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一九四六年复校后,南开大学地下党的统战工作主要有教师工作、社会上层人物工作、基督教青年会工作三个方面。
在南大,每当开展一次重大活动,中共地下组织都注重通过党员、民青和积极分子访问教师,讲清斗争意义,要求他们表明态度,以各种形式给予支持。
由于学生会、社团和系级会都在做这个工作,因此每次斗争中都有一些教师公开发表同情学运、不满美蒋的讲话,有时一些教师还集体签名,发宣言、通电,对广大学生进行支持和鼓舞。
南大的一些社团、系级会和学生会等,在举办时事政治讨论会、座谈会时,地下党都请教师参加。学生会、系级会等一般都有自己经常联系的教师,如哲教系一两星期开的一次会,都要邀请几个教师参加,在一起联欢、座谈,联络感情。
在罢课游行时,地下党要求教师发宣言、发通电给学生以支持,或进行罢教。他们从“抗暴”、“反饥饿、反内战、反迫害”,到“反迫害、争温饱”,最后到“护校”斗争,都是这样做的。
最近,蒋介石企图把南开搬到南方,诱骗教师南迁,甚至买好了飞机票送到南大,让教授们去南方。针对这个情况,地下党除动员全校师生员工“反南迁”外,还组织党员、民青和积极分子去访问一些教师,通过做艰苦细致的工作争取他们留下来。
此时有个做工作的有利条件,就是东北解放前夕,国民党把那里的大学生骗到关内,并未给予很好的安置,致使流亡学生闹起事来。由于平时对教师做了不少工作,又经过这一次普遍访问,南大除个别教师外,基本没有南飞的。
南大地下党迎接天津解放的工作是从十一月开始的,当时刘希民从华北局城工部请示工作回来后传达说,中央已决定解放平津,尚未撤退出城的党团员和进步师生一律不再撤退,要留在城内坚持斗争,主要任务是保护学校迎接解放。
在党的领导下,南大成立了一个护校委员会,由教授会、讲师助教会、学生会、职工会四个公开团体联合组成,名称上不叫护校会而叫安全委员会,任务是维护学校秩序,保护师生员工的安全。
此时,解放军已经包围了天津,枪炮声都能听得见。国民党军也做好了反击的准备,南开大学特别是八里台校区外面就有他们的城防碉堡。
为了安全起见,南大的师生从十二月十日就全部集中到市内东院。在东院的大礼堂里,打地铺一个挨一个睡了四百多人。
听说国民党军队借口设防要进驻南大东院,以监视师生的活动,护校会发动群众组成了三百多人的纠察队,在学校门口堆起了桌椅板凳,反对国民党军队的进驻。
此时南大周围的高楼都被国民党军队占据了,他们的枪口都对准南大,气氛十分紧张,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面对解放军的重重包围,天津国民党军采取了对外反击和对内防变的措施。
这天上午,国民党一个连突然全副武装地开到南大东院,想强行进驻。
南大师生员工在党总支负责人昌尧的组织下,都来到校门口堵住大门,女生在前面,男生在后面,教师也在后面,纠察队则拿着棍棍棒棒砖石瓦块严阵以待。
“你给我冲,给我冲!”国民党的连长用手枪指着一个士兵说。
“这……这……”那个士兵看看密如城墙的学生,又回头看看连长。
“看什么看,往前冲!”
“冲不动啊,连长!”
“再不听指挥,我毙了你!”
“连长,你就是毙了我,也冲不进去啊……”
这时,无可奈何的连长回过头来,对着围观的群众高喊:“走开,走开,都走开,不要妨碍公务!”
围观的群众呼啦一下散开了,又拥到另一个地方围观。
那个连长又到群众新围观的地方,厉声吼道:“有什么好看的,赶快离开,赶快离开,不然后果自负。”
围观的群众不但没走,反而越聚越多,有工人,有商人,有洋人,还来了几个背着照相机的记者。
一个年轻记者边给连长照相边问:“这里发生了嘛事?”
那个连长说:“根据上级命令,我连要进驻南开东院,可是学生不让我们进去。”
“你们进驻学校的意图是嘛?”
“保卫学校和学生的安全。”
“你们准备在学校里住多长时间?”
“这是军事机密,无可奉告……”
学生和国民党兵对峙了一个多钟头,现场秩序十分混乱,很多群众围着看,街上堵得水泄不通。学生会领导昌尧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从来没遇到过这样严峻的态势。还好,这时刘希民及时赶到了。
刘希民把昌尧拉到一边说:“你这样硬搞不行,情况这么紧张,万一矛盾激化,敌人要动武开枪,学生要流血,事情就弄大了。你们要想办法去做国民党士兵的工作,给他们讲反内战的道理,动员他们不要为蒋介石卖命。”
“对呀,这个主意太好了,就按你说的办!”
