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抵达乌图

俊美如谪仙般的容貌就是无往不利的凭证,洛修牵着齐月盈走下马车,顾府的门前已经停了许多华丽的马车,他家门前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今天顾府有酒宴?”齐月盈低声的问。

洛修点头:“对,这应该是近几年甘州少有的盛事了,所以我们也来凑个热闹。反正他花钱,咱们享受,何乐不为?”

齐月盈欣然点头,反正她和洛修现在都是异族装扮,就算遇到沈大人他们,想来他们也是不会多嘴的,既如此,那就好好玩吧。

洛修自袖中取出一张请柬,可是顾府门口的侍从只是恭敬的接过,连看都没看,就直接把他们请了进去。这样神仙一般的男女,一定是主人的贵宾,还用看请柬吗?

顾家不愧是甘州的土皇帝,且这里地广人稀,和寸土寸金的京都城不一样。

顾府宴客的地方是在一个偌大的花园,这个花园有多大呢,比宫里专门用来大宴群臣的隆庆殿还要大!

齐月盈忍不住暗暗咂舌,顾家这是请了多少人?粗粗看过去,这里面就有不下千余人。

她可真是好久好久都没有凑过这样的热闹了。

花园的四周挂满了精致明亮的灯笼,充满西域风格的曲乐扑面而来,鼓掌声,欢呼声,汉话,西域话,还有各种分辨不出是哪里话的欢声笑语响彻顾府花园的上空。

这是完全不同于京都城贵族风俗的酒宴,这场宴会的风格更偏向西域。

花园里架起了五个大大的篝火堆,每个火堆周围都有人在跳着舞,唱着歌。

齐月盈注意到,除了那五个大火堆,还有十来个小火架,每个火架上都架着一只烤全羊,有西域的厨子在旁边来回翻转,涂抹酱料。

空气中不时就有阵阵烤肉和香料混合的香气传来。

除了这些,还有许多西域的杂耍班子,他们有的在高台上跳着难度奇高的舞,有的在脖子上挂了一条巨大的蟒蛇,周围还有十几条小蛇,那是驯蛇人在表演,齐月盈一开始看到还有点怕,但是洛修在她耳旁低声解释,“那些蛇都是无毒的,还被磨平了牙,无害的。”

他这样一说,齐月盈觉得安心了不少。然后看着那些蛇居然在随着乐曲的节奏整齐划一的跳舞,她顿时惊奇不已。

轰——

那是一个赤/身大汉对着火炬,喷出了一朵大大的火焰,围观的人群顿时爆发出火热的掌声。

除此之外,还有变戏法的,那小伙子身旁有两个小姑娘,他用黑色的斗篷罩在其中一个身上,然后眨眼之间,小姑娘就消失了,斗篷一甩,小姑娘又在另一边出现了.......

诸如此类的表演不胜枚举,齐月盈在京都见惯了繁华,但是直到此刻,她才算真的有几分明白了歌舞升平不夜天到底是什么意思。

侍者一路牵引,把齐月盈他俩引到了一处空着的席位上。

很快便有西域装扮的婢女给他们端上美酒瓜果,以及刚刚烤好的,香喷喷的烤羊腿。

洛修拿桌子上的小刀将羊腿肉片成片,放到她面前的小盘子里。

“饿了吧,尝尝这个。”他轻松自在的仿佛是这宴会的主人一般。

齐月盈小声的在他耳旁道,“我们人生地不熟的,这样随意吃喝是不是不太好?万一有人在吃食里做手脚......”

洛修勾唇一笑,眼神随意的扫过宴会中几个不起眼的角落,然后在她耳旁低语解释了几句。

齐月盈顺着他说的方向看过去,然后就见那些被洛修刚刚点过的人,也正在看向她,然后微不可查的向她颔首致意。

这些居然都是洛修暗中安插的人手!他什么时候连顾府都握在掌中了?

这些人分布的位置都很巧妙,他们的身份也多种多样,有些是侍卫,有些是婢仆,还有些是厨子,舞者......

