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在军营外等候的巴清等人十分忐忑。
这已经是她带人数次拜访了。
自从他们从巴郡迁去长沙,见到了长沙郡守之后。
便彻底看清了整个南方的形势。
哪里还有什么贵族造反。
不说长沙郡郡守带头清扫旧贵族。
光是东方九江百姓,到处的宣扬鼓动,便已经是使整个东南区域变成了旧贵族的禁区。
巴清几乎是一日之间便被各种信息完全推翻了自己原本的心中所想。
这里到处都流传着长公子南征的传奇故事。
与数年前屈景昭三族带领下,各族割据的局面完全是两个模样。
甚至与现在的西方,北方也大有不同。
就好似,就好似是两个大秦。
如此一幕让作为商人的巴清,猛然嗅到了一丝不对。
多年经商的她清楚知道,真正强大的力量是人口,当一个地区大多数人形成用一个共识之时,就会爆发出极其恐怖的力量。
就像是当年所有老秦人都坚信大秦能够一统六国一样。
现在的东南方,刮起了一阵风,一阵长公子带来的民心所向之风。
巴清不知道这阵风的目的是什么。
或许是那个看透未来的男人,提前为自己长子铺下的为皇之路。
又或者是长公子身边当真有着神人相助。
但巴清还是有些不相信,如此这些当真会是一个十几岁,从未出过咸阳之人短短数月所能做到的!
不过,不管怎样这都将会是大秦的一场巨变,自己必须要探明形势。
只有如此,才能带领众人在接下来的岔路口,选对道路。
这时那名进屋汇报的将士却是已经走出来。
“公子愿意见你们一面,随我来吧!”
巴清面色一喜,急忙带人跟上。
一路上,众人不敢四处多看,大都低着头目不斜视。
等到了中军营房,将士汇报了一声。
“巴清等人已到。”
营房内传来一个年轻又沉稳的声音。
“进来!”
巴清略有紧张,就好似当年面见始皇帝一般。
走进营房,嬴轩背对众人正在观看着沙盘。
此刻的沙盘早已变换了地形。
不再清晰,反而是模糊的展现了驼越与更南方的位置。
上面只有粗略的几条水系与大山,还有驼越与交趾的距离。
最上方是横亘在华夏大地西南方的横断山脉和云贵高原,一直蔓延到中南半岛北部。
而在南方又有十万大山直达海边。
想要越过,只有途径两者之间的一片矮山。
正是有这些天险阻隔,才使得历史上华夏文明在这个方向的渗透举步维艰。
嬴轩眉头微皱,过倒是能过。
可战线拉的如此之长,补给怎么办?
若是大军南下,可就不是项羽那四万人了。
有些头痛的嬴轩现在才知道,当时殿考始皇帝为什么单单问自己粮草问题。
打!容易,甚至以大秦的实力打赢都容易。
可难的是怎么让将士们以正常的状态去对敌。
现在摆在嬴轩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
一,要么大军驻扎在驼越,原地耕种。
等待明年收获一轮粮草之后再行南下。
那是最理想的状态,按照嬴轩的计划,可以轻易扫**整个红河流域。
若是没有长山山脉阻隔,说不得能收拢整个中南半岛。
可有一点,那就是如此广大的区域,需要有太多的将士镇守。
哪怕是以现在嬴轩二十多万的大军也很难守得住。
更何况还有刚打下来的百越等地。
自己现在好似也步了始皇帝的后尘,地盘发展太快,这样下去根基不稳。
嬴轩叹了口气。
二,则是闪击战了。
月余时间,在粮草消耗完之前,闪击整个京族。
杀绝植氏,为驼越报仇之后立刻撤回。
至于土地,可等南海、桂林、象郡等地逐渐稳定之后再徐徐图之。
如此倒是完全不影响大军回朝镇守之事。
毕竟嬴轩内心还是有些忌惮,那个布局深远的冒顿的。
更何况,国内还有一个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现在不知在哪猫着。
那两位加上楚怀王熊心,也不是省油的灯啊!
到底该如何选?嬴轩很是纠结。
身后的巴清静静候着,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直到嬴轩皱眉回身看到了她。
四十出头的年纪,面容倒是不显沧桑。
果然,不管在什么时候,富人都能将自己保养的很好。
嬴轩随手一请,巴清行了一礼随后跪坐于下方席间。
“千金一面,你有何求?”
