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十五章 养子与亲子
陆杰是陆家的小儿子,陆家和邹沫沫本家柳家也有联姻关系,陆杰算起来还是邹沫沫的表兄,不过是没有任何血缘上的联系的。
他的本名叫陆高荣,不用怀疑他怎么会有这么一个普通到烂俗的名字,他们那种家里,起名大多是让风水先生起,很多都很烂俗,这种烂俗的名字反而让他们觉得安心和吉利。
陆杰仔细打量了邹沫沫,又听邹沫沫叫他“陆哥哥”,他马上就想起他来了。
自从邹沫沫被邹盛带走后,几乎没有回过K城来,也没有回过柳家,这样算起来,陆杰有近十三年没见过邹沫沫了,刚才一时没有认出来纯属正常。
他看着邹沫沫,微愣了一下,脸上神情有微妙的变化,道,“是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还出现在这里?”
邹沫沫对着他一笑,道,“怎么,我不能回来,不能出现在这里?倒是陆哥哥你,你在这里做什么?而且还改名叫陆杰了么?”
陆杰沉着脸,“什么改名?只是艺名而已。我在这里做艺人。你既然回来了,怎么一点也没有听到你的消息?”
邹沫沫道,“我又不是什么大人物,不劳烦谁听到我的消息。”
陆杰还想说什么,已经到了他的楼层,但他一直按着电梯的开门键不出去,看着邹沫沫道,“既然这么久没见,要不要跟我去说说话?”说着,一手抓住了邹沫沫的轮椅椅背。
他才刚抓住邹沫沫轮椅的椅背,已经被一直沉默着跟随并且站在一边的保镖几乎是瞬移过来抓住了陆杰的手腕,陆杰一痛,就放开了手,怒瞪那保镖,“你什么人?敢对本少爷这样!”
邹沫沫对那保镖道,“元青哥哥,你放开他吧,我正好也有话和他说。”
元青沉默地放开了陆杰,依然站在邹沫沫的身边。
陆杰瞪了元青一眼,往外走去。
邹沫沫侧过头对一边的年锦道,“承你好意邀请我去参观你的化妆间,但我现在要和陆哥哥说会儿话,不能去了,我们交换一下联系方式,以后联系怎么样?”
能够和邹沫沫有所深交,这才是年锦的目的,现在邹沫沫说要交换联系方式,自然是求之不得,说着就掏出自己的手机要输邹沫沫的号码,但邹沫沫居然从他的轮椅一个格子里拿出了一张名片递给了年锦,年锦接到手里,有点惊讶,然后说自己的名片没有带在身上,就说了自己的号码,邹沫沫的保镖拿着邹沫沫的手机给帮记下了号码。
邹沫沫出了电梯,还对年锦摆了摆手,道,“再见。”
年锦乘电梯到了自己的休息室兼化妆间,仔细看了邹沫沫的名片,发现那名片居然是手绘的,香味是茉莉花,非常别致,简直可以作为收藏品。
年锦拿在手里看了好一阵,将上面的联系方式输进了手机。
让助理给他泡了一杯**茶,端着热气腾腾的**茶出神时,想到刚才陆杰对着邹沫沫的时候,两人该是多年未见的儿时伙伴,但是却能感觉到陆杰分明有些忌惮邹沫沫,他就越发想知道这个坐在轮椅上的少年到底是什么身份。
说到陆杰忌惮邹沫沫,年锦的感觉的确是正确的。
因为邹沫沫的爷爷,也就是柳家老爷子,他在某些方面是个非常老派的人,特别在意孩子从小的启蒙,家里孩子基本上没有送出去上幼儿园的先例,读小学几乎也全不会被送进学校去读。
于是柳家就有一个自己的家塾一样的机构,请了不少真正的名师来给做老师,甚至邹沫沫的父亲当年还在这个家塾里当过几个月老师专门教诗歌和古董课,但后来被柳老爷子斥为不务正业而不让他再去祸害小孩子了。
柳家的这个家塾可谓非常不错,那可算是顶级的贵族幼儿园兼小学了。里面除了柳家的几个孩子,还有亲戚家的孩子有些也被送到这里来一起学习。
在邹沫沫小的时候,和他一起的有十几个孩子,当然是进行因材施教的,每个人的进度并不一样。
那时候,陆杰就是放在柳家家塾里读书的亲戚家小孩儿之一。
在小孩里,有比成人更加分明的拉帮结派,喜欢谁,是谁一伙的,一看就知,极其分明。而且,这些小孩儿还非常喜欢拉帮结派,然后就欺负某些人,孤立某些人。