怪不得洛修在这里自在的像是主人一样,恐怕他要是乐意,一个指令下去,这顾府的主人就要命丧当场了。

她略带赞赏的目光看向洛修,“洛掌印厉害。”

“臣想娘娘玩的尽兴,又想娘娘万无一失,那自然要做好所有的准备了。不止是顾府,还有整个甘州,娘娘尽可放心,这里没有任何可以威胁你的存在。”

齐月盈放心了,也放松了。

在经过洛修的允许后,她还喝了几杯葡萄酒。

口中吃着香喷喷的烤肉,齐月盈看着场中欢快舞蹈的青年男女们,情绪也不自觉的高昂起来。

“他们跳的真好。”齐月盈赞叹。那些西域装扮的男男女女们,他们都在跳着表达爱慕的舞蹈,眉目传情之间,无论动作是否标准优美,那热情潇洒却是满的都快要溢出来了。

洛修只看了两眼,就对她说,“我也会,而且我跳的比他们好。”

齐月盈挑眉,“真的?那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欣赏洛先生的舞姿?”

洛修闻言,拉着她便走向了舞场之中。

齐月盈有些紧张,他跳就跳,把她拉过来干什么?

因为两人出众的容貌,所以他们才一过来,就立刻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越来越多含着笑意的目光落在了他们的身上。

齐月盈的脸颊微红。

恰在这时,上一曲终了,新的舞曲奏响,细密激**的鼓声响起,齐月盈还没反应过来,洛修的脚步已经踏准了节拍。

西域青年的舞蹈,优雅中包含着力量,她以前从没想过,洛修居然是会跳舞的。而且他的身材极好,跳起这样热情又潇洒的舞来,有种得天独厚的优势。

宽肩、窄腰、长腿,穿着白色长袍的他在微微的夜风中起舞,同时兼具了仙气的飘逸与野性的不驯。

明明是两种极其矛盾的气质,可是却在他的身上融合的那么恰如其分。

他像是一个天然的发光体,他的舞步围绕着她,每一次旋转,每一次折腰,都是向着她,周围的姑娘们全都朝着她投来了羡慕嫉妒的目光。

渐渐的,越来越多的人停止了舞蹈,他们都在看他,看着他对她献上最美丽最深情的求爱之舞。

齐月盈的心脏怦怦直跳,她的唇角抑制不住的上扬。酒意上头,她觉得自己好像醉了,整个人都轻飘飘的,欢快幸福的好似踩在了云朵上。

洛修的舞蹈中不止有西域的舞步,他还无师自通的融入了部分中原折腰舞的动作,这样起舞的美男子,真是无法令人不心动,无法令人不心折。

一种与他共舞的情绪在她的心头蠢蠢/欲/动,最终冲破了规矩与礼教的束缚,在他又一次向她折腰乞爱时,她将双手举高,随着舞曲节拍轻击了三下,而后舞曲节奏骤然加快,她一个回旋,纯白色的长裙似花朵一般,在洛修的眼前绽开。

洛修眼前一亮,他是真的没有预料到,她居然会回应他的舞蹈!

更让他没有预料到的是,齐月盈居然是会跳舞的!

大周贵族女子或许会读书,会琴棋书画,但是却不会去学舞蹈这种技艺,因为在贵族们眼中,这是取悦别人的技艺,过于轻浮。

而齐月盈她本就是贵族中的贵族,他没想到她竟然是会跳舞的!而且还跳的这样好!

她的手足纤长,腰/肢又细又软,每一个舞蹈动作在她做来,都是那么的自然流畅优美,她仿佛上天的宠儿,每一处都如此的完美,每个回眸,每个微笑都令人心驰神往。

齐月盈是会跳舞的,而且她的舞蹈功底还是周氏亲自□□过的。而周氏的舞则是家传的。

在周氏看来,女子若要长久的保持身形的美丽,舞蹈功底是必不可缺的。至于那些说舞蹈轻浮的酸儒,全都是欺世盗名鼠目寸光之辈。

舞蹈学的好,即可愉己,又可悦人,有何不可?