嬴轩开门见山。
巴清恭敬的说道。
“不为其他,只是听闻公子传奇,心生敬意所以前来拜见!”
嬴轩皱眉,并没有因此开心,反而是开口说道。
“若你只是为此,那探究南方形势便可满足,又为何费尽心机见我?”
巴清见嬴轩直来直去,丝毫不打算客套,顿时认为嬴轩是看不上她商人的身份。
一时心生落寞,看来新君并不像始皇帝那样愿意亲近商贾。
可她还是有些不甘,恭敬出言问道。
“不知公子如何看待商之一事?”
嬴皱眉,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对方的心思。
“商可繁荣百姓,均衡区域利弊,天下自不可无商!”
此话却是让巴清蓦然抬头,有些惊喜的看着嬴轩。
“公子英明,商交换货物,可将各地的优秀长处均衡发挥。”
“粮多的地方运至粮少之地,盐多的地方,运至盐少之地,诸如此类,有串联天下之商才能发挥国之优势。”
“这与陛下所说极其相近!”
嬴轩却是皱着眉头看着巴清。
“所以你来此的目的只是想看看本公子的态度吗?”
巴清已然认为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顿时回道。
“您之意志,自当是大秦未来数十近百年来的意志。”
“自当重视!”
“您看重商贾,我等自然以此为荣!”
可谁知嬴轩却是忽然笑了一下。
“绕了一圈,原来是来求地位的啊!”
果然,商人就是商人,不管何时都是在追求利益。
他摇头看着巴清反问道。
“自古贱商,你可知为何?”
巴清顿时收敛了笑容。
“只因商无实质性生产,不能做到供养人口!”
“太过繁盛,还会使农田荒芜,失了国家根本!”
嬴轩意外的看了巴清一眼。
这女子的思想觉悟倒是极高。
可嬴轩还是叹了口气。
他站起身走到门边,看着远处的夕阳说道。
“你说的最后一条并无不妥,可不是最严重的!”
“真正的原因,是人性啊!”
嬴轩目光愿望。
“纵使商有万般好处,最后却都会倒在人性面前。”
“商人是永远不会满足的,他的逐利属性,就注定了他要求自己永远在赚取,而且永远要比以前赚取的更多!”
“可天下就这么大!又有多少利足够他吸取?”
“当他强大到一定程度,就必然会侵蚀权利,涉足权利之争,会形成无法控制的利益团体!”
“如此才是乱世之根基啊!”
巴清听了此处却是急忙辩解道。
“不会!商人世家有了钱财,大都会约束自身,更不会对权利有什么幻想!”
“涉足权利之争更是极少数的而已。”
“像我等行商,就绝不会涉足政事!”
可这时嬴轩却回身对她莫测一笑。
“不涉政?那你来此见我,又算什么?”
话语落下,巴清蓦然僵在原地。
她想张嘴辩解,自己只是想打探一下南方未来的形势。
可话到嘴边才发现,这不就是涉政吗?
若是形势不好,自己必然会选择站队,支持对自己有利的一方。
如此一想,巴清整个人瞬间恍惚住了。
嬴轩却是回身,看着远方继续说道。
“商以追逐利益为根本,当它强大到一定程度之时,开始无所不用其极。”
“虹吸百姓财富,洗脑、诱导、甚至是超前,这些都会逐渐出现。”
“或许说出这些你听不懂,但你只要想一想,你都下意识的动用巨量财富,涉政站边,趋吉避险。”
“那你的后代们又会如何?”
“你来之前就没有见长沙郡郡守?”
“你们之间就没有产生一些交易?”
嬴轩轻笑一声。
“这些难道不是涉权?”
“现在之所以没事,那是因为有始皇帝压制!”
“你们还强大不到那种程度,若是让你等肆意的野蛮生长。”
“这天下百姓,迟早会深受其乱!”
嬴轩的话让巴清满是不可思议,商当真有如此可怕吗?
那自己一直以来,将商行做大造福百姓,带领更多人富裕起来的愿望,到底是对是错?
嬴轩叹了口气。
“当然!”
