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泡上切钢丝，钢丝距离下方的灯泡几乎只有一毫米，我们的消防战士，要用高速旋转的切割机，切断这条细细的钢丝。”

“金属切割机10公斤重，不仅需要强大的臂力控制金属切割机的晃动，更需要细致入微的观察力和操作能力。”

方淮说完，示意金属台操作的熊杰开始。

熊杰主动要求示范这个科目，中队部也很想看看，他的心理素质是不是一如既往的稳定。

他现在很多操法搞不了了，但也不想就这么当个闲人。

随着熊杰拉绳发动已经预热好的金属切割机，周围的人都开始屏声。

连小孩看到疯狂旋转的齿轮，也不再吵闹。

那条钢丝绳，几乎和易碎的灯泡贴在了一起，这个动作，何其难。

人对这种易碎的东西可能要碎的那一秒，都是有些紧张的。

现场的人脸都开始皱上了。

身穿抢险救援服，戴着护目镜和手套的熊杰把手上的切割机往右歪了一点，以提供更好的视线，缓缓贴近钢丝。

“Z……”

钢丝被擦出一阵火花，周围终于有人开始发出惊叫，往后退了一点。

“滋。”

清脆的一声，钢丝应声而断。

灯泡上仅有一些火花留下的白色痕迹。

“好！”一名穿着路政制服的中年男人开始拍手。

方淮当即压了压手，示意安静。

著名的美国五星上将麦克阿瑟曾如此评价这个操法：安静，一定要保持安静。

第二条，比第一条干脆一些，一下即断，灯泡完好无损。

第三条，更快了一点。

第四条，熊杰似乎太想证明自己，下切的动作过于干脆，灯泡终于碎了。

“唔……”

周围的人发出惊讶声。

方淮立马笑道：“这个动作十分精细，我们练习这个科目，都得扫走一大堆碎灯泡。”

大家这才纷纷点头。

刚才熊杰的动作幅度非常小，却把灯泡切破了，大家这才意识到，这个动作，其实消防员也没有什么特殊技巧，只有耐心，和小心。

熊杰也安静下来，保持姿势盯着那个碎灯泡看了几秒，这才开始下一个。

无比小心，溅起四五次火花，才把那条钢丝切断。

周围开始鼓掌。

一名高速路政大队的精壮中年男人兴冲冲举手道：

“你好，我能试试不？”

高速路政执法是半军事化管理单位。

也会练习走队列，叠被子啥的，招聘上对退伍兵也有优先政策，所以身体素质好，爱锻炼的也还是比其他单位多一些。

正常情况下，金属切割机属于危险物品，是不能给人试的。

但今天来的都是关系比较好的单位，也不太好直接拒绝啊。

设置个条件吧。

男人无法拒绝的条件。

方淮笑道：“这个金属切割机挺重，也非常危险，要把它控制好，需要很大的臂力和腕力才行，这样吧，想试的，今天可以和我掰掰手腕，能赢过我的，可以让你们试试。”

哟哟哟。

这小伙。

看他皮肤白白嫩嫩的，身体轮廓也偏瘦，一个人能接车轮战？怎么敢的？

在场百来个人，年轻小伙子可也有十几个的，想在这些女公务员面前露脸的，可不少。

“行，我来！”

那个高速路政的精壮男人哈哈笑着，再次举手。

说罢，还回头看了自家单位的一个年纪不小的女同志。

那位女同志竟有些害羞，看向了别处。

方淮心里不由得暗笑。

这位看着也四五十了，看样子，还有第二春啊。

“好好好！”方淮走向旁边一张空的金属台，找了两条凳子，面对面放好，道：

“咱们别耽误时间，五分钟，要挑战的只管上来，好吧？”

“行！”人群一下热闹了。

这哪是浪费时间，在周围的人眼里，这可比枯燥的讲解有趣多了！

连两个路过消防队进来的老头都饶有兴致地背着手过来观看。

杨少倾看到周围这么多男人跃跃欲试，眼里都是着急，还有些气不过。

入伍前不久，方淮和陈爽有一次在网吧被人抢过钱，抢他们的也两个人，结果方淮陈爽反抗，挨了那两人一顿大胖揍。

那次报了警后，还是杨少倾陪他们去医院上的药。

人家现在可这么多人呢！大傻子，你怎么掰得过这么多人？

方淮发现了杨少倾的眼神，平静和她对视，还笑了笑。

杨少倾本来就气鼓鼓的，看到方淮还笑，即刻抬手对方淮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凶了一下。

但这个威胁的小动作，在方淮眼里简直就是歹徒兴奋拳，脸上笑意更甚。

路政男人一坐下，大家就发现了俩人的体型差距。

虽然身高差不多，但那背部宽度，可足足差了一小半。

“刘师，加油！”

高速路政的开始给男人加起了油。

旁边几个二中队的，则笑吟吟地抱着手默默观看。

掰手腕的过程，却远远没有前戏精彩。

男人和方淮一接上手，就开始用力试探，心想着只要对方稍微松动，他就猛用力，一把赢下比赛。

结果，试探无效。

男人只觉得怎么用力，对面都在原位不动，却没有试图压过他的意思。

对面的方淮，心里却在默数。

五秒。

这五秒，是给你们单位的半军事化牌子留的面子。

“加油！刘师，加油！”

男人已经吃上全劲，方淮也在五秒刚过时，开始压下对方手腕。

“喔，喔！要被压下去了！刘师，加油啊！”路政的开始惊叹。

话都没讲完，男人已经呲牙咧嘴地被压下去了。

“大哥，厉害，下一位。”方淮脸色平静道。

“啧啧。”男人不可置信甩着自己的酸疼地手掌：“兄弟，你练过掰手腕？”