齐月盈本来就不练武,再不学点舞蹈,怎么活动筋骨?

齐月盈是功底是从小练就的,折腰舞她会跳,但是西域舞不会,可她天赋极佳,刚刚看了这么一会,她就已经把西域女子的舞步了然于心了。

她纯白色的裙摆像花瓣一般在风中飞起,在洛修身边回旋。

她似一只翩翩舞动的舞蝶,围绕着她的爱人,用缠/绵的舞步回应他的求/爱,用流转的眼波回应他的深情。

他们宛如一对璧人,是现场这些人从未见过的美丽与美好。

西域男女共舞,最讲究的便是眉目传情,而这一点,沉醉在彼此舞姿中的他们简直是无师自通,没有人感受不到他们之间那缠/绵又炙/热的爱意,微醺的齐月盈难得放下了矜持,第一次这样毫无保留的回应他的热情。

洛修在这一刻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他觉得她已经爱上他了!

但这念头转瞬即逝,他甚至来不及深想,便再一次沉迷在了她的折腰回旋中......

此刻,舞池中所有的人都停下了自己的舞步,他们自发的围成了一个圈,将洛修和齐月盈围在了当中。

他们随着舞曲的节拍一起为他们拍手,为他们欢呼,为他们吹起飞扬的口哨,整场宴会的气氛被推向最高/潮。

与舞场中欢乐至极的氛围不同,身为主人的顾擎都已经快要气炸了。

他愤愤地将酒杯往桌子上狠狠一砸,怒瞪着吴六,“你不是说,请帖已经送到了皇贵妃手上,你不是还拍着胸脯保证,说皇贵妃一定会被这样的热闹吸引过来?可你看看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她人呢?怎么还没来?”

吴六满脑门的汗,“我一直派人盯着沈府呢呀,他们说皇贵妃今天确实是出府了,这会儿没到,兴许是.......路上耽搁了?”

“那还不快点派人去城里找!”顾擎气急败坏,同时在暗地里吩咐,“去叮嘱弟兄们,让他们今晚别喝多。万一那个娘们儿敬酒不吃,那咱们今天就夜闯沈府,请她吃罚酒!”

吴六知道顾擎这是喝高了,但是身为头号狗腿,对于顾擎的话,他也不敢耽搁,只能暗中把顾擎的吩咐传下去。

结果吴六这吩咐不传下去还好,一传下去,当即有好几个弟兄拿起酒坛子就灌自己,务求要把自己灌的不省人事。那可是皇贵妃啊,谁乐意去趟那个浑水。

今夜这么热闹,顾府的男女老幼都凑到花园这边了,顾擎的姬妾们也都来了。

蒋氏的腿还没好利落,她拄着拐,也站在一处树丛之后。

她的目光一直落在齐月盈身上,她并不认识这对漂亮的不似凡人的眷侣,但是她却嫉妒齐月盈,曾几何时,这样的幸福也属于她,可是顾擎毁了一切,她却没能毁了顾擎。

现在她遍体鳞伤,只能眼睁睁看着别人享有这样的欢乐与幸福,这让她心中怎么能不恨?

一曲终了,洛修牵着齐月盈的手把她送回了座位上。

两人有说有笑,不时低眉耳语,羡煞旁人。

洛修对齐月盈说,他烤肉的手艺也是一流,他曾去过西域,所以会跳那里的舞,也会做那里的食物。

齐月盈让他露一手,她想尝尝,于是他就选了个离他们座位最近的小火架,对着厨子吩咐了几句,不一会儿,厨子就取了十几个穿好的肉串送过来。

洛修将这些肉串放到烤架上,专心致志,似模似样的烤制起来。

齐月盈一边吃着瓜果,一边看着洛修烤肉,脸上的笑意就没有停过。

蒋氏拄着拐,一步一步的朝着齐月盈靠近。

有婢女过来给齐月盈送酒,顺便提醒她蒋氏的靠近,询问她是否要阻拦?

