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那天是高级特技的最后一次单飞，天空湛蓝湛蓝。ＬＵ５小说网山晓驾驶着喷气式单座战机，在蓝天上自由翱翔：水平“8”字、下横“8”字、上横“8”字、一次半上升横滚、多次上升横滚、下滑横滚、半斤斗翻转加横滚、跃升盘旋、双上升转弯、水平慢滚……山晓做的得心应手，酣畅淋漓。这时，山晓看了一眼空域时间，已经飞了十五分钟，返航时间快到了。山晓觉得还没飞够，对高级特技非常留恋，又开始调整飞机高度和速度，做了一套半滚倒转、下滑横滚、多次上升横滚、双上升转弯的连续动作。当他把飞机从俯冲状态拉起，准备压坡度进入双上升转弯时，只听“嘭”地一声巨响，飞机的座舱盖掉了，飞向空中。这时飞机的飞行速度是每小时七百五十公里，强烈的空中气流迎面吹来，突然就把山晓死死地压在座椅靠背上，一动也不能动。一瞬间，山晓就昏迷过去……可怕的是，此时此刻，飞机离地面的高度只有一千米，无人驾驶的飞机在这个高度上，用不了几秒钟，就会撞向地面，机毁人亡……

好在山晓及时地清醒过来，扫视一眼高度表：只有三百米！而且，飞机还带着坡度和俯角，迅速向地面冲去。山晓马上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山晓拼命挣扎着，把自己的身体向下缩，头向下低，躲避开迎面吹来的强烈气流，然后又把身体贴向仪表板，迅速压杆改平坡度，及时将飞机从俯冲状态中拉起……这时，他扫了一眼高度表，不到一百米了，再把视线转到外面，觉得飞机马上就要撞地了，他又下意识地拉了一把杆，飞机终于擦着树梢离开了地面。

大难不死！山晓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时，山晓的耳膜响了一声，终于恢复了听觉。他听到大队长尹得富在无线电里呼叫：31，南泉呼叫，听到请回答！31，南泉呼叫，听到请回答……声音很急切，还有些嘶哑。

山晓急忙摁住无线电发射按钮回答：31报告，我的飞机座舱盖飞掉了，现在飞机状态已经恢复正常。

大队长急切地问，31位置？

山晓回答，三号空域。

大队长又急切地问，31身体如何？

山晓回答，刚才出现短时昏迷，现已清醒，可以操纵飞机。请求返航！

大队长命令：立即返航！有情况随时报告！

山晓猫着腰，艰难地操纵着飞机，转向机场，做返航飞行。几分钟后，山晓终于操纵着没有座舱盖的飞机安全地降落在陆良机场的跑道上。

当山晓的飞机滑行脱离跑道，停在联络道上时，团里的救护车飞也似地向山晓的飞机奔驰而去。大队航医带着几个人拿着担架跑下救护车，要用担架抬山晓。

山晓笑着对航医摆手说，不用不用，我身体啥事也没有。

山晓回到休息室时，全大队的人一下子就把山晓围住了，教员徐爱群，中队长章天浩，还有同学莫玉生……都过来和山晓拥抱，大队长尹得富也从塔台上跑下来和山晓拥抱在一起，眼睛里含着泪水，激动地说，31，你是好样的，大队要为你请功！

因为山晓在飞掉飞机座舱盖的情况下，临危不惧，沉着应对，转危为安，避免了一次可能发生的一等飞行事故，部队为山晓立了二等功。三团召开了隆重的表彰大会，张永泉校长亲自在山晓的胸前戴上了金光闪闪的二等功勋章。

表彰大会后，山晓又和同学们投入到了紧张的编队飞行中。他们的飞行训练任务非常紧迫，飞完编队，后面还有“暗舱仪表飞行”、“空中领航”、“对空中目标照相攻击飞行”、“地靶射击飞行”等课目……山晓恨不得一下就把这些课目统统飞完。越快越好！急呀！

山晓渴望着早日从航校毕业，渴望早日成为航空兵部队的一名歼击机飞行员，渴望早日在国土防空作战中击落敌机，建功立业，成为像赵宝桐、张积慧、王海、刘玉堤那样令敌人闻风丧胆的空中英雄……

山晓无数次夜里梦到：战斗警报响，自己驾驶战机腾空而起，奋勇迎敌，一番较量之后，把敌机打得凌空开花……心里那个爽啊！

让山晓万万也想不到的是，他的渴望在航校毕业时变成了一场梦。

一九七七年四月，二十五期飞行学员在陆良三团提前飞完高级教练机的全部七大训练课目，就等着毕业去海南岛海军航空兵第B师。海B师接收新飞行员工作组已经来到了三团。海B师秦师长亲自带队。山晓和同学们非常兴奋，都想在毕业飞行技术考试中给秦师长露一手，留个好印象。