昌尧遵照刘希民的指示,赶快找学校的几个总支委,动员党员、民青等进步学生,到老师家借一些暖瓶,灌上开水,拿一些杯子过来,一面给国民党兵送水,一面做思想工作。
学生们团团围住国民党兵,队伍被拆散了,一堆一堆的。学生就动员他们反内战,让他们不要给蒋介石卖命。
国民党士兵与学生谈得很热乎,因为很多士兵都是从受压迫阶层、穷苦阶层来的,很多士兵来自农村,所以一讲这个道理他们都很认同,便很容易接受这个道理。
刘书红端着开水来到一个国民党兵跟前,客客气气地说:“长官,喝口开水暖暖身子吧!”
“俄(我)不是长官,俄是一个穷当兵的!”那个国民党兵带着浓重的地方口音笑着说。
“大哥是哪里人?”
“俄是山西人。”
“多长时间没回家了?”
“自俄当兵后就没回过家,有五六年了。”
“想父母吗?”
国民党兵的眼圈红了。
此时,突然过来一个端着相机的记者,咔嚓一声把刘书红和国民党兵都拍进了相机。
“你是被抓夫抓来的吧?”
那国民党兵点点头,军装里跳动着一颗同情学生的心。
“过去你们打日本,老百姓支持你们。”刘书红轻言细语地说,“现在是中国人打中国人,老百姓都反对……”
“集合了,集合了!”那个连长看到这种情形便急了,他几次阻止士兵不要跟学生交谈,均毫无效果。他害怕时间长了士兵被“赤化”,又看到记者到处拍照,担心扩大了事态不好收拾,就吹起哨子,把他的队伍撤走了。
看到那个连长带着他的一连士兵狼狈地离开了,南开大学的师生都高兴地笑了,脸上洋溢着胜利的喜悦。
南开大学的女学生颜宁很少参加学校里的集体活动,这是党的秘密工作原则,她的父亲颜义也经常提醒她少在公开场合露面。
颜宁回到家里,正在看书的颜平惊异地问:“姐,你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学校有活动,我没参加。”颜宁问,“爸爸呢?”
“在客厅接待崔专员。”
“啊,崔专员又来啦!”颜宁惊喜道,“他每次过来都与军事行动有关,这次可能也不例外。”
“嗯!”颜平点点头,仍继续看他的书。
“看什么书呀?这么投入!”
颜平把书皮亮了一下,颜宁看到是一本油印的《共产党宣言》。
正当颜宁寻思如何从崔专员那里再套取一些情报时,门铃突然响了。颜宁打开大门一看,是一个全副武装的年轻军官,手里拿着一个长长的纸卷。
对方问:“这里是颜军长颜义将军的官邸吗?”
“是的。”颜宁盯着对方问,“你有嘛事?”
“崔专员叫我送一张图到这里来。”
“好,进来吧!”
这个找崔专员的年轻军官,颜义也认识,颜义便和崔亚雄一道在客厅会客。颜宁看着那人手里拿的长长纸卷,直觉告诉她那一定是很重要的东西,于是示意父亲多加关注。
在客厅,宾主一坐下,崔亚雄就赶紧打开纸卷,不无炫耀地说:“颜将军,你是炮兵专家,你来看看塘沽布防得怎样?”
“好,我来瞧瞧!”颜义戴上老花眼镜。
崔亚雄在地图上指点着说:“这些是碉堡,这些是堑壕,这一大片都是盐田。”
“指挥部准备设在哪儿?”
“军舰上,就在这个位置。”
“高,高!指挥部设在军舰上,在军史上比较少见……”
晚上,颜宁来到父亲房间。关上门后,这一老一少哈哈大笑,白发红颜相映成趣。颜宁迫不及待地问:“爸爸,那个纸卷是什么东西呀?”
“是《塘沽城防图》。”颜义低声说。
“城防图?我们正需要这个东西呢!”颜宁欣喜若狂。
“你找张纸来,我说,你记。”
毕业于保定陆军军官学校炮兵科的颜义,对炮火的目标非常敏感,他根据自己的记忆向女儿复述了塘沽城防图上所标示的碉堡、工事、堑壕等城防设施的位置、数量等情况和指挥舰的具体位置。
颜宁记下来后,又让父亲核对一遍,看有没有疏漏。然后折成一个小小的方形纸块,藏在她房间护墙板的缝隙里,准备尽快转交给上级党组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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