齐月盈微微摇头,示意不用。

整个顾家都在洛修的掌控中,蒋氏才一靠近,暗中就有好几双眼睛盯在了她的身上。

蒋氏并未察觉,她神色木然的走到齐月盈身旁。

“有什么事吗?”

齐月盈问她,她现在心情很好,并不想让任何人破坏。

蒋氏被她问楞了,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过来干什么。

她并不认识齐月盈,她过来干什么呢?想看看这个被她嫉妒的女人到底有多美吗?

“那个是你的丈夫吗?”她问的是洛修。

齐月盈但笑不语。

蒋氏只觉得无地自容,她从未想过只是站在对方面前,就能够让她如此自惭形秽,好像她内心所有的扭曲恶毒全都无所遁形。

“你们快走吧,要是被顾擎看到你,他会活活打死你丈夫的。”

说完,她一瘸一拐的逃走了。

舞曲还在欢快的演奏着,欢声笑语被甩在身后,离她越来越远,蒋氏的眼泪一滴又一滴的砸下来。她说不清自己是怎么了,但她就是想哭,想用泪水淹死自己算了。

有婢女快步的追上来,递给了她一杯酒,“这是刚刚那位客人送你的,她说,黑夜不会太长,因为太阳总会升起来的。等天亮了,就什么都过去了。”

蒋氏接过那杯酒,一时间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她仍旧和着泪水一饮而尽。她抬头仰望夜空,她的天,真的还会亮吗?

另外一边,齐月盈吃过洛修亲手烤的肉串之后,对他竖起了大拇指,好吃!

待到两人彻底吃饱了,喝足了,玩够了,洛修便带着齐月盈离开了。

怒气冲冲的顾擎压根就不知道,他心心念念的皇贵妃早就来了,然后又在他眼皮子底下吃饱喝足堂而皇之的走了。

酒宴散去之时,已经将近子时。

清晨,甘州的百姓们醒来之后,便听到了一个令人嗔目结舌的消息——顾擎死了!

非但他死了,连他的那些狐朋狗友,以及他的拜把兄弟,包括和他过从慎密的官员以及土匪头子,全都死了。

这下整个甘州城全都炸开了锅。

他们是怎么死的?谁杀的?

这简直成了无头公案,传言纷纷,但却没有一条能坐实的。

唯有沈大人心中有个大致的猜测,他觉得,是洛掌印派人杀的。

至于原因?

顾擎给皇贵妃送了一个多月情书的事,别人不知道,沈大人是知道的。沈大人还为此特地跟洛掌印解释了一下,洗清了自己,并且还把他这些年搜集的顾擎为非作歹为祸一方的罪证全都给了洛掌印。

洛掌印收下了那些罪证,但是却没有说什么,只说知道了,然后就再也不提这件事了。

沈大人在甘州经营十年,顾擎有什么小动作小心思他全都一清二楚,顾擎一直在打皇贵妃的主意,还暗搓搓的准备软的不行来硬的。可是他还没/硬/起/来呢,就先丢了小命。

这才叫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顾擎真是胆大包天了,连皇贵妃的主意都敢打,这回撞了南墙,直接把自己撞死了。

至于洛修为什么没有光明正大的把顾擎拿下,然后再交由刑部主审什么的,沈大人大概也明白。

因为浪费时间,也没有必要。

皇贵妃此行是为了去西域求取佛骨舍利,可不是来查办贪/官污吏地方豪强的,与其节外生枝,还不如斩草除根。

这样也好,顾擎死了,与他关联的势力也都被铲除了,沈大人只觉得压在自己心口的巨石也被搬走了,喜的就差放鞭炮庆祝了。

但他自持身份,怎么可能真的放鞭炮。但他不放,甘州城的百姓们可没什么顾忌啊,他们被顾家人祸害了那么多年,敢怒不敢言,现在顾家人终于遭报应死绝了,那简直是普天同庆啊!

