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后,两个人便相顾无言地在房间里看起了书。
庄良玉爱看些杂书,什么稀奇古怪就看什么,她手边还放着那本她自己写的剧情册子,时常用来提醒自己保持清醒。
眼下她让秋光替她寻来纸笔,正是想到了一些要补充在册子上的细节。
庄良玉勾勾画画地写了许久,等到终于松一口气的时候,抬眼就差点被突然出现的萧钦竹吓没了魂。
庄良玉嗔怪地瞧了萧钦竹一眼,“郎君怎么不出声?”
“我叫了你,但夫人似乎过于专注,并未留心到我。”
萧钦竹言语中还有一丝委屈,庄良玉抬头,看到屋里春桃夏荷秋光潋冬都不约而同的点头,从善如流地改口:“方才是我过于专注,忽略了郎君。”
萧钦竹坐在庄良玉对面,说:“明日夫人可有安排?”
庄良玉想了想,摇头,“除了母亲那边需要上午去账房学习管账外,无其他安排。郎君可有事?”
“明日休沐,正巧西都城外现下层林尽染,颇有几分意趣,夫人可愿同行?”
庄良玉的第一反应不是能外出放风了,而是她不能躺在后院当咸鱼了。
外出必然意味着会见到其他人,正如萧钦竹所说现下外界风景优美,自然会有许多人出去踏秋。而庄良玉深刻清醒自己是什么吸引风暴的体质。
否则也不会这半月来都以身体欠佳为推脱,推了西都城中无数女子的聚会。
但——
庄良玉看着萧钦竹眼中隐隐的期待,拒绝的话到了嘴边便说不出来。
“便与郎君同行。”
“如此今日便早些歇息。”
……
入夜,躺在**,庄良玉难得失眠。
一旁萧钦竹已经睡了,呼吸平稳,像是他这个人一样。只是萧钦竹的睡姿便不像他的呼吸一样老实了,甚至不断向她靠过来。
深夜思绪便容易发散,庄良玉想,往常夜里萧钦竹有这样的习惯吗?
可庄良玉没有答案,二人同寝,她总是睡得更早的那一个,睡着以后像是死了,雷打不动,哪里还能晓得萧钦竹睡觉的时候是个什么习惯?
庄良玉想往外钻,可萧钦竹的手臂就像是铜墙铁壁,让她动弹不得。
半晌,庄良玉放弃挣扎,彻底摆烂一样转头埋进萧钦竹的胸膛,被温热的体温与气息包裹,睡了个天昏地暗。
***
第二日,庄良玉坐上了前往西都城郊的马车,她和萧钦竹在一处,后面还有一辆马车载着春桃夏荷等人。
一路向外,能看到西都城外山体的轮廓,确实如萧钦竹所言那般层林尽染,万山红遍,但——也确实人多。
堪比十一黄金周的景点。
萧钦竹提前命萧安和萧远租好了画舫,马车抵达岸口便直接登船,立时远离嘈杂的人群。
庄良玉松了一口气,某种程度上来说应付外人的社交简直比让她写老爹留给她的文献综述还让人头疼。
登船以后,春桃夏荷等人手脚麻利地开始布置,不多时便将糕点茶水摆好,也燃起了用来取暖的炭火。
庄良玉畏寒,靠在炭火边裹得像是在过冬。
萧钦竹在登船前遇到几个同僚,是以在岸口寒暄几句,等上船来,便瞧见庄良玉缩在炭火边的模样。他解下自己的大氅盖在庄良玉身上,凑近摸了摸庄良玉的额头,又贴了贴她的脸颊,发现确实冰凉。
直白的动作直接看惊了岸上的人,也看惊了从没见过这种场面的萧远。
萧安拐了萧远一胳膊,颇有点得意,“大惊小怪什么,没见过世面吗?”
第29节
萧远,“……”倒真没见过少主人主动亲近女子的世面。
“这么冷?”萧钦竹凑近问道。
庄良玉摇摇头,“不冷,但是手脚凉。”
萧钦竹又将手探进大氅中,一摸庄良玉的手,果然透着凉意,他转头问秋光,“没带汤婆子?”
“萧郎君,带了带了!”春桃捧着汤婆子一路小跑,急急忙忙塞进庄良玉怀里,“方才从马车上下来,一时忘了拿。”
萧钦竹没说话,坐在庄良玉身侧,一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隐隐有担忧,“可需要找大夫看看?”
