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提到的朱凤,是成国公朱辅的次子。
朱凤在正德二年紫荆关和良乡的战事中都有建功,对于他这种勋贵之后来说,就算什么都不做,也会领个职务,现在还立下了点功劳,那将来成国公的爵位肯定是他继承了。
皇帝看到一个还算能用的,自然也不会吝啬封赏,朱凤年纪年仅二十六岁,就在大同任副总兵。
他的父亲成国公表现的中规中矩,当了一段南京守备之后也被朱厚照调往京师,掌都督府事。京中十二团营,都由其统领。
相当于是顶替了原先英国公张懋的位置。
勋臣这个集团又好又不好,也只能敲打几个再重用几个。
除了上直亲卫由皇帝亲领以外,十二团营的首领也是个敏感职位,落在成国公头上,算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就算是占了稳当这一头。
总得占一头嘛。
不过朱厚照和以往的皇帝不同,以往张懋领京营时,实际来讲,因为勋贵地位大为下降,京营大部分掌控在兵部手中,但正德年间文臣不再那么强势,军队权力早就被皇帝一点一点夺了过来,涉及到其中的用人,他一是比较关注,二是把控的也严。
所以成国公比掌管京营二十多年的英国公更加有权势。
然而老话讲,清官难断家务事。
成国公本来是‘苦尽甘来’,不想他除了朱凤这个次子,还有一个长子朱麟。
朱麟此人可不是善茬,历史上他就曾因罪而被革除勋卫,自己多次请求袭爵但是都被拒绝,一直到嘉靖四年,才袭爵成功,结果干了三四年又死了,估计,身子虚着呢。
换句话说,因为他这个捣蛋鬼,成国公这个爵位有几年是没人干的。
现如今,眼看自己的弟弟打了仗立了功,他的亲爹在正德朝的地位也水涨船高,他一方面是自命不凡,另一方面又愤懑不满。
成天在外面招惹是非,弄得成国公也头痛不已。
正德四年已近年底,来年的大朝会为期不远,按照惯例这要涉及人事调整,所以京中各地来的人,显然热闹,更何况,威宁伯忽然开始活跃起来。
稍微一打听,便知道威宁伯在做什么。
朱麟此人,也不觉得丢脸,揪着几个朋友竟然直奔威宁伯府,点名要威宁伯推荐自己。
弄得王烜很是难办,要说拒绝,他也不好拒绝成国公的儿子,可要说答应,把这样的人推荐到皇帝面前去,这办的叫什么差?
无奈,他只得去找了自己的妹妹,说道:“要不要把这事如实禀告皇上,请皇上裁定?”
王芷立马摇头,“当然不要。皇上日理万机,要听你讲这种无趣的事?再说了,你此番禀报一样是得罪了成国公,和直接拒绝有什么不同?”
“可我听说,成国公世子贪图享乐,平生两大好事,一是赌博,二是美女,这样的人,我难道推荐给陛下吗?”
这倒是个问题。
“陛下给你推荐之权,是要厚养威宁伯府在勋贵中的威信,但若是使得不好,也易反噬自身。偏偏似朱麟之流,既不能和他本人言明,也不能和成国公言明,着实难办。”王芷轻轻咬了咬嘴唇,这种被夹在中间的难事,她也会一筹莫展。
“二哥莫急,等我去见见陛下,探一探口风。”
“好!”
宫里近来其实也有大事。
因为淑妃即将临产,朱厚照的心情也逐渐紧张。而在这份紧张之中,忽然又传出消息,夏皇后有了喜脉!
这让这个冬天分外增色,毕竟皇后所出那就是嫡子。
十二月初二日的夜里,淑妃忽然开始肚子痛。
皇帝是在夜半叫人给惊醒的。
殿外下了鹅毛一样的大雪,风呼呼的刮,刮在脸上像刀子一样。
朱厚照命人点了灯笼,自己又披了大氅过去,冻得是耳朵彤红,他也知道自己来了无用,但是什么男人能在这种时候还睡得着?