别说鞭炮声不绝于耳了,整个甘州城都锣鼓喧天了。

可想而知,顾家到底有多遭人恨了。

因为顾家几代单传,也没什么正经亲戚,顾擎一死,顾家的一些乱七八糟的亲戚和府中那一群小妾把顾府的家财搜刮干净,然后树倒猢狲散,自此各奔东西,永不相见。

而当风波渐渐平静之后,又有新的谣言传扬开来,全都是关于顾擎极其党羽的死因的。

其中传扬最广的一个,说是顾擎他们之所以死的悄无声息又干脆利落,是因为皇贵妃的缘故。

皇贵妃是得佛祖点化的贵人,她本来是天上的仙女,是上天为了拯救苦难的世人,才让她转世投胎来到凡间的。皇贵妃此去西域,为的是求取佛骨舍利,她身上是有大功德护体的。

所以凡是皇贵妃走过的地方,四方诸邪都会被她身上的功德神光所慑,烟消云散,无所遁形。

而甘州最大的邪祟是什么?那当然是顾家啊!

所以皇贵妃来了之后,顾擎就死了,跟着他为虎作伥的人,也都死了。

这是皇贵妃显灵!

于是甘州城的百姓们还自发的捐钱,要在这里建一座贵妃庙,专门供奉皇贵妃,为她诵经祈福,为她名扬四海。

齐月盈:“......”

乍闻此事的她,用狐疑的目光看向洛修,“这不会也是你做的吧?”

“是啊。”洛修毫不避讳的承认,“是我让人传的谣言,也是我让人以百姓的名义为你建庙。做好事不留名,岂不是如同锦衣夜行,白白辛苦?”

“可这好事也不是我做的啊?”她双手托腮,略带无奈,这分明就是洛修做的啊。

“我是为了你做的啊。”他理直气壮,“你需要更多更好的名声,你在民间的声望越高,你的价值就越大,将来无论你走到哪一步,百姓们都拥护你,赞美你,这是无形的本钱,你要牢牢握在自己的手心。”

齐月盈受教,然后倾身在他的唇角上亲了一下,“那我就无功受禄,心安理得的笑纳啦。多谢洛先生,为我打算这么多。”

他回亲了一下,“你心里知道我的好就好。”

甘州事了,齐月盈一行人重新踏上旅途。

下一城,敦煌。

敦煌位处中原与西域的必经之路上,因丝绸之路的繁荣,敦煌这座城也在千百年的经营沉淀中,孕育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辉煌与灿烂。

这里气候干旱,降雨少,温差大。

皇贵妃一行抵达这里的时候正好赶上了温暖多风的春季。

知府刑大人率领敦煌上下的官员,以及敦煌本地最享誉盛名的高僧了空大师一起在城外迎接。

齐月盈一行如同当初到甘州时一样,按部就班的落脚,休整。

只不过这次齐月盈并不打算停留时间过长,所以婉言谢绝了刑大人替她准备的宅院,而是选择住在了驿站里。

洛修照样将给敦煌上下官员的赏赐分发下去,然后又婉拒了他们的礼物。表达了皇贵妃不想劳民伤财的态度。于是大家又开始对皇贵妃好一番歌功颂德。

休整了三天之后,齐月盈自觉恢复的差不多了,队伍中的一应物资也全都补办齐全了,于是她就想继续上路。

可是老天却似乎故意要和她作对,在敦煌与□□罕沙漠之间,有一个险峻的峡谷,两边都是飞檐峭壁,想要通过,只能从中间那一条只有几十尺宽的小路上走。这条峡谷全长大概有半里,斥候去探路时,却发现那里竟然不知何时,被峭壁上掉下来的巨石封死了路。

很多往来的商队都被拦了下来,敦煌的官员们也正在调集守城军士前往那里,想办法把巨石移开。

齐月盈觉得有些不顺,不过想到洛修曾经劝她要不急不躁的话,她压下了这股焦躁,转而对洛修说,“反正看样子三五天他们是清理不完那些巨石的,不如我们在敦煌好好逛一逛吧。我难得有机会来,一辈子可能就这一次了呢。”