邹沫沫作为不受柳老爷子喜欢的孙子,当然是被孤立的对象,但是,却很少有人敢在明面上欺负他,毕竟,他是柳家正正经经的孙子,而且,当时邹沫沫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亲哥哥柳宣,柳宣虽然和邹沫沫不亲近,但是,也从来不会让人欺负他,柳宣是柳家长子长孙,身份不同一般,即使是小孩子,这些生在权势之家的孩子也已经非常明白身份上的问题。并且,柳宣从小就比一般孩子成熟冷静,虽然他一向沉默不说话,但却依然是这群孩子里的无冕之王,没有人敢去侵犯他的威严。这就在无形中保护了作为他亲弟弟的邹沫沫。
而陆杰就不一样了,他是他父亲外室生的儿子,被接回陆家让正房太太养着,这种身份在柳家这群孩子里是非常受歧视的,但他也不笨,很想融入柳家这一群孩子里面,于是,就只能去讨好大的孩子。
因此,他就时常被指使去做各种坏事,然后多数时候会被老师或者家中长辈发现而挨骂。
他也有被指使去欺负过邹沫沫,他比邹沫沫大两岁,但他那时候瘦小,看起来并不比邹沫沫大太多,邹沫沫被他欺负,当然会反抗,曾经拿笔无意中差点刺瞎了他的眼睛,即使现在,都可看到他左眼角上的一点疤痕。
邹沫沫因为此事而被关了小黑屋,后来一度被关过好几次小黑屋,他的空间幽闭症就是因为此事形成的。
邹沫沫那时候已经父母双亡,又不受祖父喜欢,日子定然不好过,照顾他的奶妈和女仆都对他不上心,他还在暗地里被别的孩子欺负,听其他亲人的闲言碎语,人很沉默孤僻,脾气也很倔强,有人欺负他,他从来不哭,但是绝对会奋起反抗,那时候,他的外号就叫“拼命三郎”,可见的确是够狠的。
陆杰会忌惮他,也是因为那时候的事情留下的阴影,还有就是邹沫沫知道陆杰所有的背景,知道他小时候的那些创伤,所以陆杰忌惮他,怕他会在别人面前将自己身上这层好不容易竖起来的防护给剥下了,显出内里他的不堪来。
陆杰知道邹沫沫是被邹盛收养了,心里想着他挺好运的,当初从马背上摔下来,大难不死果真有了后福。
到了陆杰的休息室,陆杰让自己的助理去泡咖啡来,又看向邹沫沫,问道,“你的腿这么多年都没有好?”
邹沫沫打量了一番陆杰的休息室,里面光洁明亮,倒不像陆杰给人的那种糟糕感觉,回答陆杰道,“好很多了,说不定以后会完全好,医生那里是有过这种完全恢复能走路的先例的。”
陆杰想和邹沫沫私下里说些话,不想让外人听到了,就看向邹沫沫的两个保镖和女看护,道,“你们出去,我和沫沫有话说。”
几人却并不动,显然并不听他的命令。
邹沫沫看了看陆杰,便对保镖和看护说道,“你们在门口等一等吧,我和陆哥哥只说一会儿话。”
三人这才出去了,并且把门也带上了。
陆杰在椅子上坐下来,然后从一边梳妆台上拿过一盒烟,捏了一支烟在手里点燃,邹沫沫是极度讨厌烟味的,但是没有阻止他。
他看着陆杰吞云吐雾,说道,“你怎么做起艺人来了?”
陆杰的母亲是个不大出名的女星,当年生了陆杰,却被陆家正房太太严整,后来是因为吸毒而死的。外界不会知道这些秘闻,但是,他们这种知根知底的人家里却是知道的。
邹沫沫以为陆杰会因为这个厌恶做明星这一行,没想到居然不是。
陆杰吐出一口烟雾,道,“怎么不能做艺人,做艺人有什么不好。”他的神情有点迷茫,对着邹沫沫这知根知底的人,倒能够吐一吐心中的苦水,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身份,家里又有大哥二哥,在自家公司里,永远轮不到我出头,老头子也不会想我去出头。我也不想去趟那些浑水,还不如混一混娱乐圈,这里面美女又多,日子怎么不畅快了!再说,人生如戏,戏如人生,我就喜欢拍电影演戏,没什么不好。而且,我不去沾染家里生意,老大老二也不会管我,老头子也是钱随意我花,你说,我何乐而不为,做艺人有什么不好?”