庄良玉其实不大适应旁人的关心,尤其这份关心还是来自萧钦竹,这会让她有种关系失控的感觉。
萧钦竹说:“是我思虑不周,湖上起风,不如现在回去。”
庄良玉摇摇头,难得能出来放风,她也不想扫兴,说道:“难得出来转一遭,我不碍事。”
庄良玉就这副体质,夏日怕热,冬日怕凉,夏天恨不得泡在冰窖里,冬天恨不得睡在暖炉中,没少让春桃夏荷跟着她操心。
于是,庄良玉就和萧钦竹并肩坐着发呆。
萧钦竹倒是没发呆,手里捧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一派文人作风,哪里能想象得到是整个大雍朝都有名的少年将军。
庄良玉少有能与萧钦竹共处的时间,哪怕二人新婚半月有余,但萧钦竹此人一心扑在公务上,两个人相处的时间可能比她跟护卫萧安相处的时间还要少。
萧钦竹此人很矛盾,看上去冷漠而且不近人情,但又在遵循礼教去与人接触,像是个完全没有情商的社恐分子在按着社交指南来学人际关系。
他就像是上好发条的精密仪器,一举一动都是按着规则办事,连床榻之上的知识都少得可怜。
单一直白得有时让庄良玉心生恼火。
夏荷按着她的口味煮了热奶茶,端到她面前。
庄良玉很喜欢奶制品,喜欢牛奶丝滑的口感。当即接过夏荷手中的碗,捧着喝个痛快,奶茶里面还按着她的喜好加了芋头和小圆子,吃起来全是满足。
庄良玉这边吃得正香,奶香和甜香顺着风飘到正在看书的萧钦竹跟前。
他顿了顿,头一次闻到如此奇怪的东西。
“这是何物?”
庄良玉正喝得满足,头也不抬地说道:“奶茶。”
“奶茶?”显然眼前的奶茶超出了萧钦竹的认知,他曾驻守塞外,也见过草原上的部落烹制奶茶,但从没有庄良玉这般的做法。
“要尝尝吗?”庄良玉被甜食充满了脑子,当下想也不想就拿起自己的勺子喂给萧钦竹。
萧钦竹看着勺子中泛红的汤液,看到瓷白的勺子,又看到比勺子还白的手指,微微俯身,就这庄良玉的手将甜得发腻的奶茶喝下。
很甜,但尚在接受范围之内。
庄良玉看着萧钦竹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喝下她加了超多糖的奶茶,有些狐疑地看看碗。
难道说男人不喜欢吃甜都是假的?
“庄二你又弄了什么好吃的东西!”
叶瞳龄的声音老远便传来,庄良玉抬眼就看到站在船头的叶瞳龄,以及小憩的永定王赵衍恪,还有一个比萧吟松还小的小不点。
庄良玉是很高兴见到叶瞳龄的,但这不意味着她想看到赵衍恪。
两艘画舫渐渐靠近,叶瞳龄这个胆子大的竟然直接从对面船上跳过来。
见到王爷要行礼,故而庄良玉还要拿开被她用得暖烘烘的大氅跟萧钦竹一起向赵衍恪行礼。
叶瞳龄上船以后就自来熟似的凑到春桃与夏荷跟前,去看两个人都在准备些什么东西。
惊呼道:“二娘子,你又自己琢磨好吃的东西不带我,简直不仗义。”
庄良玉凉凉道:“我吃东西带着我郎君便是,带你作甚?”
叶瞳龄摸摸鼻子,当做没听到,继续惊叹,“你做了奶茶,奶黄酥,蛋挞,果塔……你做了真么多都给你郎君吃?”
“反正不给你吃。”庄良玉吐槽,话虽这样说,却走上前去给叶瞳龄盛奶茶。
二人过往十来年里狼狈为奸习惯了,庄良玉只看叶瞳龄的眼神就知道他要做什么,当即说道:“在这儿吃可以,带走不行。”
这厢庄良玉跟叶瞳龄斗嘴,另一边萧钦竹和永定王之间倒显得剑拔弩张起来。
萧钦竹拱手,“见过王爷,臣与内子扰了王爷游湖雅兴。”
赵衍恪手里把玩着两颗核桃,站在栏杆旁一副临风遗仙的模样,“有人相伴,另有意趣。”
赵衍恪一旁的小豆丁突然探出头来,目光紧紧盯着萧钦竹船上的点心,显然是闻到了味道。小豆丁扯了扯赵衍恪的衣角,嗫嚅道:“父亲……”
萧钦竹命秋光将点心装盘,又用银针试过,这才让萧远交到赵衍恪的护卫手中。
小世子迫不及待地想要品尝,赵衍恪也跟着吃了一块,他的目光落在跟叶瞳龄聊得热火朝天的庄良玉身上,能听到女子飞扬的笑声。
他细细品尝糕点,像是同样在品尝庄良玉这个人。
庄良玉即使没有看向赵衍恪,也能感受到背后具有侵略性的目光,她抬头对夏荷说:“夏荷,你改日多做些糕点,或者写个方子送到四王爷府上。”
萧钦竹迎上赵衍恪疏离又客套的眼神,一字一句道:“承蒙王爷与小世子喜爱,府上婢女的手艺难得能得贵客赏识。”
“宝珠美玉,最憾蒙尘。若是无人欣赏,属实可惜。”
湖面上忽然起风,庄良玉听到萧钦竹的声音自风中传来:
“宝珠美玉从不为他人欣赏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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