“好呀。”洛修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于是洛修和齐月盈就又在敦煌逗留了十余天,他们逛了莫高窟,把那七百多个洞窟全都参拜了一个遍。

齐月盈以往并不爱求神拜佛,她更愿意相信自己。但是这会她是真的很虔诚的在参拜,还给了大笔的香油钱,为的就是求佛祖保佑,让她此番西域之行顺顺利利,希望前行之路上再无阻碍。

可大概是临时抱佛脚这种事真的不怎么靠谱,佛祖并没有理会齐月盈的心愿。

在那条峡谷的路终于被通开之后,齐月盈准备再次上路,结果之前迎接她的那位了空大师出现了,了空大师说,他卜了一卦,近期皇贵妃不宜上路,否则不吉。

齐月盈:“......”

了空大师好说歹说,总算是暂时劝住了齐月盈。

齐月盈实在是不想触这个霉头,毕竟离了敦煌之后,他们是要穿过一片茫茫沙漠的,能否成功穿过沙漠抵达乌图,还是未知,这时候就显出运气的重要了。万一要是运气不好,在沙漠里遇到了风暴,那么全军覆没也不是没有可能。

总算是打发走了唠唠叨叨的了空大师,齐月盈拉着洛修嘀咕道,“我总觉得这事情不简单呢。”

洛修:“确实有这个可能。不过我直觉这位了空大师并没有恶意,他只是在阻拦我们,不想我们现在离开。”

“那他为什么这样做呢?”

“或许真的是他的卦象告诉他的?”洛修笑问。

齐月盈轻哼了一声,“骗人,和尚怎么还卜卦?那不是道士做的事情吗?”

“有的和尚也卜卦,中原人都信这个。”

“我现在怀疑,你说那条路上的巨石块,会不会也是这位了空大师做的手脚?”

齐月盈原本就觉得有些蹊跷,她不来,路也不堵,结果她来了,路就堵死了。现在好不容易通开了,他又来说什么此时上路不吉?

“宁可信其有。反正敦煌还是大周境内,我们在这里是安全的。至于路上是不是有什么可疑的,我们可以先派人去查探一番。只是路程进度又要耽搁了。”

洛修耐心的安抚了一番齐月盈,然后派人去查,顺便把这位了空大师也差了个底掉。

可是查来查去也并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了空大师在敦煌人望颇高,他与许多官员,商人,都有密切的往来。但也都只是正常的交往,并没有与什么特别的势力勾连。

齐月盈决定还是要从了空本人身上下手,于是她开始每天找了空过来讲经说法,从一个人的言谈举止中,其实更能判断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了空本人长的跟弥勒佛似的,实在是看不出他有任何的恶意。

等到了空把莫高窟里的每一尊佛像都给齐月盈讲了一遍之后,两个月的时间又过去了。

齐月盈真的觉得自己的耐心要耗尽了。

于是她选择跟了空摊牌,“大师!你总说我不宜上路,我信任您,所以在敦煌又待了两个月,可到底什么时候上路才吉利,您是不是也该给我一个准话?难道要这样无休止的等下去?”她已经决定了,如果了空再不给理由的拖着她,她就打算硬闯了。她相信自己洪福齐天,定然能够逢凶化吉的。

了空大师哈哈一笑,“当然不是无休止的等下去。”说着,了空大师又拿出了几片龟甲,当着齐月盈的面又卜了一卦,他念念有词的算了一通,齐月盈也听不懂,然后就见大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好了,这回是大吉大利的卦象了,皇贵妃可以走了。”

齐月盈目瞪口呆,“真的?”

“真的。”

“那你为什么之前不说?”

“运势这种东西,玄之又玄,瞬息万变。再说老衲之前真的没有诓骗娘娘,乌图国那边在打仗,许多商队都折损在那里了,娘娘那时候过去,当然是不吉利了,万一误伤到你怎么办?”

了空是个很亲切的老和尚,他说这些的时候,就像个替孩子操心的长辈,让人讨厌不起来。

齐月盈很精准的捕捉到他话里的信息,“你说乌图国之前在打仗?现在不打了吗?”

