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曾泰根据熊启泰的口供,从布政司架阁库的最深处,找到了封存刘琏的公私文籍的几口大箱子,赶紧给殿下送过来。
朱桢让刘璃来一起查看,先打开了一口,装有刘琏个人书籍和信件的箱子。却吃惊的发现,这才没过多久,里头已经滋生了无数的衣鱼和蠹虫,把纸张啃噬的面目全非了。
刘璃的眼泪登时就下来了,含着泪从中寻找完整的纸张,想尽可能保存父亲的遗物。
朱桢的脸色也很难看,他想起昨天那沈立本招供说,熊启泰用挂满衣鱼和蠹虫卵的木板做木箱,来装刘参政的遗物,好毁掉编好的黄册。
现在一看,果然验证了沈立本的说法。
又打开一口箱子,还是如此,气得老六咬牙切齿道:“不能便宜了熊启泰,要让他尝遍每一样酷刑。”
“是。”胡泉轻声应道。
现在便只剩下那几口,封条上写着‘黄册’的箱子了。朱桢都不抱什么希望了,个人物品尚且被损毁殆尽,更别说熊启泰真正的目标了。
但这箱子,该开还是得开,这可都是大师兄一年多的劳动成果,必须尽力抢救。
“打开吧。”朱桢吩咐一声,目光瞥向别处。这帮虫豸官员别的不会,歪门邪道是真是多。跟他们打交道,每一天都学到新的知识。
曾泰便撕掉封条,用钥匙开锁,掀开了箱盖,不由咦了一声。“咦,黄册没事?”
“什么?”朱桢忙回头一看,果然见整齐地码放在箱中的黄册,全都完好无损。他赶紧随便抽出一册翻开,纸张毫无缺损。又抽了几本,也是一样……
“这是什么鬼?”曾泰也大惑不解,把另外两口箱子打开,发现都是一样的完好无损。
“难道造箱子的工匠,也良心发现,不愿跟熊启泰他们同流合污?所以这三口箱子,都用了好料?”老六猜测道。
“不是,箱子是一样的。”罗贯中却摇摇头,顺手在箱内壁上摸一把,扶了扶眼镜道:“只是虫子都被熏死了。”
说着他又拿起一本黄册,嗅了嗅道:“有药味。”
“这是我家传的一种给书籍防虫的法子。”还是刘璃解开了众人的疑惑道:“装订账册的粗棉线,是用防虫药水浸泡过的。粘页的浆糊里,也掺了明矾、椒末、樟脑粉,这样就不用担心虫吃鼠咬了。”
“大师兄做事向来细致,熊启泰肯定没想到,他还有这一手。”朱桢感叹一声道:“这法子真不错,我想告诉老头子,以后所有的黄册,乃至重要的档案,都要照办!可以吗?”
“好。”刘璃自然都听小师叔的。
罗贯中赶紧带人将黄册另行保管,同时初步的清点了一下,报告殿下道:“虽然很艰难,但刘参政还是做了大量的工作,非但已经完成大半清丈,而且做完了所有的基础工作,接下来只需要按图索骥,把剩下的土地清丈完。”
“那当然,我师兄这一年多拼死拼活,岂是白忙活的?”老六笑笑,又一阵火大道:“他妈的,差点就白忙活了!”
“不行,本王现在就得去收拾姓熊的一顿,不然难消我心头这口恶气!”朱桢说着一甩袖子,气冲冲的出去了。
……
鉴于过往的教训,熊启泰,沈立本还有那个马经历,这些重要的嫌犯,关在哪里老六都不放心。
只能关在自己的行辕内,让自己的护卫看守,审问,就连吃喝拉撒也决计不肯假外人之手。
只要有一个环节没到位,就一定会被人钻空子杀人灭口。没办法,现在的斗争形势就是这样残酷。
别说这些人犯了,就连朱桢哥几个的处境也同样危险。
过年时,他听大哥说等二哥、三哥就藩时,大表哥李文忠会亲自带兵护送以震慑宵小,以防万一。
父皇甚至把自己的厨子派给了三哥,不是怕老三吃不惯宫外的饭菜,而是不放心外头的厨子给他做的饭……
一个空印案,一个苏州民变案,三哥得罪的官员大户海了去了,父皇不得不防啊。
堂堂天家,号称唯我独尊,却要小心到这种程度,说出去真是匪夷所思。
但朱桢知道,这些保护措施,都是完全有必要的,而且一直有必要……
且不说他们老朱家那些易溶于水的后代,险些被宫女勒死的损色儿。就说他这一代,将来就有好几个,死的不明不白的兄弟。
“唉……”朱桢叹了口气,心情一阵烦躁,便不由怀念起老七来。但远水解不了近渴,便只能先拿熊启泰调节下心情了。
于是他走进了守卫森严的牢房中,一进去便见熊启泰两脚站在距离墙面四尺远的地面,双脚分开双臂向前伸直,呈人字形身体笔直的斜趴在墙上。只用两手支撑在墙上承担全身重量。
他的**和身前,各驾着一柄雪亮的铡刀,只要他两腿合拢或者肚皮稍微靠前,就会皮开肉绽,乃至开膛破肚。
所以熊启泰只能拼命保持这样的姿势一动不动。但时间一长,身体便不受控制的筛起糠来。
这个方法看似简单,却是对犯人精神和体力的双重折磨。是老六传授给手下锦衣卫的十八种无伤审讯法之一。
跟喜欢血浆的三哥不同,老六走的是‘净衣派’路线,讲究的是不带伤、不破皮,就把人折磨的欲仙欲死……呃,是用最小的代价问出口供。
这会儿熊启泰已经崩了,苦苦哀求道:“我求求你们了,让我歇会儿吧,我什么都招,只要你们问……”
“俺们也不知道该问你啥,”行刑的锦衣卫便道:“上头光让俺伺候好你,没说别的。”
“没错,本王就是想收拾你。”朱桢接茬道。
“殿下。”一众锦衣卫赶紧跪地行礼。
只有熊启泰不得不保持姿势,他拼命想回头,但还是看不到老六:“殿下,恕罪臣不能全礼。罪臣愿意举报、揭发,只求殿下给个痛快。”
“这才哪到哪?”朱桢却冷冷道:“知道我最喜欢大明朝哪一点吗?”
“哪儿?”
“就是酷刑的花样繁多,可以让你这种罪大恶极的人,得到足够的惩罚。”朱桢阴恻恻笑道:“放心,本王会让你把所有的酷刑都享受一遍,活着体验十八层地狱的。”
说着,他提高声调道:“先给熊藩台来个‘含笑半步癫’,开开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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