐则是宣德八年(1433)癸丑科的。马、曹之得入阁,乃是三杨与王振彼此暗斗而引起的。那时杨荣尚在世,一日王振有事来到阁中,办完事后向杨士奇和杨荣二人很有深意地说,“朝里的事久劳老先生们了。你们年纪都很老了,也有点儿累了吧?”杨士奇虽知其意,但并不理会,只说自己“要当尽瘁报国,死而后已”。杨荣却与杨士奇不同,他顺着王振的话接了下来,说他们确实都很老了,干不动了,只有选出些年富力强的人,把他们带理起来,以报朝廷的厚恩了。杨荣的话使王振感到高兴,这才满意地走了。
王振去后,杨士奇埋怨杨荣不该说那种话让王振得意。杨荣却解释说,他早就厌烦我们,并想来打主意了。一旦他说动皇上,以阁中人少、阁臣年纪又老为名,用中旨派他们的几个人到阁里来,那时可怎么办?倒不如顺水推舟,就此推荐出几个可靠的人,倒还好些。杨士奇觉得杨荣说得也对,于是次日便将侍读学士苗衷、侍讲马愉和曹鼐的名字开列出来,送进去请明英宗选择批示,补入内阁。明英宗选上的是马、曹二人,因此,杨荣虽已去世,留在阁中的还有四人。太皇太后的去世,使王振加强了要把内阁控制在自己手中的念头,恰好那时的首辅杨士奇又碰上了麻烦,王振更有了进攻的机会。原来杨士奇的儿子杨稷在家乡颇为横行,那时又杀了人,把杨士奇也裹了进去。王振正好以此为由,不断攻击杨士奇,使杨士奇自顾不暇,更不敢阻挡王振向内阁进逼了。正统九年(1444)杨士奇在家乡去世,阁中的老臣只剩杨溥一人。到正统十一年(1446)杨溥也死了,阁中的老臣已经无人,余下的人,更难抵抗得住王振的压力了。
王振不但一意想要压倒阁臣,让他们随着自己的手儿转,对于另外的大小臣工,他也想做到“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地步。想这样必定要以杀人来树威,杀害侍讲刘球一事便是昭然在人耳目的实例。刘球是个带点方巾气的读书人,生于江西安福,是永乐十九年(1421)辛丑科的进士。刘球得中后,并没有即行入仕,而是回到家中又读了十年的书才出来做官的。他潜心读书,造诣很高,在经学上所得尤多,因此投入他的门下,执弟子礼,向他求问的人很多,颇有时誉。刘球初入仕途,便被任为礼部主事,不久,又由胡(左氵右荧)保荐任为翰林侍讲。正统六年(1441),王振为了谋取边功,便怂恿着明英宗,要大举征讨远在西南的麓川。刘球上疏论谏,对调兵远征提出了异议。他认为,北方的瓦剌日见强大,把驻防在甘肃的防军调去远征麓川,并不合宜,一旦有事,那里会很空虚。这种论调使王振很生气,因为征讨麓川是他想给明英宗和自己增添光彩的事,上疏阻拦,岂不是和他作对?幸而兵部已经以南征已有成命为言,驳复了刘球,王振才放下此事,但他记下了刘球,预备以后寻刘球的事。恰巧正统八年(1443)发生了雷震奉天殿的事,明英宗依例下诏求言,用以敬答天谴。刘球也是应诏言事的一人,他列举了十件事,认为都应停办。在这十件事中,麓川用兵也是其中之一。他还说到君权不可下移,他说,“夫政由己出,则权不下移,太祖、太宗日视三朝,时召大臣于便殿裁决庶政,权归总于上。皇上临御九年,事体日熟,愿守二圣成规,复亲决故事,使权归于一。”这些话原是针对着王振揽权树威而言的,但因应诏上言的人很多,王振无暇细看,只收拢来,依例交付廷议,也就算了。不想刘球的疏文却被在钦天监为官的彭德清看到了,这彭德清和刘球虽是同乡,但素有仇怨,他看了刘球的疏文,认为抓住了一个趋附王振,顺便打击刘球的机会。他赶到王振那里,说到刘球又提起了南征麓川的事,并特别指出后面“君权不可下移”一段,认为刘球是含沙射影,不是随便说的。