“是啊。乌图国已经战败了。所以那里的战争停止了。”

“乌图国和谁打仗?”齐月盈心里七上八下的,如果乌图国没有了,那她去到那里,还能拿到荼蘼花种吗?

了空:“凡尔汗王。”

“那大师你身在敦煌,怎么会知道乌图国的事?”

了空又念了一声佛,然后指了指龟甲,“卜卦算出来的啊。我佛法精深着呢。”

齐月盈:“.......”这老头一听就是在说谎。

了空见她面有忧色,宽慰道,“娘娘明日便启程吧,卦象说了娘娘明日启程,必能平安顺利,马到成功,心愿得偿。再不会有任何波折了。”

他说的如此笃定,以至于齐月盈心中的疑惑更重了。

不过她知道继续问也问不出什么,索性走着看吧。

第二天一早,皇贵妃一行人出发。

一切还真的如了空说的那样,顺利的不得了。

四千多人的队伍,骑着骆驼,在沙漠中缓缓前行。

齐月盈这次也没有马车可坐了。她独自坐在骆驼背上,头上戴了围帽,隔着半透明的薄纱,她环顾这片浩瀚无垠的沙漠,不由得想到了两句诗——君不见走马川行雪海边,平沙莽莽黄入天......

洛修也骑着骆驼,陪在她的旁边,他们两个在队伍的中间,前后左右都是亲卫。

偶尔会碰到沙漠中行进的商队,双方都会简单的交流一下,问问彼此走过的路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为了安全,在进入沙漠之后,洛修便把队伍装扮成了普通商队,虽然人数太多,看着还是有些奇怪,但沙漠中危机四伏,还偶有专门杀掠的悍匪出没,所以低调行事最为稳妥。

入夜之后,队伍在几名向导的安排下,选好了扎营的地点。

齐月盈坐在帐篷门口,抬头仰望天上的星空。

这里的星星真漂亮,和京都城的完全不一样,这里的星星更多,更大,也更闪亮。

齐月盈看着看着,不自觉的有些沉醉在星空的美景之中。

洛修拿着烤好的囊和肉串朝她走过来。

于是他们两个一边吃东西,一边看星星。

吃完之后,齐月盈靠在洛修的肩膀上,忍不住对着星空感叹道,“这里真美,真自由,我觉得灵魂在这里似乎可以完全不受任何拘束。”

“那我们在这里多留两天?”

齐月盈赶忙摇头,“我才不要。虽然沙漠里的星空很美,可那是因为有你陪着我啊,如果没有你,我大概只会觉得这里孤寂。再说沙漠里很危险的,我们这么多人,怎么可以冒险。所以明天天亮后,我们还是快点启程上路吧。”

洛修被她那句‘那是因为有你陪着我啊’给感动了,心里暖暖的,软软的,好似被这一句不经意的甜言蜜语给融化了一般。

最近他时常如此,会被她一个不经意的眼神,一句不经意的话,感动的稀里哗啦的,只恨不得把整颗心整条命都送给她,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证明给她,他到底有多爱她。

这一晚,齐月盈是在洛修的怀里睡着的。

或许了空大师的卦象真的很灵,此后这一路,真的再没有发生任何波折,齐月盈他们在沙漠中走了将近一个月,中间在向导的指引下,找到了三个绿洲,他们在那里补齐水源,休整队伍。

最终,在七月中旬,他们终于走到了沙漠的边缘。

出了这片沙漠,他们就要进入乌图国的领土了。

齐月盈原本还有些紧张,因为不知道乌图国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形。了空说乌图国战败了,那么现在乌图国做主的人是谁?那位凡尔汗王吗?