毕业考试前一天，团长柳殿元找山晓和莫玉生谈话。柳团长说，现在三团缺少飞行教员。团里研究决定，你们两名同志就不去海B师了，毕业考试也不需要参加，留在三团当飞行教员。山晓留在飞行二大队长当飞行教员，莫玉生去飞行一大队当飞行教员。

太意外啦！听到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山晓和莫玉生都傻眼了，你瞅我，我瞅你，一时间谁也说不出话来。

山晓想，柳团长就希望我俩都没话可说，安心留在航校当教员。可我俩怎么能安心呢。短时间的沉默后，山晓终于带头讲话了。

山晓说，团长，我性格急躁，缺乏耐心，不适合留在航校当教员。我想去部队，我渴望空战，当英雄。

莫玉生也抢着说，团长，我也想去部队，参加解放台湾、保卫南沙群岛的战斗。

柳团长“哈、哈、哈”地大笑起来，笑完说，我能理解你们的心情。年轻人是该有这样一种精神，一股冲劲。但现在有更神圣、更艰巨、更伟大的任务等着你们，那就是留下来当飞行教员。之所以要把你们两个留下来，而不是别的人，是因为你们飞的好，是全团飞行学员中的技术尖子，佼佼者。这是我们航校经过长达两年的全面考查才定下来的，不是随便就可以改变的。再说，当一名飞行教员也很光荣。第二次世界大战打到最残酷的时候，苏军航空兵部队的飞行员都打没了，航校的飞行教员就参战了。他们技术高超，作战勇敢，以一当十，打得德国空军闻风丧胆，很多飞行教员都成了著名战斗英雄，被写在苏联的军史上。

柳团长停顿了一下，又说，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你们的任职命令很快就会下来。眼下团党委对你们的要求只有两个字：服从！我想，你们很快就会爱上飞行教员这个工作岗位的。

柳团长这样一说，把山晓和莫玉生的嘴一下子就堵住了。两个人你瞅我，我瞅你，都无话可说。只好服从。就这样，山晓和莫玉生留了下来。当时，山晓还不满二十岁，是S航校年纪最小的飞行教员。

接着，山晓和莫玉生就投入到了紧张的教员训练飞行当中。依然是徐爱群带山晓。莫玉生则由是一大队的一位教员带飞。

让山晓感到不同的是，从前徐爱群带他飞行时，他坐在飞机前舱飞行学员的位置上。而现在，他坐在飞机后舱飞行教员的位置上，徐爱群坐在了前舱飞行学员的位置上。仅此一点，就让山晓感到当一名飞行教员的神圣和自豪，更感到身上的责任和压力。他没有理由不好好飞。山晓和莫玉生较着劲飞，都非常刻苦。

当年十月，山晓和莫玉生完成了后座飞行训练大纲，考试成绩全优。就是说，山晓和莫玉生有资格带飞行学员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山晓发现自己已经爱上了飞行教员的工作岗位。他渴望早日带新学员。

三团的飞行教员，人才济济，个个飞的好，有特长。山晓和莫玉生在二十五期飞行学员中是佼佼者。但在飞行教员中他俩最嫩，一切都要从零开始。可山晓和莫玉生的心气都很高，都想成为飞行教员中的尖子。

光想不行，必须用行动证明才行。山晓就天天盼望新学员下团，用行动证明自己的能力。

四月二十日，一个天空晴朗的上午，二十七期飞行学员终于来到三团。全团人马敲锣打鼓夹道欢迎。学员们下了汽车，排着整齐的队伍，精神抖擞地走过来，个个年轻英俊，招人喜欢。山晓看着这些血气方刚的飞行学员，心想，这里边就有我的学员，能是哪个呢？

欢迎队伍中有人带头喊起了口号：向飞行学员同志们学习！山晓也举起手跟着大家喊起来。

飞行学员队伍立刻也响起了口号声：感谢首长和同志们的关怀！向首长和同志们学习！口号声极响亮，极整齐，极有气势，那场面好激动人心啊！

分到飞行二大队的学员走到二大队楼门口停下了。山晓和章天浩急忙迎上去，把分到他们三中队的五名学员领到了三中队学员宿舍，一路上帮助拿行李和提包，不停地回答学员提出的各种问题。

晚饭后，山晓一个人跑到学员宿舍了解学员情况，他想物色一下自己想带的学员。这批学员来自全国各地的十几个省，参军两年，刚飞完初教机，年龄最大的二十岁，最小的不满十八岁。五名学员坐在那里，山晓一个一个地仔细端详，觉得个个喜欢，都像自己的亲兄弟一样可亲可爱，不知道中队长章天浩能把哪个学员分给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