“商的好处你刚才也说了,天下不可无商。”
“商只要在一个严谨的框架之内,被监管着进行就能取其利避其害!”
“如今百姓食饱都难,商事活动频繁些,倒暂时是有利的。”
嬴轩的大转弯让巴清有些看不懂了。
眨着眼似是不知如何作答。
嬴轩摆了摆手说道。
“既然你来了,我也不避讳的告诉你!”
“你想要发展壮大自是可以,南方数郡皆可任你连通。”
“各地郡守与你之间的交易我也都可接受。”
“在百姓吃饱和暖之前,本公子全力支持。”
“但当你老去无法控制之时,若是惹出乱子,我的屠刀也必然也不会怜悯。”
嬴轩的话,让巴清一时兴奋,自己这是得到了公子的支持。
可却又好似被一利剑悬于头上,让她回想时忍不住狠狠打个寒颤。
如此阴晴不定,难以捉摸的话语让巴清一时间如坐针毡。
就犹如当初,与始皇帝畅聊之后,临行前让其自己年老时回咸阳养老一样!
现在想想,始皇帝那最后一句,像是邀请又像是命令,和今日公子所说完全相同。
巴清一时间竟是有些分不清面前之人,到底是年幼的公子,还是那胸怀天下布局深远的始皇帝!
失神片刻,巴清还是认为此行的目的已然达到。
自己的行商稳定于长沙郡,背靠长公子只要能让其满意,不做出逾越之举。
必定可以发展壮大。
巴清没有再说什么,留下了几名行商之人以示忠心,随时听候调遣。
恭敬行礼后便退下离去。
嬴轩却是不断思虑。
这些商人日后是有大用的,等打下了月氏,打通了河西走廊。
他们便是联通大秦与西方的桥梁,更是自己探究现在西方实力的先锋。
此次的话语如此直白,不仅是为了敲打,更是要让巴清心存谨慎。
如此她才能长久。
主要还是因为她几次为大秦献出半数家产,所作所为比较符合嬴轩心中的预期。
若其他商人前来,自己根本不会废话。
只怕刚才就已经将其势力拿下,交给王丞代为执掌。
毕竟在自己手中的富商,才是最听令的。
……
此刻驼越临尘城外。
厮杀声响彻天地。
因为不知道对方的战力,但对方一万人就敢对秦军叫嚣。
谨慎的项羽还是用出了最后的数千弩箭洗地。
可没想到仅是箭雨过后,对方的万人就已经已经溃不成军。
项羽率先而出,肆意冲杀在对方的军阵之中。
犹如一道尖刀般轻易撕裂了对方的阵型。
直直冲向军阵最后方的阴郁男子。
此刻,那京族少主惊恐的看着无人可挡的项羽好似战车一般横推而来。
他本意是向大秦秀一下肌肉,却没想到对方竟然会一句话不说,直接冲杀!
少主拼命的想要逃跑。
回身呼喊植凉的名字。
可那远在南方山脚,看着他麾下万人,被秦军肆意冲杀蚕食的植凉,却是眯起眼睛满脸笑意。
“杀吧!”
“杀光他们!”
“只有这样,京族才有了必须出兵的理由!”
不过一个时辰而已,京族万人便被愤怒疯狂的驼越降军撕碎。
而项羽也成功活捉了那京族少主。
等战场安静。
驼越国主看着已经火光冲天的临尘城,悲痛欲绝。
他身后的两万将士,疯了似的前去运水想要扑灭城中房屋。
不知是不是上天怜悯,恰巧天空落雨。
豆大的雨滴不多时便熄灭了城中火光。
项羽随驼越国主等人入城。
遍地焦土。
一路之上没有看到一个活物。
慌张颤抖的驼越国主,此刻迈着麻木的步伐,竟是心中胆怯。
他怕再向前,怕看到那惨不忍睹的一幕。
可现实并不会因此而避让。
王宫之内,众人还是看到了那满地尸丘。
驼越将士们崩溃大哭。
而项羽在的第一眼,就已瞳孔收缩。
他终于知道了来时路上那些被屠部落为何似曾相识。
如此场景,与那寿春王城何其相似!
项羽毛骨悚然,疯狂大喝。
“退!全部后退!远离尸体!”
展开全部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