王振先前略去了刘球的疏文,如今才看清了,他最忌有人说他揽权,这次又是这个刘球在这上面猛刺了他一下,不由得大怒,立即命人把刘球关入诏狱,然后又召来自己的爪牙锦衣卫指挥马顺,要他设法把刘球除掉。马顺是专干这些事的人,他奉命后,便在深夜带了一名小校来到狱里,在刘球的卧处把他杀了,并把尸体砍为几块,在狱中草草埋了。刘球被害,他的家人后来虽知道了,但连尸首都得不到。他们多方寻求,才找到了一只手臂,又从和刘球同在狱中的修撰董璘那里得到了刘球的一条血裙,用它裹了手臂,入殓埋了。
刘球的被害,确实吓住了不少人,很多人提到王振和他那一伙人,都不免为之色变。但是却也使更多的人感到愤恨,很多人敢怒而不敢言,但也有些人奋然而出,和王振一伙展开了斗争。这些人无所不在,就连被王振严密控制着的大小内监,还有锦衣卫镇抚司衙门中,都有不少像这样的人,譬如内侍张环、顾忠,锦衣卫卒王永等人,他们都各自愤然而起,散放过揭露王振罪状的揭帖。发现这些事后,王振一律不经奏闻,便叫人把他们押赴市曹,立即斩了。
正统七年(1442)张太后去世以后,王振大权在握,威势不觉日盛,出入煊赫,随从云聚,简直不可一世。内外官员,以及公侯勋戚等,都争着来趋附奉承他。那时他的年纪并不大,但却有很多人争着称之为翁父。兵部尚书徐晞等人,见到王振,竟谄然下跪,而不以为耻。以当时王振的势焰而论,这实在是极平常的小事,因为就连当时在位的皇帝,常常都称他为先生而不直呼其名,何况别人呢!在正统十一年(1446),明英宗发布了极其褒美王振的敕文(1),还把他的弟弟、侄儿等人都敕任为官,真可说是极为尊荣。那时的明英宗已经年将二十,并不像以前那样,是个“冲龄之主”,所作所为更被人认真对待了。皇帝对王振尚且尊敬若此,尚书向他下跪,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王振实在是浅薄易盈的人,他自得掌司礼监,凡有所欲,无不顺利,使他得意非凡,以致到了任性而为、不知所止的地步。有人反对他或是触怒了他,当然会受到残酷的毒害;而有些人,则是想讨好他、奉承他,却因语言欠周,闹出笑话,因而也被投入狱中。王振恣横至此,他的那些党羽也都跟着他学,几乎也都如此,一时举国上下,几乎到处都被他们闹得惶惶失措,人人自危。土木之变的消息传来以后,王振声势立垮,人们的积愤爆发,王振的爪牙马顺、毛贵、王长随等人都被拖到左顺门那里,由众人拳打足踢,甚至口咬,无一不被打得血肉横飞,顷刻命绝。这正表现出了人们对王振的极端痛恨。
所谓“土木之变”,乃因明英宗亲征瓦剌,回军至土木堡时被袭大败,并且被俘而得名的。原来自元朝在中土覆亡,蒙古人被赶回他们的旧居之后,他们之间便开始了分裂,居于东部一带的称为鞑靼,居于西部的则称瓦剌。最初,瓦剌全由元臣猛可帖木儿统率,猛可帖木儿死后,他的部众又分为三股,由马哈木、太平、把秃孛罗等三人分别率领,各自据有一些地方。明成祖朱棣还是燕王时,便开始和他们有了往来,他登基为帝后也曾派人前往宣告,并以绮锦等物赐给他们。永乐六年(1408)冬,马哈木等开始以马匹前来,作为朝贡,并且表示愿意接受明朝的敕封。永乐七年夏,明成祖派出使臣,封马哈木为特进金紫光禄大夫、顺宁王,封太平为特进金紫光禄大夫、贤义王,封把秃孛罗为特进金紫光禄大夫、安乐王,伴随着敕封,还各赐以印信和诰命等物。永乐八年春,三个新被封拜的王,都亲自前来贡马、谢恩,并且此后每年,各自都要来贡马一次,有时各别还要加贡一次。这三个被封为王的人,并不各自相安,为了扩张自己的势力,他们不断自相攻杀,有时还要向外伸张,侵占他们的封主大明帝国的土地。明成祖对付这三王的方法是征、抚并用,依势而行,分别对待。逢到入侵,必予征讨,而且常是亲率大军,力予驱除。在被讨平之后,他们如果愿意贡马谢罪,则又予以厚待,作为抚慰。像这样的情况,这么多年来总是不断地反复出现。
