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东道盐课司,此时刚入睡不久呢。
突然听到下人来报,说对面盐村的兵卒队长求见,马上精神一振,瞌睡没了。
盐课司在这位置坐得久了,当然也知道盐枭们会在这种半夜三更的时候偷偷跑到解池南岸搞盐。
通常他们会塞点小钱给守兵开门,然后买个几百斤盐跑路。
但如果盐枭想玩大点,对面的守兵就不敢乱来了,会跑来见自己,这时候就不再是几个小钱的事,而是有一大笔钱,要干大活了。
所以半夜有人叫自己起床,那就是要发财,想不高兴都很难。
盐课司披了一件外袍起来,到外间里,那守兵队长上前来,将一个袋子递上。
盐课司用手一提拎就知道,差不多有两百两银子。
心中顿时大喜!
“大盐枭来了啊?”盐课司笑道:“他要多少货?”
守兵队长低声道:“他要冯家村全村的盐。”
“哟!”盐课司笑了:“玩得好大,这盐枭很有实力嘛。”
守兵队长点头:“是咱们的老相好了,您也见过的,名叫铁鸟飞。”
盐课司:“铁鸟飞?记不清了。”
守兵队长用古怪的语气道:“报个价吧。”
盐课司:“啊,想起来了,原来是那家伙。我记得那家伙的生意做得也不算很大啊,现在吞得下整村的货了?”
守兵队长:“吞不吞得下不知道,但他确实给了两百两银子。”
盐课司点了点头:“行吧,看在这两百两银子的份上,我管他怎么折腾,冯家村的盐都卖给他吧,我给上面报奏说冯家村遭了火灾,最近村子正在重建,没有盐上交便完事。”
守兵队长:“好的。”
他说了好的,却不退出去,眼巴巴的看着盐课司。
盐课司伸手到银袋子,抓出几锭银子,约摸有个五十两左右,往守兵队长手里一扔:“把这些银子给冯家村里的兄弟分一分,这事别走漏了出去。”
守兵队长大喜,赶紧捧着银子退了出去,又划了个小船,回到冯家村这边来。
他这一来一回,在水上都划了八里水路,还真是耽搁了不少时间,等他再见到铁鸟飞时,时间都到了后半夜了:“铁大当家,事情谈成了,盐课司点了头。这冯家村里的盐,都卖给你,不过……你懂的,那两百两只是拿到了买盐的资格,要带走这些盐,还得另付一笔钱。”
铁鸟飞笑:“报个价吧。”
守兵队长伸出两个手指头:“二十文钱一斤。”
铁鸟飞:“成!你这边也叫村子里的盐匠们,把盐都运出来吧。我再出一笔运费,让他们帮我运到蒲州。”
盐这东西,在寻常年间,在解池这个产盐地,最低能卖到四五文钱一斤,而在非产地,差不多是七八文钱一斤。
但大旱年间再加上战乱,就不一样了,产地也要卖到二三十文钱一斤,非产地的话,甚至能达到七八十文钱一斤,价格涨得非常的离谱。
但铁鸟飞不在乎,他和那守兵队长谈好,立即返回树林里,招呼了一声邢红狼,于是邢红狼手下的四十二人,加上铁鸟飞手下的十八人,一起从树林里钻了出来,在村口守着。
很快,守兵就组织了盐匠们,从冯家村里一车一车地将私盐运了出来,双方又谈好了把这些盐一路运到蒲州古渡码头的价格,盐匠们就开开心心的推着车子,出发了。
邢红狼和铁鸟飞的部下,就在车队边护着。
直到这里,看起来都和寻常的私盐交易没有两样。
守兵们也没多想,笑着挥手,送了他们离开。
等到运盐队走出了官兵的视线……
树林里突然响起马蹄声,皂莺带着五十骑兵,加上几十匹空马,呼啦啦地冲了出来。
这一下可把运盐的盐匠们吓了一大跳。
不过,骑兵们倒是没拿他们怎么样,只是将马交给了邢红狼和铁鸟飞的人,两伙人一起翻身上马,变成了“非普通的私盐贩子”。
盐匠们看着这些骑着马,看起来就气势汹汹的私盐贩子,心里暗想:今天这铁大当家不对劲了啊?以前都没这么拉风的阵势,现在怎么就这样了?
就在这时候,邢红狼才对着他们开了口:“盐匠兄弟们,今天我在你们手上买的盐,最后能落到你们腰包里的钱,到底是多少?”
盐匠们对视了一眼,低声道:“两文钱一斤。”
邢红狼冷笑:“我实付的是二十文一斤。”
盐匠们:“……”
邢红狼嘿嘿笑:“官府坑得你们太狠,有没有兴趣绕过官府搞,我直接付钱给你们买,我可以出到十文一斤哦。”
这不废话吗?收入翻五倍谁不想?
盐匠们齐声应道:“当然想。”
邢红狼:“想就简单了,有没有胆子逃出冯家村,在官府看不见的地方,再挖一片盐池出来,做出来的私盐全都卖给我?”
盐匠们一听这话,懵啊:“这……这怎么敢?被官府发现,就是死路一条。”
邢红狼:“不要怕!解池那么大,长四十余里,宽四里呢,找个崎角旮旯之处,官府看不到的池边,偷偷挖上一片盐池,池边只要有高高的茅草遮蔽,不走到近前是看不到的。然后引水入池,尽情晒盐,赚的每一个铜板都归你们自己,岂不胜过现在这样?”
盐匠:“这样一搞,我们都成黑户了。”
邢红狼:“现在外面什么情况,你们不知道吗?山西闹流寇呢,十有五六的良民都从了贼,他们都成了黑户,有谁在怕的?”
盐匠们一听,这倒也是。
一名盐匠道:“要在解池边偷偷搞盐池,是很难不被官府发现的,但解池西边,有一个叫硝池的池子,产出来的盐味道稍苦,没有解池的盐好吃,所以官府从来不过问,如果是在硝池边开挖私池,倒是不惧朝廷巡查。”
他咬了咬牙道:“若是铁大当家和这位……女当家,愿意保我的狗命,我便敢逃出冯家村做个流民,跑到硝池边搭个草棚居住,挖私池给你们造盐,就怕那盐味苦,你们看不上。”
邢红狼咧嘴笑了,高家村要盐,主要是为了制碱,怕什么苦?反正都不是人吃,嘿嘿笑道:“好!那就在硝池边干了。”
他们这么一说,倒是给了别的盐匠勇气,又有好几个盐匠开口道:“我们也愿意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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