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声音,是两个小姑娘在争吵,周围已经聚集了一些围观的人。
原本齐月盈对这样的事并不感兴趣,不过其中那个趾高气昂正在骂人的小姑娘吸引了她的视线。
只听那小姑娘骂道,“我当你是哪家的千金小姐呢,原来不过是云家的庶女。你祖父是吏部尚书又怎么样?靠的还不是我们承恩伯府?如果不是你姑母做了我们府上的姨娘,你以为你祖父能执掌吏部?你还敢到我前面耀武扬威?也不看看你自己什么德行!”
洛修见齐月盈皱起了眉头,便问她,“这是府上哪位小姐?她这样说话似是不大妥当。”这简直是把吏部云尚书的脸往地上踩,既得罪了云家,又抹黑了齐家,这要是传扬出去,不定多少人看笑话呢。
那位云家姑娘的脸色已经是惨白一片,她旁边站着一个少年,眉宇间和她有几分相像,看起来应该是她的兄弟。
那少年脸色涨红,声音僵硬的解释道,“这位姑娘此言欠妥,我们从未在你面前耀武扬威。我姑母的确是伯府的妾侍,可是云家从未以此为耻,当年伯爷对姑母的救命之恩,我们云家上下都感恩戴德。
但是祖父执掌吏部的事,全是先帝旨意,与承恩伯府无关。还请姑娘不要信口开河,抹黑承恩伯府。再者,你的身份我们尚且不知,也不想与你有任何的争执。先前在玉器店,你看中的那两样东西我们也已经拱手相让了,现在你又撞上来为难我们,是不是欺人太甚了?”
“我欺人太甚?你们云家不过.....”
齐月盈出声:“住口!”
她说完这句,其余的自不用她再吩咐,自有侍卫上前,将人群驱散,而那位大放厥词的姑娘也已经被赶过来的锦绣用帕子堵了嘴,直接拉到了一边的茶楼里。
齐月盈一直戴着面具,也没人认出她的身份。
直到进了茶楼的雅间里,再没了围观的百姓,齐月盈才摘下了自己的面具。
洛修知道她要处理家事,所以很体贴的没有进来,免得有些话她不方便说。
那张狂的姑娘一见齐月盈的脸,脸色顿时变得惊慌。
云家的那对兄妹有些局促的站在一旁,他们没见过齐月盈,不知道她的身份,但是看她这通身的气派,就知道是他们绝对惹不起的大人物。
云家的两兄妹向齐月盈行礼。
齐月盈抬手,示意他们不用多礼。
锦绣让侍卫松开了那张狂的姑娘,她自己扯掉了口中塞着的帕子,然后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月盈姐姐,我不是故意的,我,我不知道你在......”
齐月盈正眼都没看她,只淡淡说了一句,“掌嘴。”
自有侍卫上前,左右开弓打了她二十个耳光。
云家兄妹见此,更是吓得瑟瑟发抖,连话都不敢说了。
“阿乐,你可知错?”齐月盈再次开口,问那个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姑娘。
这个名叫阿乐的姑娘和她有些血缘。算起来,阿乐是她的堂妹,不过承恩伯府的传承很复杂,阿乐名义上,不过是承恩伯副将的女儿,并不是承恩伯府的小姐。
自□□开国,承恩伯府便一直屹立不倒,但其实在国泰民安之后,皇族就一直在铲除各个开国功臣极其家族。所谓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承恩伯府历代的家主都是聪明人,所以才得以在皇族的屡次算计中,存活了下来,并保住了自家的爵位,而且几番斗志斗勇之后,还拿回了属于自己的兵权,彻底的与皇权互相制衡,到了齐昇祖父那一代,大周的皇帝就再也奈何不了承恩伯府了,纵使有心想要铲除承恩伯府,可是北狄人兵强马壮,亡我大周之心不死,皇帝如果杀了领兵打仗的承恩伯,那么这大周的半壁江山也就彻底的沦入敌手了。所以承恩伯府的势力才越来越大,到了齐昇这一代,已经是真正的做好了改朝换代的准备了。
但承恩伯府如今的辉煌也是有代价的。
曾经,皇族为了铲除承恩伯府无所不用其极,明面上抓不住把柄,就开始用各种下作的法子,下毒,暗杀,设下各种死局坑杀齐氏族人。
曾经有那么几十年,齐家人因各种各样的原因意外身故,外人都说是齐家风水不好,所以才人丁稀薄,更是一度差点沦为绝户。
那个时候,齐家的先祖们还不足以和皇权正面抗衡,于是齐家为了保全自家人的性命,就定了个规矩,齐家明面上只会留一个继承人抚养,至于其他的儿子则会在一生下来就早早送走,无论嫡庶,皆改换姓名,送到别的地方悉心培养,将来再以各种不同的身份,重回承恩伯府,为家族效力。承恩伯府做的隐秘,皇室也很难找出来承恩伯府究竟把子嗣们都送到了哪里。
再后来,萧氏皇族的皇帝一个比一个昏庸,渐渐的,也就不再和齐家较劲。但是齐家只留一个继承人,其余子嗣改换姓名的规矩还是留了下来。
这个阿乐,她的父亲实际上是齐昇的庶弟,名叫秦岳,这个弟弟很是忠心能干,齐昇很看重他,且他还在战场上救过齐昇的命,以至于齐昇把他提为了自己的副将,对他们一家也很好。
