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长度怎么样?”月影辉一手托着发尾,一手拿着剪刀比比划划,看起来很纠结,但琴酒怎么看都觉得他只是在变着手法摸自己头发。
“动作快点。”他忍不住催促。
剪头发这事琴酒还没有交给别人过,他把头发留这么长有一部分就是因为没法忍受别人拿着利器在自己头上动来动去,因此一向是等头发长到一定程度,就自己一刀子割掉,只不过这次月影辉这么感兴趣,琴酒也就实现自己的诺言,让他来动手。
但这不代表他能忍受拖延症。
“抱歉抱歉。”月影辉连连道歉,神态却变得更纠结了,他当然知道要快,可是他舍不得啊!就是一剪刀的事情,可是他舍不得啊!这可是琴酒的头发,他舍不得啊!
似乎是感觉到了对方的迟疑,琴酒的不耐烦到了顶峰:“再拖就把剪刀给我。”
“马上就好!”月影辉在观察琴酒的心情这方面倒是没有掉过链子,他立刻认真起来,小心地把银发的发尾拢在手心,然后咬了咬牙,下定决心,贴着手的上部分剪了下去。
剪刀很锋利,没有太大的阻碍,在几剪子之后,那束银发落在了月影辉手心。
他有一瞬的恍惚,盯着那一缕柔软的长发,感觉自己仿佛攫取了一毫月光。
琴酒感觉到身后的人终于结束,便站起身来,他偏过头看了眼自己头发的长度,还算满意,这家伙到底没有因为“不舍得”就动不了手,现在头发的长度又恢复到了大腿的位置,然后琴酒转过头,看到月影辉在对着自己手上剪下来的头发发呆。
怎么一段时间不见,更加神经质了。琴酒无语地想。
“Gin,”那家伙抬起眼看他,眸子亮亮的,“这个我可以收藏吗?”
不得不说,琴酒是一点也不意外。
一般来说,琴酒剪下来的头发都会被他自己当场销毁,但是看月影辉这个样子,他大概是没法接受眼看着头发烧掉这种事情的,好在琴酒也习惯了,他只是随意地叮嘱了一句:“不要做奇怪的事情。”
“不会的!”月影辉立刻高兴地说,“我会好好保存!”
月影辉拿出一根缎带把头发扎成一束,然后又翻出一个盒子,小心翼翼地放进去,这个过程让琴酒不忍直视地别开了眼,心说还好这场景没有别人看到,不然关于君度脑子有病的传闻又要添上一条铁证。
……也对,毕竟传闻是真的。
月影辉把盒子小心地收好,终于心满意足,他转身看向琴酒,像之前很多次一样对着他呆愣了几秒钟,才露出灿烂的笑来:“这次来应该不会马上走了吧?”
“啊,”琴酒点头认可,“有任务再出去。”
岛上一下子又多了一群人,想也知道以月影辉的能力是管不好的,琴酒不多盯着点也没法放心。
月影辉很高兴,但少见的是,这次他高兴的时间很短,男人的笑容变得有点迟疑:“我这次……又给你添麻烦了吗?”
“你也没有因为觉得会给我添麻烦就不这么干啊,”琴酒挑眉,很少见地对着月影辉露出一个冷笑,“难道我说是,你就会说那就把他们都干掉好了?”