淑妃在里面撕心裂肺的喊叫,稳婆除了说用力,似乎也没其他词了。几个时辰过去,天都亮了还是如此,朱厚照也不淡定了。
敬妃陪了他一夜,此时也握着他的手说:“陛下放心,淑妃姐姐自从有了身孕,臣妾便一路号了她的脉到今天,不会有事的。”
敬妃,也就是当初的葵儿大夫。
她因为不是选秀出身,身材最是高挑,很合皇帝胃口。
“尤址。”
“奴婢在。”
“天要亮了,递个旨意出去,今日早朝免了,除非紧要之事,否则也不要递条子入宫了。”
“是。”
天空中有一抹鱼肚白,红色的紫禁城因为铺了一层雪而变得白茫茫。
朱厚照站在门口哈着热气搓着手,“这天气,风雪还是不减……”
话没说完,忽然间主殿有一声哇哇大叫。
敬妃起身,“生了!”
“淑妃如何?朕的淑妃怎么样了?敬妃,你快去瞧瞧。怎么听着没声音了?”
“是。”
皇帝不问是皇子还是公主,首先是问淑妃,所以她当初才义无反顾的入宫,天子便是这样的男儿。
那边稳婆也把孩子给抱了出来,簇拥着说:“恭喜皇上,是个漂亮的小公主。”
“好好好,来啊,都看赏!”
新生儿脸上皱巴巴没多么好看,但血脉相连朱厚照还是有一种亲切感,不管多么困难,他多番播种,总算是有儿有女了。
逗弄了两下,他便将孩子给了奶娘,然后进到主殿里边儿去。
敬妃也在,她号脉之后回说:“淑妃姐姐是力竭,累晕了过去。但无大碍。”
“谢天谢地。”朱厚照凑近了瞧,那张清丽的容颜上没有丝毫红润,完全的惨白,额头上的汗水是给擦干了,但湿漉漉的头发告诉他,这一定是不小的罪。
“将来,敬妃也要有这一遭。怕不怕?”
敬妃有些脸红,“臣妾,本来就是要为皇上诞育子女的。”
朱厚照抚摸着她的脸,身体上则是紧张之后的疲惫。
天家多了个公主,总归也是大喜之事,正巧天完全亮了,在皇帝嘱咐之下,后宫张灯结彩,以为庆贺。
夏皇后以及其他诸妃都到齐了,一群女人逗着新生的孩儿玩,叽叽喳喳的其实有些热闹。
淑妃后来醒了以后,虽然也看出来很喜欢孩子,不过多少有些在意性别问题。
皇帝在床边和他温存的时候,淑妃还低眉说:“臣妾未能给皇上生下皇子,是臣妾不争气,请皇上责罚。”
朱厚照则低下脑袋附耳说:“朕是要责罚!多少日子没有侍寝,待你月子结束以后,朕罚你用那个你最不愿的姿势。”
因为屋里还有其他妃嫔,淑妃一时间直接懵了,之后才闹了个大红脸,惹得朱厚照哈哈大笑。
夏皇后大概是因为怀了孕,看到孩子母性大发,又是个女儿,对她来说更加没有威胁,所以似乎喜欢得不行,“这可是陛下的长公主嘞,陛下想好姓名了么?”
“倒没有,但长公主不一样,朕已经让礼部的那些博学之士好好的想去了。”
“得有个能唤的小名儿。”
“小名儿?淑妃,你觉得叫什么?”
“臣妾听陛下的。”
朱厚照不着急,他把已经会走路的载垨和载壦叫了过来,指着说:“以后她便是你们的妹妹了,作为哥哥,要一直保护她。知道吗?朕其实有个奢望,就是盼着你们能够兄友弟恭、和睦相处。”
他可不希望正德一朝给后世提供宫斗争储的剧本。
而随着子嗣增多,他其实是要面对这一问题的。
“陛下,如何能叫奢望?”敬妃胆子大些,直接点了出来。
朱厚照则笑而不语。
至下午时,大臣果然没有给他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空闲的一天,尤址来报,说成国公求见。
“成国公?”
“是。”
成国公一般不会有什么事的。
朱厚照略作考虑,拍拍手离开了后宫,“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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