但她没有疑惑太久,因为他们才一出沙漠,就遇到了一个两百人的卫队。

卫队的首领似乎在挨个检查将要进入乌图的商队,很快就轮到了齐月盈一行人。

向导会说西域话,所以洛修就带着向导上前去交涉,可是没想到那个乌图卫队的首领远远的望见了齐月盈,然后便恭敬的弯腰向她行了一礼。

洛修微微皱起眉头,觉得这情况不大对。

更让洛修觉得诧异的是,这个卫队首领居然是会说汉语的。

“这位高贵美丽的姑娘,我们奉可汗的命令,正在这里等候迎接一位尊贵的客人,如果可以,请摘下您的面纱,让我们辨别一下,您是否就是那位我们恭候已久的客人呢?”

齐月盈与洛修对了一个眼神,原本扮作商队护卫的三千亲卫顿时严阵以待。

而后齐月盈笑了笑,“你说的可汗,是凡尔可汗吗?”

“正是。现在乌图国已经是凡尔可汗的领地了。”卫队首领的态度非常恭敬且自豪。

齐月盈摘下面纱,露出了真容。

卫队首领从袖子里取出一张画像,仔细辨认过后,忽然单膝跪地,用西域人最虔诚的大礼,对她参拜。不光他如此,他身后的两百士兵也如此。

“恭迎大周皇贵妃殿下!”

齐月盈走了过去,“免礼起身吧。”

卫队首领起身,随后士兵们起身。

齐月盈问他,“我能看看你手中的画像吗?”

卫队首领交给了她。

齐月盈一看,那上面果然是她的一幅小象。只不过画上的她与如今的她还有些区别,看起来,比她现在的年龄要小上一些,但还是与她的模样有九分相似。难怪卫队首领一眼就认出了她。

卫队首领名叫扎克木,他恭敬又热情的把齐月盈一行人迎到了皇宫。

然后齐月盈就见到了原乌图国的三王子纳西,不过纳西现在已经不是王子了,他是凡尔可汗手下的属官,目前暂时替凡尔可汗管理着战后的乌图。

纳西准备了丰盛的酒宴招待齐月盈一行人。

洛修跟在齐月盈身后面见纳西,他只觉得这个乌图国实在处处透着诡异,那个凡尔可汗虽然未曾谋面,但也让他本能的觉得不舒服。

席间,齐月盈问纳西,“不知道凡尔可汗目前可在乌图,我等能否有幸面见可汗?”

纳西遗憾的摇头,“可汗现在仍旧在前线作战,他是两个月前攻破乌图的,但在那之后,他并没有过多的停留,直接奔赴下一个战场了。”然后纳西就忍不住给齐月盈他们讲起了这位凡尔可汗的丰功伟绩。

齐月盈觉得,这个纳西和哈奇斯一样,他们都很奇怪。明明是自己的故国被别人占领,他们却都很骄傲自豪的样子。尤其是这个纳西,他原本是乌图的三王子啊,现在乌图国王死了,国家成了别人的了,他失去了王子的身份,不过是个属官,将来在凡尔可汗手下能混个什么位置还不好说,可他怎么就这么高兴呢?实在是反常的很。

纳西说,现如今,西域十一国的联盟已经被凡尔可汗打破了,凡尔可汗用了很多.......三十六计什么的,纳西不太懂,他虽然会汉语,但只会简单的交流,太复杂的东西他就不懂了。

“联盟的国王们太蠢了,可汗好像是用了个反间计什么的,他们就自己掐起来了。现在凡尔可汗手中已经有三十万雄兵了,越来越多的人投靠到凡尔可汗麾下,现在的西域,已经有六个国家被凡尔可汗占领了,现在凡尔可汗正在攻打第七个,相信很快,用不了多久,凡尔可汗就能一统西域了。”

纳西说起这些,兴奋的手舞足蹈,吹完了凡尔可汗的光辉战绩,他已经喝的有点多了,他开始说他自己,他问齐月盈是不是觉得他很奇怪,他身为王子,自己的国家灭亡了,他却很开心。

齐月盈和洛修对视一眼,然后她淡然的点头,“是有点奇怪。”

“那如果我说,乌图国王,也就是我的父王,他是被我杀的,你是不是更加奇怪?”纳西开始拍着桌子大笑起来。

作者有话说:明天下午四点更

展开全部内容
友情链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