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英年早逝临终言，兄弟孝悌帝欣慰

深夜，“万岁爷！万岁爷！不好了！不好了！”乾隆皇帝身边的随侍太监小路子急急忙忙的跑进寝宫，站在皇帝的房门外说道。

皇帝正和一位妃子在睡觉，听到小路子急急忙忙的跑来大呼“不好”便有些生气，他掀开了纱帐问道：“深更半夜的，咋呼什么？出什么事儿啦？”

“万岁爷，刚才荣王府连夜来人传报，说……说荣亲王……快不行了！”小路子结结巴巴的说道。

乾隆忙从**跳了下来，匆匆穿上衣服说道：“快！命人准备轿辇，去把太医院的所有太医都传召到荣王府去！快去！快去！”乾隆已经穿上了衣服，一阵风似的便跑了出去。

小路子看到皇帝的披风还留在房里，忙拿着追了出来，“万岁爷，披风！披风！”

皇帝一路催促着来到荣亲王府，此时王府里面已经乱作一团。皇帝直径往荣亲王的内室走去，到了那里就看到荣亲王的两位福晋正抱着孩子坐在床边。她们见了皇帝忙起身要行礼，皇帝摆摆手道：“免了！免了！”然后就快步走向病榻，“永琪！永琪！皇阿玛来了。”

病怏怏的永琪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眼前父皇的轮廓渐渐清晰起来。“皇……皇阿玛……儿子有病在身，请恕孩儿不能行君臣之礼。”

“你我父子，这个时候还讲究这个吗？”乾隆看着眼前这个瘦得下巴尖尖，眼眶凹陷的儿子，实在难以和昔日那个英姿飒爽的五阿哥联系起来。他握着永琪的手说道：“别怕，皇阿玛已经让太医院所有的太医都赶过来，你很快就会好起来了。”皇帝冲着门外大声喊道：“太医们来了没有啊？快去催！”

永琪叹了口气说道：“皇阿玛，儿子的病自己知道。恐怕命不久矣。”

“朕不许你说这种话！你的命是朕给的，不能说没就没！”皇帝断然否决了永琪的话。“你额娘死得早，打小朕就没有好好照顾你。你的一生才刚起步，不能这么早就去了。你听皇阿玛的话，挺着！一定要挺着！皇阿玛今后还要你做大事呢！”皇帝紧紧地握着永琪的手。

永琪微微笑道：“皇阿玛厚爱，孩儿恐怕无法替您分忧解难了。”永琪叹了口气说道：“幸好几位弟弟都聪敏贤达，特别是永璇和永瑆。他们一定会比孩儿更能干的。”

“万岁爷！太医们来了。”小路子说道。

“进来！都进来！”皇帝传召道。十几位太医黑压压的跪了一地，“你们快给永琪看看！谁要是能治好他的病，朕重重有赏！”

“嗻！”太医们一个接着一个替永琪把了脉，然后站在一旁小声商议。

皇帝看到太医们的脸上透着担忧便问道：“怎么样？快开方子抓药啊！”

太医院院判跪倒在地说道：“万岁爷，王爷寒气入体极深，臣等实在是回天乏术了。”

“混帐！朝廷养了你们这班太医是干什么吃的？废物！都是废物！”皇帝龙颜大怒。太医们纷纷跪倒在地不敢言语。

“皇阿玛，皇阿玛……”永琪轻声说道：“孩儿去后您千万不要太伤心，要顾着龙体。”

“永琪！别说话！好好躺着，睡一觉就没事儿了。”乾隆的眼眶已经湿润了。

永琪摇摇头，继续说道：“皇阿玛，您已经把永璇关在圈禁所里很久了。该罚的都罚过了，是时候让他出来了。”永琪的声音越来越小，但还是坚持着把话说完，“皇阿玛，永璇虽然性格乖张但他的资质远远超过孩儿，若假以时日一定能成大器。”

“行！行！等你好了，朕一定把永璇放出来。带你们兄弟去骑马打猎！”皇帝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孩儿在此替永璇谢过皇阿玛了。”永琪脸上露出了惨白的微笑。“绵亿，绵亿……”荣亲王福晋忙把还在襁褓中的绵亿抱了过来，永琪看着自己的儿子不禁落泪。“皇阿玛，儿子走后烦您多多照顾绵亿。”

“你放心！朕一定会好好疼绵亿，培养他成才。”皇帝也知道永琪没多少时间了。

“五哥！五哥！”“五弟！五弟！”乾隆的皇子、公主们闻讯都赶了过来。六岁的十五阿哥永琰冲在头一个，一进屋就直扑永琪的病榻前。“五哥！呜呜呜呜呜～～”永琰拉着乾隆的手说道：“皇阿玛，您救救五哥呀！您救救五哥呀！”