方淮这才笑了笑：“天天都练，不过我们是跟铁练。”

“牛。”

男人抱了个拳，撤了。

周围的人都有点被惊住了，毕竟人群里，也没有比这男人更壮的了。

杨少倾打量着那个男人虎背熊腰的身型，又看了看方淮，讶异的同时，心中也在逐渐量化方淮这几个月吃的苦。

变化，真的好大。

她可不是娇娇女，虽然不怎么和人吵架，但遇上事时，她比男生还勇敢。

她觉得自己不需要保护，任何时候，都可以用法律保护自己的。

但此刻看着风轻云淡望着她笑了笑的方淮，心中竟多了些安全感。

那个路政男人回到人堆里，看到他关注的女人有些没好气地看着他，忍不住又放声笑，试图找回几分面子：

“快快快，你们快去！他已经被我磨掉七分力气了！”

大家又开始踊跃起来，纷纷派出自己单位的“大力士”，有单位领导和女同志的鼓舞，一个个硬着头皮上来碰运气。

碰一个全场最强男人的机会。

这下，方淮可没留什么面子，都这么慢慢磨，他还真吃不消。

国税，out。

水利，out。

民政，out。

……

三分钟，干倒七家单位，也就一个派出所的民警，他又给了几秒面子，甚至让对方压倒了一点点才再次反攻。

熊杰，赵金成，直到最后一家失败退出，才开始鼓掌喊好。

大家也佩服地鼓掌。

“消防真是不得了啊。”

“你开玩笑，我们单位旁边那家消防队，你看见没有？每天都练得嘿嘿哈哈的！”

“噫，人家是部队，军人！你们瞎比什么！你们看看，只有公安和路政的，才能跟人家僵持几秒钟！”

“爸爸，妈妈！消防叔叔好厉害！”

人群里都是夸赞的声音，却再没有人想来挑战。

就在方淮想要站起来的时候。

“爸爸，爸爸，你也是军人，大英雄！快去，打败他！”

一个小男孩一只手被一位中年女人牵着，一手拿着把闪光的玩具枪，听到旁边的小女孩夸消防叔叔，马上开始炫耀自己的爸爸。

两口子一下被大家瞧着，都有些尴尬。

男人是个下岗职工，平时为了让孩子听他们的话，不要自卑，女人没少跟孩子说爸爸以前当兵的故事。

女人歉意地看了看大家，弯下腰，对着孩子道：“爸爸以前是军人，是英雄，但是他受伤了，消防叔叔也是英雄，他们一样厉害，知不知道？”

小男孩听罢，立马跑向父亲，大声问道：“爸爸，你哪里受伤了？”

男人喉咙里吭了吭，却没说出话。

“爸爸没有受伤，他是英雄，英雄只有在世界发生灾难的时候才会现身，保护大家，知道吗？”

坐在凳子上的方淮说着，用眼神对男人示意，随后看了看桌子。

男人有些错愕地缓步上前，又看了看孩子，转头道：

“我能试试吗？”

方淮笑道：“当然，今天开放日，大家都可以试的。”

男人这才坐下，而旁边的小男孩则开心起来：“爸爸，加油！”

方淮不知道男人的情况，但看了看他青色长袖衬衫上用黑线缝补过的袖口纽扣，和胸口上的一点油污，又看了看孩子手里崭新的玩具枪，和女人身上尚算时髦的连衣裙，便知道了女人为何如此维护男人，孩子为何如此崇拜父亲。

男人发现了什么，侧了侧手，遮挡了一下。

“开始吧。”方淮说罢，手上开始加力。

男人也猛地使劲。

男人的手，很有力，比刚才的民警还要略强一些。

方淮的手渐渐被他压下，脸上也憋得有点红，小男孩和周围的几个小孩子则发出了“哇”的惊奇声。

“爸爸加油！你要赢了！”

“唔……”方淮手上泄了力，被男人压了下去。

“赢了赢了！爸爸赢了！爸爸是英雄！我以后也要当英雄！”

小男孩高举双手开心大喊。

周围的人开始鼓掌。

大家都知道，方淮在保护孩子心中英雄父亲的形象，没有一人出声打破孩子的欢乐。

男人有些感动地站起身，对着方淮行了个标准的军礼，道：

“谢谢了，兄弟。”

方淮也还了一个军礼，却没有说话。

他心里的想法，全场恐怕没有任何一个人猜得到。

过分让孩子崇拜武力，是不是不太好？

这小孩举着玩具枪兴奋地样子，可多少有点索马里啊！

想到这儿，方淮到处看了看，又在身上摸了摸。

竟然摸出一个领花。

算了，这玩意按条令可不能送人，而且是老曹的，目前刚换装，新领花可不多，慷他人之慨，他怕是要追杀自己好几条街。

全身上下，好像……

方淮取下了自己的手表，弯下腰，递给了小男孩，笑道：

“爸爸赢了，但是咱们不能玩这个机器，很危险，这个作为你的奖品吧！

你想当英雄，就要珍惜时间，好好学习，以后考上军校，就能当上英雄了！好不好？”

“好！”小男孩天真的脸上，又有了几分雀跃。

旁边的男人赶紧上前要拿走孩子手里的表，方淮却伸手拦住了他，小声笑道：

“没事，老班长，手表很便宜，孩子需要鼓励。”

男人这才停了下来，诚恳道：

“谢谢你了，战友。”

“不客气。”

全场都为这感人的一幕献出了掌声。

杨少倾此时更是大眼睛扑闪扑闪，看着方淮，心里扑通扑通跳，很想捏捏他的脸。

他真的好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