“我当然会说啊!”月影辉瞪大眼睛,“如果你想要的话,我自己动手也可以!……啊我好像干不掉他们呢。”
“你不可以,”虽然声音依然带着嘲弄,但琴酒的表情却很快缓和下来,“Cointreau,你没有杀人的心。”
琴酒很清楚这一点,月影辉虽然有着灵活的道德底线,但他仍然不是一个会杀人的人,恰恰相反,如果眼前有人被杀,他可能还会本能地想去救人(当然,前提是杀人的不是琴酒),这无关于他本人的意愿,他的人生经历和内在性格决定了这件事,不管这个人有多么强大和危险,归根结底他只是个做游戏的程序员罢了——虽然这个游戏足以颠覆世界。
月影辉的表情出现了短暂的空白,而琴酒继续说下去:“但这没有什么,杀人不是你必须做的事情,甚至不是组织必须做的事情,这只是我喜欢的事情而已。”
“那不就是比任何事都重要了吗。”月影辉喃喃自语。
琴酒听到了,他的笑变得轻而愉悦:“我会去做我想做的事情,Cointreau,你应该知道,如果我在这里,那也是因为我想要来。”
他向月影辉伸出手,语气慢条斯理。
“我难道是因为你改变了我而选择你的吗,Cointreau?”不知道为什么,月影辉觉得那个笑容里带着蛊惑的意味,明明现在并不是琴酒的周期,“是因为你从来没有试图改变我啊。”
霜雪的气息轻而舒缓,月影辉甚至没有思考自己为什么能够感受到这气息。
“我有在好好吃药哦。”
沉默半晌之后,他吐出这么一句话来,语气像是在撒娇。
“我知道。”琴酒垂眸,接受了这个带着凛冽刀锋意味的拥抱。
在彻底坠入欲望的旋涡之前,月影辉抓住自己的最后一点理智,几乎是呢喃地说:“说好要一起出任务……”
“任务有的是,”琴酒不耐烦地扯他的衣服,“少不了你的。”
于是月影辉放心了,浮沉的欲念冲垮了他本就不多的理智,那双灰色的眸子眼神再度陷入空濛。
又回到了以前的老样子,一切结束之后,君度在睡觉,琴酒在抽烟。
琴酒没有开灯,他在黑暗中沉默地注视着烟头闪烁的红点,思绪飘忽。
事实是,琴酒平静地想,我们依然没有把事情讲明白。
但是无所谓了,总是试图以最冷静的态度审视一切的男人心平气和地想:对于这个人来说,事情是没有必要这么明白的。
月影辉并不是不聪明,一个他这样的技术人员,智商可能高得难以想象,他在面对琴酒的时候总是表现得像个傻子,归根结底不过是因为过于强烈的情感燃尽了他的理智,对于一个这样的狂信徒是不能讲道理的,而琴酒也没有打算说什么道理,他放任月影辉以盛大的情感冲垮一切理智,因为他早已做好承载这份疯狂的准备。
他承载得起。
月影辉虽然疯狂,但并不恶劣,大多数时候他只是漠不关心,但如果事情摆在眼前,他也很难忽视,把他和卧底摆在一起的时候琴酒就意识到这一点了,但他对自己有足够的信心,相信不管君度出了什么毛病他都能把人拉回来。
而现在的情况一点也称不上糟糕,月影辉的脑子还是在围着琴酒打转,而这是琴酒最不担心的事情。
和他这个对游戏和琴酒之外的一切都称得上漠不关心的男朋友不同,琴酒看似冷淡,但其实极为敏锐,在当事人还在沉迷做游戏不可自拔的时候,琴酒就已经预见、认知、接受了组织将要迎来的一切变化,等到月影辉从他的游戏里抽出身来环顾四周的时候,琴酒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作为月影辉和这个世界为数不多的联系,琴酒完全能够控制他什么时候察觉到组织的变化,君度当然也没有让他失望,月影辉或许在很多时候非常迟钝,但是唯独在琴酒的事情上有着超常的敏锐,在这一次来岛上的时候琴酒其实曾经考虑过是都要和他深入地交谈,用更理智的方式解决君度内心的迷茫——但是看到这个人注视自己的眼神时,他还是回到了一贯的节奏。
疯就疯吧,疯的更有意思。
既然这样也就无需解释了,不知道那些想见月影辉的人知道这个改变世界的程序员是这样的疯子会是什么反应。
虽然第一次见到月影辉的时候,琴酒也完全没有想到这个人会给世界,给组织,给自己带来那么大的转变,如果那时候有人告诉他有朝一日自己竟然可以不用一直满世界杀人,而是开始被各种文书和会议淹没,琴酒一定会觉得对方疯了。
但事到如今,这样的生活他竟然也适应得很好。
非要说的话,这并不是他最喜欢的生活方式,琴酒还是更喜欢干脆利落杀人的生活,但琴酒不是一个凭喜好生活的人,早在拥有自己的喜好之前,他就已经学会选择最合适的生活方式。
所以和很多人想的不一样的是,对于组织的变化,琴酒其实没有太多的想法,他对此接受得比大多数行动组的人(包括卧底们)快得多。
不过他也想过,这会不会与带来这一切的是君度有关。
因为是君度带来的变化,所以更能接受一些——连月影辉自己都不敢想的可能,但琴酒确实认真地衡量过,虽然因为缺乏对照组而未能得出结论,但他会这么思考,其实已经说明很多事情了。
有些时候,琴酒对君度的信心可能比君度自己还足一些。
月影辉转过身,往琴酒的方向凑了凑,一只胳膊伸过来搂住他的腰,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
琴酒把燃尽的烟按灭,伸手揉他的脑袋:“怎么了?”
“信息素……”月影辉含糊地说着,“我感觉……药快没用了……”
“是吗。”琴酒语气平稳,等着他继续说。
“所以……”月影辉往他身上蹭得更近了,他的声音好像是经由骨传导传到耳中的,“你要去游戏里看看吗,G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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