四阿哥端亲王永珹命人把痛哭流涕的永琰抱走，他也是含着泪站在一旁，永瑆也是泪流满面。永琪在上书房里一向是弟弟们学习的榜样，所以他即将离去对所有皇子来说都很悲痛。

永琪看到自己临终兄弟、姐妹们都来为自己送行，也十分欣慰。他的气息越来越弱，渐渐的就闭上了眼睛。“永琪！永琪！你不要睡啊！你醒一醒！”皇帝摇着永琪的身子说道。

太医过来看了一眼，叹了口气说道：“万岁爷，荣亲王薨了。”

“永琪——”皇帝终于忍不住大声哭了出来，老泪纵横。

永琪的丧事马上就开始筹划起来，皇帝因为还要处理国事再加上伤心悲痛所以在众人的一再劝说下回宫去了。皇帝命端亲王永珹留下来帮着治丧。

回到养心殿，皇帝久久不能平静。他坐在龙椅上回想着永琪这位皇子的成长，可以说永琪是他众多皇子中最得他欣赏的。他天生睿智、精于骑射，在皇次子、皇七子两位嫡皇子相继夭折后永琪成为皇帝心目中的皇储人选。但没想到他却英年早逝，才二十五岁就走了。皇帝想想自己后宫充裕，但却子嗣稀少，完全不能与他的祖父圣祖仁皇帝相比。他的皇长子和皇三子分别与乾隆十五年、二十五年去世，皇四子永珹和皇六子永瑢又都被过继出去。现在皇五子也去世了，现存的皇子中唯有皇八子永璇最长了。皇帝又想起了永璇，这个儿子论资质的确聪颖过人，只是性格方面太过乖张。难道真的要像永琪临终所说的那样，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皇帝皱着眉摇了摇头，不过不论如何还是先将他放出来再说。失去了一个儿子，皇帝心底的父爱被深深唤起，想起永璇这些日子来被关在那个圈禁所里，也颇为心疼。虽然他知道嘉贵妃和永瑆、朗秋经常派人捎去东西，但皇帝却是装作不知道，可见他从心里也是疼爱永璇的。

第二日一早，永瑆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阿哥所，昨夜他一整夜都留在荣王府帮忙。双喜见他回来了，忙打了盆热水来。“怎么去了一整晚？我听说五阿哥他……”

永瑆眼睛红红的，一看就知道昨夜没少落泪。“五哥他去了……唉～～他才二十五岁，绵亿才一岁多啊！”永瑆的眼眶又湿了。

双喜忙绞了热毛巾过来给永瑆敷眼睛，“快别哭了！瞧你的眼睛！一会儿出去叫人笑话。”

“嗯！”永瑆点点头，把热毛巾敷在眼眶上。“哦！对了，五哥临终求皇阿玛把八哥放出来。今早我就听说皇阿玛下了旨，让八哥出来了。”

“什么？八阿哥能出来啦？”双喜开心的问道。

“是啊。”永瑆把热毛巾翻了过来继续敷在眼眶上。“只是一会儿我还要去荣王府帮忙，不能接八哥出来了。”永瑆把毛巾放了下来，担心的说道：“唉～～八哥还不知道五哥过世的消息，他和五哥一向交好，不知道他得知后会怎样。”永瑆站起来脱去了衣服说道：“双喜，给我拿件素服来。”

“哦！好！”双喜忙去柜子里拿了件白色的缎褂，永瑆换上衣服就急匆匆地又出去了。

永瑆临走时派小豆子去接永璇出来，朗秋也要去荣王府就让福茂去了。小豆子离开后，双喜耳边不断重复着永瑆对永璇知道永琪去世后的担忧，她的脚不由自主地朝着圈禁所去。

永璇还在睡梦中，自从进来圈禁所，他每天都要睡到日上三竿。突然有人推着他说道：“八阿哥，八阿哥。醒醒！醒醒！皇上下旨，放您出去啦！”这是守圈禁所的侍卫在说话。

“别烦我！”永璇一甩手然后翻了个身，迷迷糊糊的说道：“少来唬我！”

