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验尸记录可以看出仵作的工作非常到位,其中有一页纸折叠起来,正是黄光行的验尸记录。
看验尸记录与周琮等人的介绍没有大的出入,死亡原因为不明。对于这点,狄仁杰能够理解,彭泽是一个小县城,仵作并未经过系统学习,也没有像样的师傅带,再加上案子少,仵作得到实践的机会少,水平也会因此而偏低。像黄县令这般诡异的死法,查不出原因实属正常。
仵作中等身材,可能是常年在停尸房等阴暗的地方工作,所以脸色有些惨白,厚厚的嘴唇,一幅憨头憨脑的样子。
“仵作,这本验尸记录本官都看过了,除了这些,你还有什么线索吗?”狄仁杰拿着验尸记录本问道。
仵作一听狄仁杰话里有话,忙跪到了地上,磕了一个头:“大人,小的可没有隐瞒之处,请大人明鉴啊!”
仵作误会了狄仁杰的意思,他以为狄仁杰是在怪罪他未将黄县令的死因弄清楚,这才将他唤来。
狄仁杰缓缓站起身走到仵作的面前,伸手将他扶了起来,柔声说道:“仵作,你莫慌张,本官不是怪罪你,就是想问问还有没有其他的线索。”
见仵作仍未做声,狄仁杰又缓缓说道:“黄县令是名好官,咱们不能让他死得不明不白,再说现在他女儿雀雀提出重审,本官也想给死者一个说法,给生者一个交代。”
仵作听了狄仁杰的话,狠狠地点了点头:“狄大人,有您这句话就够了,小的一定知无不言,不过黄县令的死因怪异,我从事仵作行业很多年,从来未遇到过这种怪事。”仵作的表情满是疑惑。
狄仁杰不慌不忙地说道:“你坐下来,咱们慢慢说。”说罢便将一碗茶递给仵作。
仵作连忙双手接了过来,连道“不敢”,一番谦让之后,谨慎地坐在狄仁杰下首的位置。
“大人,不瞒您说,关于黄县令的死我还真有些疑问,却又不知道如何说起。”仵作挠了挠脑袋。
狄仁杰喝了一口茶水:“不要紧,想从哪里说就从哪里说!”
“黄大人的案子充满怪异,小的心中虽有疑问却不敢说,若信口开河,不但没人信我,反而还会扣上一顶迷信的大帽子。”仵作见狄仁杰如此对待自己,便渐渐地放开了自己。
狄仁杰并未说话,只是认真地听着仵作讲话。
仵作见狄仁杰一幅认真的样子,也开始变得认真起来,说道:“大人,我所说的诡异之处便是黄大人的死因没有死因!”
仵作的这句话乍一听起来很别扭,也不叫话,这要是说给章旷发听,一定会遭来喝骂。狄仁杰却不同,他明白仵作所说的意思。
狄仁杰向仵作投去鼓励的眼神,示意他继续说下去。仵作得到鼓励便来了精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样子应是下了很大决心。
“大人,我这样说可能有些过分,人死了,就不可能没有死因,只可能是查不出死因来。”仵作又解释道。
狄仁杰点了点头,说道:“你说得很有道理,死者都是有死因的,无论死得多诡异,只要有足够的能力和线索,定能将他死亡的真正原因查出来。”
“大人不愧为神断,小的早有耳闻,今日一见小的佩服得五体投地!”仵作仍不忘了拍马屁。
狄仁杰微微点头,示意仵作继续说。
“黄大人的尸体给了我很多线索。”仵作喝了一口水。
“好,你快说说。”狄仁杰一听便知道仵作掌握了一些线索,只是因为某种原因不愿说出来罢了。
“我检验黄大人尸体时,他脸色铁青,身体无外伤,指甲、眼睑下方、嘴唇等处未出现青黑现象,用银针刺探死者的各大穴位,未发现变黑,这就说明死者并非死于中毒。将胸腹剖开后,发现死者的五脏六腑无任何破损及出血迹象,亦排除死者死于内伤,小的又将死者脑壳打开,发现颅骨内亦无损伤。”仵作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内心充满无奈。
狄仁杰应了一声:“的确有些怪异,非外伤、非内伤,头部亦完好无损。”
“小的从来不信邪,便又将死者的五脏六腑检查一遍,发现心脏有些异常,好像失去了应有的弹性,小心翼翼地将心脏剖开,您猜怎么样?”仵作好像说书人一样,留个包袱出来让狄仁杰猜。
狄仁杰呵呵一笑:“我又不是神仙,怎么能知道当时的情况,说吧!”
“这一刀下去后,在切口处喷出一股气来,那气又腥又臭,熏得小的险些吐出来,小的急忙跑开,使劲咳嗽了一阵,才将那种感觉驱逐出体内。大人您想,我一个仵作,多臭的尸体没见过,从来就没吐过,可那股气真是怪异得很,让我一闻就……您说,那会不会真是阴气?”仵作瞪大了眼睛问道。
“当然不是,光天化日之下哪里来的阴气。”狄仁杰笑道。
仵作见狄仁杰不信,便咳嗽几声以掩饰尴尬,又说道:“更奇怪的事儿还在后头,那股气体从心脏出来后,原本硬邦邦的心脏就变得软乎了,我再仔细检查心脏,发现里面居然没有血块!”仵作说道。
“嗯,按说人死后心脏停止跳动,血液停止运作,心脏内应该有血块才是,为何偏偏变成了一股腥臭的气体?”狄仁杰也不明白其中究竟,怀疑那股气体可能是造成黄县令死亡的原因。
“是啊大人,怪就怪在这里,您说,这种话若是说给县尉章大人和周捕头听,他们能信!”仵作说完两个嘴角使劲往下撇着,就好像已知道章旷发和周琮的态度一般。
“嗯,这事确实怪异。那还有没有其他的异状?”狄仁杰呵呵一笑。
“其他的就没有了,心脏中的那股气也是一下子消失不见,就算我说出来,也未必有人信,最后只好将结论下为暴毙而亡。”仵作仿佛一只斗败的公鸡。
对于一名仵作,给死者这种结论是对仵作职业最大的侮辱,也是对死者的大不敬,因为只有超出了能力范围得不出其他结论才会下这种结论。
“这件事儿确实有些怪异,怨你不得你,你无需自责。”狄仁杰安慰着。
仵作急忙放下茶杯跪在地上磕头:“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你先回去吧,若有需要,本官再传你。”狄仁杰说道。
仵作磕头后离去。
狄仁杰站在屋子里踱来踱去,琢磨着黄县令之死的诡异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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