顺宁王马哈木原是三王中最强的一个,他死后,代领其众的是他的儿子脱欢。在脱欢的统率下,力量显得比马哈木在时更强,他向北袭杀了元主本雅失里的领属——那时避居在漠北的阿鲁台,向东迫逐了鞑靼的朵儿只伯,在内,他又把贤义王和安乐王都杀了。经过这一番扩张,脱欢的声势一时大振,使明朝的守边将领们也都警惕、戒备起来。脱欢原本想自立为可汗,但又觉得自己的资历、威望等都还不够,只好与各部落合议,共立脱脱不花为可汗,并且让他接手带领才被吞灭的阿鲁台的部众。脱欢自称为丞相,不断地扩张,不久又向东袭破了朵儿只伯,他的势力,已经东达朵颜、福余、泰宁这三卫所的边际了。正统四年(1439),脱欢死了,他的儿子也先继领其众。也先比他的父亲又更扩进了一步,他自称为太师和淮王,并把北方诸部也都纳入了他的属下,使脱脱不花只剩了个可汗的空名,实际上没有什么是由脱脱不花统率的了。那时的朝贡也分为两起,由脱脱不花和也先分别派人前来入贡。中朝由于脱脱不花历时长久,对待他特为优厚,赐赉上也较丰厚,有时甚至加赐给脱脱不花的妻子,以及他那已经为数不多、仍在他属下的部落头目。
也先的贪狠无忌,在朝贡一事上也渐渐显了出来。最初瓦剌派来朝贡的贡使只有五十人,由于人数并不多,住进招待他们的馆舍里,不但各自按名给予廪饩,回去时还各有赐予。在这方面,也先觉得可以搞点花样,他逐次增多贡使的人数,以便捞回更多的好处。因为贡使人数的不断增多,礼部对也先的用心有所察觉,并曾多次告诫他们,贡使人数必须如旧,不得递增。但是说者自说,来者自来,也先装聋作哑,仍不断增派,后来朝贡的人数竟增至二千余人,使礼部感到沉重的负担。不仅如此,也先还勾结了近边的各部,不断阻扰境外的道路,杀掠行旅,以此来向中朝讹诈。到得正统十二三年时,也先与各部的勾结已经就绪,贪索之状更为显然。他把派来朝贡的人数竟增至三千余人,内中还有些人是虚报的人员,他们所带来的贡马也混杂了不少弱劣马匹。这时王振在朝当权已久,他对也先的贪婪早已愤恨,只是还再三忍着,这一次王振已经忍无可忍,他通知礼部,一切只能按照实在的人数发给他们,这就使也先的所得比其预计的要少得多,在回赐上,王振给得更少,只给了应有的五分之一的样子,也先受到这样的打击,又羞又怒,于是更兴起了进犯之意。
正统十四年(1449)也先发动塞外诸番,联兵入寇。他们兵分三路:脱脱不花从兀良哈进兵,入寇辽东;阿剌知院入侵宣府,围赤城,另又分遣一支骑兵进犯甘州;也先本人则在中路,率领大军直趋大同。在这三路军中,以中路军为最强,攻势也最猛。驻守大同的明军,首次和入犯敌军接战便被击败,参将吴浩在猫儿庄一带阵亡。那时驻在大同一带的守军也不少,还有西宁侯宋瑛、武进伯朱冕、都督石亨等人所带的一些队伍。那里的监军是太监郭敬,他乃是王振派在那里的党羽。继续接战,由于手握全权的监军郭敬调度、安排不当,和也先的大军相遇时,明军几乎全军尽没。西宁侯宋瑛和武进伯朱冕双双阵亡,郭敬趴伏在草丛中才没有丧命,逃了回来。石亨在战败后也逃出来了,他躲藏着,不敢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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