邹沫沫看着他,突然觉得有点伤怀,其实,小时候的陆杰是姿态做得低,假装懦弱,但骨子里却很倔强上进的,邹沫沫那时候暗里受人欺负,而陆杰也受人白眼,他对他还挺同病相怜的,心里总有点不一样的感觉在,没想到陆杰长大了,倒是全部变了个样,变成了个表面裝强斗狠恃强凌弱满嘴浑话,而骨子里却又一味消沉的人了。
邹沫沫看陆杰抽完了一支烟又夹了一支在手里,就说道,“陆哥哥,我不习惯烟味,你不要在我面前抽了。”
陆杰愣了一下,把烟按灭了,又有些焦躁地搓着手。
邹沫沫注视着他,看到他此时神色分明憔悴,像是没有睡够一样地眼睛有些浮肿,眼角还有点下垂的感觉,皮肤也不够光滑,带着暗黄……邹沫沫不知道这是纵欲过度和生活没有规律造成的,但他知道陆杰这样子是不健康的。
他说道,“陆哥哥,你知道吗?我小时候其实挺喜欢你的。”
陆杰愣了一下,抬起头来惊讶地望着他,他不知道邹沫沫怎么突然和他说起这个来,再说,邹沫沫说讨厌他才是正常吧,怎么会喜欢他。
看到陆杰的惊讶之色,邹沫沫就笑了,道,“难道你不相信吗?你还记不记得,有一次,桑格让你把口水吐到我的书里,你吐了,但是又悄悄拿纸巾擦干净了。”
桑格是邹沫沫的大姑姑的二儿子,算是当时一群孩子里最坏的一个了,惯会敷衍大人欺凌弱小,邹沫沫最讨厌的人就是他。
陆杰显然还记得这事,惊讶道,“你怎么知道这事?”
邹沫沫道,“我听到了,也看到了。桑格给我哥说你吐了口水在我的书里,我在我哥之前回去书房里看了,看到你拿纸巾把我的书擦干净了。”
陆杰皱眉看着邹沫沫,没有再说话。
邹沫沫继续对陆杰道,“我今天看到你的时候,开始并没有认出你来,因为你实在变了太多了。和小时候一点也不像。”
陆杰冷哼一声,“人本来就要变的,你别把话说得这么好听,说我变,我变了又怎么了?”
邹沫沫看着他,道,“你要发脾气就随意发吧,不过,有时候也不要变得太让人讨厌了。你何必这么暴躁地要让人讨厌你,好好地让人喜欢你不好吗?”
陆杰因为邹沫沫这天真的却又最刺痛人心的话而又好笑又好气,却又觉得心酸和无奈,最后却朝他傲然地道,“你怎么知道没有人喜欢我,你怎么敢说别人是讨厌我。你去外面打听打听,我的粉丝多得很,你要是敢在外面说我的坏话,有的是口水淹死你。”
邹沫沫因为他这话愣了一愣,眨眨眼就笑了,道,“你要是有这种自信,那么,我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看看手表,该去看看吉米是否回来了,打声招呼后,他也该回家去了,之后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他驱着轮椅要出门去,这时候陆杰又拉住了他的轮椅,问道,“你回K城来了,有没有回过柳家老宅子里去看看。”
邹沫沫疑惑地看他,“我回那里去看什么?”
陆杰道,“你一点也不怀念小时候么?你在那里毕竟住了那么多年。”
“啊?我现在姓邹,邹盛才是我爸爸。”邹沫沫干脆地回答。
陆杰因他这话一笑,道,“你是养子。邹盛会结婚,会要亲生子继承家业的,到时候,你看你要怎么办,而且,你的腿还是这幅模样。”
邹沫沫脸上有一瞬间的暗沉,但马上又恢复了平静,道,“这些是当然的,我没有要继承他的家业的意思。我即使腿是这个样子,也总有办法生活下去。”
邹沫沫说完,有点生气地驱着轮椅过去打开了门,门外侯着保镖和看护。
他心情有点沉重,只很生硬地和陆杰说了声再见,就对看护和保镖说,他要回去了,并且让保镖给吉米打个电话去道个歉,说他们先走了。
陆杰靠在门边看着邹沫沫消失在走道转角,脸上神色也挺沉重的。
助理端了咖啡给他,已经冷了,他喝了一口,居然没有朝助理发脾气,而是沉默地喝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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