这次齐昇从北疆归来,也把他们一家带了回来,以往,秦岳常年驻守北疆,他们一家则留在京都,受承恩伯府照料。后来秦岳将家人全都接到了北疆,这一去就是好几年。此次归来,秦岳一家就住在了承恩伯府。今日回去省亲,齐月盈还在迎接她的众人里,看到了秦岳一家的身影。
只是没想到晚上,她竟然以这种方式,再次和阿乐见面。
想到齐家的那些族规,她就叹息。心道,还好到了父亲这一辈,他已经打算改朝换代,彻底不再畏惧皇家的势力,所以才没有把阿臻或者阿琮送走,否则,他们一家人就不是团团圆圆的了。
“月盈姐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不要打我了。”阿乐已经哭的眼泪一把,鼻涕一把。
齐月盈皱起了眉头,实在是不想看她第二眼。
“既是知道错了,还不给人家道歉。”
阿乐这才不情不愿的站起来,恭恭敬敬的对着云家兄妹行了一礼,“对不起,我不应该仗势欺人。我不应该那样说你们,我错了。还请你们原谅我的无礼。”
云家兄妹被这阵仗弄的有点懵,哪里还敢深究,赶忙摆手说不计较。
又等了一会儿功夫,常远引着齐臻和秦岳走了进来。
齐臻一进来,就见到了云家兄妹,他自然是认得他们的。
云家兄妹一见到他,立马就像是有了主心骨,尤其是那个姑娘,顿时眼泪汪汪的。
齐臻在路上已经听常远说了是怎么回事了。
所以他进来后先是给姐姐行了一个礼,然后又安抚了云家兄妹几句。
“今日的事,是我们府上的人失礼了,阿臻你要好好赔礼。”齐月盈交代,然后又命人给了云家兄妹赏赐,这才让齐臻把他们领下去,送回云家。
外人都走了之后,齐月盈的目光落到了秦岳的脸上。
“秦叔叔。”她冷冷开口,上位者的威仪十足。
秦岳心下一沉,原本他正在为女儿脸上的伤势心疼,听到齐月盈这样叫他,他顿时弯下了腰,“娘娘,今日这事是我管教无方,没有教好阿乐。”
“是吗?那不知您平日里都是怎么对阿乐言传身教的呢?我父亲向来都说秦叔叔是最忠诚稳重不过的一个人了,可是如今您教出的女儿却做出仗势欺人,抹黑伯府名声的事,今日这是我撞见了,我没看见的时候,不知道您和您的家人都是如何行事的呢?”
她这一番轻飘飘的话砸下来,说的秦岳额头上都冒了冷汗。
阿乐恨的咬牙切齿,可是明面上却什么都不敢说。只能拼命低着头,不让人注意到她眼睛里的嫉妒和恨意。
秦岳冷静下来,沉声道,“我会去向伯爷请罪。还请娘娘看在阿乐年纪小的份上,不要与她计较。我回去自当好好的管教她。”
“那就好。时辰不早了,您带阿乐回去吧。”
齐月盈端茶送客。
秦岳拉着阿乐行礼,然后告退。
出了那间茶楼的门,阿乐的眼泪刷的就落下来了,她愤恨的等着茶楼雅间的方向,扯着父亲的袖子问,“凭什么?凭什么大家都是承恩伯府的血脉,她是高高在上的淑妃娘娘,我就是地上的烂泥?她想踩就踩?如果不是祖宗定的破规矩,我如今也是伯府里尊贵的小姐啊!她凭什么这样对我?为什么,为什么父亲你不是承恩伯.....”
秦岳一把捂住她的嘴,“你给我住口!我平日就是这么教你的?回去给我把家规抄一百遍!今后一年你就给我老老实实禁足!才一回京你就惹出这样的乱子,你再敢行差踏错,我就将你嫁到北疆去,一辈子眼不见心不烦!”
......
处理完这些乱子,齐月盈叹息了一声。
洛修走了进来,温声对她道,“没想到会遇上这样扫兴的事。娘娘想必累了,咱们这就启程回宫吧。”
她点了点头,顺着他搀扶的力道站起了身。
荣华宫里。
齐月盈好好的泡了一个澡,才觉得把一身的疲惫洗去。
她本就是个懒人,今日劳累一天,现在身体无比疲乏,可是她却睡不着。
她让人把库房里的那套胭脂釉瓷器找了出来,然后又让人把今夜刚买的那套也摆了出来,两套瓷器放在她的面前,一样的薄胎胭脂釉,巧夺天工的技艺,如出一辙的精巧。
她看着它们,心神逐渐的飞向远方。
常远见她失神的样子,叹息了一声,走了过来,“主子,您又想那个人了吗?”
齐月盈收回心绪,看他那一脸失落的样子,笑了笑,没回答。
“他哪里好?值得你念念不忘?难道我不好吗?”
齐月盈抬手在他的头上轻拍了两下,“你当然好。你不好,父亲也不会安排你进宫陪我了。我也不是对他念念不忘,我只是,觉得亏欠,毕竟,我失约了啊。我有时候会幻想,如果有一天,他真的回来娶我了,可是我却已经身在后宫了,到时候,我要怎么面对他?他对我从来都是言出必行的,可是我却对他失信了。不过比起这些,我更担心他的安危,我其实也没想更多,只是想知道他过的好不好,是不是还活着......”
“哎。”常远叹息一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齐月盈却忽然道,“阿远,你该回北疆去了。”
常远一愣,有些惊愕,又有些伤心的看着齐月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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