“这是真的！八阿哥，您醒醒啊！传旨的公公就在外头呢！”侍卫把永璇拖了起来。

永璇还在梦里抱着美人儿喝酒呢，这会儿被人从**拖起来心里一肚子的火。“吵什么呀！你们少来唬我，皇阿玛怎么会这么快把我放出去？”永璇揉着眼睛说道。

“爷，这是真的！传旨的公公就在外头呢！”侍卫再次说道。

“是吗？”永璇这才有些相信，他走出屋子只见小路子正站在那里，小豆子和福茂则站在门口。永璇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小路子，问道：“皇阿玛真的放我出去啦？”

小路子点点头说道：“传万岁爷口谕，八阿哥永璇即日出圈禁所。”

“太好啦！”永璇大笑道：“终于可以离开这里喽！”永璇连衣服都来不及穿就要往外跑。

“阿哥！阿哥！您还没谢恩呢！”小路子提醒道。

“哦！对对！”永璇忙跪下来磕了头说道：“儿臣谢皇阿玛恩典！”

小路子说道：“奴才还有事儿要先行一步，八阿哥您早些回去吧。”说着就走了。

小豆子和福茂忙迎了过来，“主子，您终于出来了！”福茂说道。

“是啊！我还以为自己会被关个一年半载的呢！”永璇忙回屋里穿上衣服然后又跑出来说道：“走！我这就去见永瑆和朗秋去！”

“八阿哥！”福茂叫住了他，“格格和十一阿哥不在宫里。”

“不在宫里？他们去了哪儿？难道瞒着我出去玩儿啦？”永璇笑着问道。

小豆子看看福茂，说道：“主子和格格去了荣王府。”

“五哥？五哥请吃饭吗？”永璇笑道：“难怪他们没空来接我，正好儿我也去凑凑热闹。”

“主子！”福茂神色凝重地说道：“五阿哥他……昨儿晚上……薨了。”

“什么？你说什么？”永璇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福茂！你若是开这玩笑，我可要生气啦！小心我传慎刑司的竹竿子！”

小豆子说道：“八阿哥，福茂说的没错。昨儿晚上，荣亲王薨了，十一阿哥和格格一早就去王府治丧了，所以才……”不等小豆子说完永璇就飞奔出去。小豆子和福茂还没有反应过来永璇已经跑出了圈禁所，他们忙跟着追了出去。

永璇跑出圈禁所的时候正好双喜往这边走来，看到永璇一脸哀伤的跑出去，双喜毫不犹豫地跟了过去。等到小豆子和福茂追出来的时候，早已不见了永璇的身影。

“八阿哥！八阿哥！您这是去哪儿啊？等等我！”双喜一个劲儿的喊，可是永璇却好像根本听不见一样。双喜心里暗暗感觉到永瑆的担忧不无道理，永璇一定是知道了永琪的事了。永璇跑的路线是出宫去的路，他一路跑不断的跟逆向而来的人撞在一起。但这丝毫不能让他的脚步停下来。突然两个太监抬着一个一人来高的花瓶从一旁出来，永璇来不及停步一头就撞了过去。顿时花瓶被撞得粉碎，而永璇也倒在了地上。双喜见了忙快步跑过去，“八阿哥，您怎么样了？没事吧？”她低头一看，只见永璇的手掌上渗着血，还有几块细小的瓷片插在肉里。“啊呀！你流血了！”双喜忙把碎瓷片拔了出来，然后用自己的手绢包扎好永璇的伤口。两个小太监看到花瓶被打碎了心慌神乱，忙跑去找管事儿的了。

“五哥、五哥！”永璇嘴里不停的念叨着，突然他大喊一声抱着双喜就痛哭起来。

“八……八阿哥，你……”双喜被他抱得喘不过气来，“你的伤，还没包扎好呢。”可是无论双喜说什么，永璇都不搭理只是抱着她哭。渐渐的，双喜听着永璇的哭声也哀伤起来，她轻揉着永璇的后背不再说话。没有想到永璇竟然这么重兄弟情谊，可见他和永琪之间的感情有多深厚。

永璇痛哭一阵后才渐渐的停了下来，他紧抱着双喜的手渐渐松开。“对……对不起……”永璇伸出袖子擦去了眼泪，“不许把这件事儿说出去。”永璇站了起来说道：“我现在要去荣王府，见到福茂跟他说一声。”说着永璇就走了。

双喜看着他离开，竟然很想上去安慰他几句。以往永璇给她的坏影响特别是那日的轻佻行径都抛诸脑后了。

永璇出了宫马上赶去了荣王府，在五哥的灵前他没有再哭，虽然哀伤但却表现出了坚强。皇帝知道永璇出来后第一件事是去荣王府的时候，终于点了点头，小声说道：“永琪总算没看错他，只有仁孝之人才值得栽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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