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指了指自己旁边的踏脚凳,“小兄弟,坐吧。”
陈文周坐下来,拱手说道:“老先生,不知道找我有什么事情?”
老者笑了笑说道:“听说是你献策攻克这将军沟的?”
陈文周看了看老者,他知道,既然老者在这么问,那就说明他是朔方军里的人,即使不是,也有很大的关联。
陈文周据实而言:“哦,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里孔明先生献身了,托我转达李嗣业将军怎么攻打将军沟。”
“呃,”老者一愣,没想到陈文周竟然耍了个赖皮,“哈哈哈,那你为什么说高仙芝和封常清有难呢?这可是动摇军心的大罪。”
陈文周抬起头看了老者一眼,老者也正眼冒神光看着他,两人的眼神交锋了一回。
陈文周,何许人也?
此獠五岁开始掏鸟窝,六岁开始偷看女人洗澡,七岁就已经称霸他们村的小孩队伍,十岁已经正式受封丑孩王!
行走江湖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是不是妖言,老先生应该比我还清楚。”
“放肆!”一旁的薛景仙喝道,心想这小子还真是像李嗣业说的那样,天不怕地不怕,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老者眉毛微扬,朝薛景仙摆摆手,盯着陈文周,没有说话,看不出是喜是怒,浑身霸气侧漏无疑。
这位老者南征北战多年,又久在高位,身上自有一股震慑力,偌大的天下,敢和他这样说话的人,还真没几个。
陈文周心想:一把年纪了,还这么大火气。
于是说道:“老先生,你不会打我吧?”
“哈哈哈哈,”老者的脸突然一松,哈哈大笑起来,“好,好小子!有点胆量!”
笑过之后,老者的脸色变得有些复杂,似悲凉,似无奈,还有一些不可捉摸的意味。
“你说得不错,今天早晨我们接到朝廷的密报,几日前,陛下以怠战罪将高将军和封将军斩首了!”
陈文周对自己观星的本事还是有几分把握的,所以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也不是太惊讶,淡淡说道:“无异于自毁长城啊。老先生,小人斗胆一问,皇帝为何要杀高仙芝与封常清?”
老者看了陈文周一眼,没想到他竟然如此淡定,答道:“朝廷派快马送来的圣谕上说,高仙芝与封常清领兵十五万与安禄山的大军在虎牢关首战失利,退回到洛阳,再战再败,退兵至武关,两次大战之后,朝廷的十五万大军只剩了三万多人,高仙芝和封常清上抗表(对朝廷旨意不愿遵守的请命书),请求退守潼关,坚壁清野。陛下认为他们不仅吃了败仗,还有意拖延军机,于是下旨以怠战之罪将二人斩了。”
陈文周有些义愤地说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天下哪有常胜无敌的道理?再说了,高、封两位将军当年为大唐立下了多少汗马功劳,皇帝怎么说杀就杀呢。”
老者摆摆手说道:“高仙芝和封常清也确实是犯了罪,十五万大军,竟然被安禄山翻手之间就灭了,也的确有些说不过去。”
陈文周淡淡一笑,说道:“老先生,小人不以为然。”
“哦?”老者一愣,看样子这个火头卒子还另有见地,他有点好奇这个火头军到底能发表什么建设性地看法,于是说道,“你倒说说看。”
“皇帝这些年来极其重视边功(守土开疆),所以常备军都留在了边疆,而关内的军队实在是少得可怜。安禄山蓄谋已久,有备而来,他的意图自然是一鼓作气攻破京师长安,所以他率领的必然都是河北的精锐,这些人常年在幽州一带同六州胡作战,战斗力不言而喻,“陈文周沉声说道,老者点了点头。
”朝廷是仓促之间组织防御,所招募的都是京畿附近的人,这些人要么是纨绔子弟,要么是市井之徒,更没有经过操练和实战,哪里能够跟那些身经百战的胡人相比,虽说有十五万人,但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所以遭遇安禄山的燕军之后,溃败是在预料之中的事情。有道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就算高仙芝和封常清是孙、吴等用兵高手,恐怕也只是独木难支,”陈文周侃侃而谈。
“继续说,”老者说道。
“燕军自河北起兵以来,连破七州十九郡,所向披靡,风头正盛,士气旺到了顶点。此时本该凭险坚守,消磨他们的锐气和锋芒,等到他们粮草告急、士气下降的时候,再发动反击,才是正道。怎能迎着他们的锋芒与之力战呢?依我看,一定是皇帝求胜心切,强令他们出战,所以才有两次大败!”
老者诧异地看着陈文周,他着实没有想到这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火头军竟然还能有这番见识。
老者点头笑道:“你这番话倒是有些见地,看不出小兄弟还有些经纬之才。”
陈文周拱拱手,保持了惯有的低调和严肃:“他们也这样说。”
老者哈哈大笑,平生仅见如此不要脸的人。
老者看了看陈文周说道:“我听李嗣业说,他想让你去帮他,但是你没有答应,能说说为什么吗?”
这都知道?莫非这老头儿是搞情报工作的地下党?
陈文周瞥了老者一眼,说道:“老先生,我这个人喜欢自由不受拘束,而且我也没有带兵打过仗,只会纸上谈兵而已。”
老者不置可否,看了看月色,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顿了顿又神色严肃地说道,“高仙芝和封常清被斩乃是重要军机,你知道就好,万不可泄露以乱了军心。”
陈文周拱手,“老先生慢走,我这厢就不送了。”
老者跨上骏马,正准备离去,突然问道:“我听说朔方军马上要进军杀虎口了,依你看,要怎么打?”
陈文周一愣,随口说道:“迂回包抄,前后夹攻!”
老者一催马鞭,带着几名卫士呼啸而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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