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长期地只是徒劳地将“哲学家”一词与某一个特殊概念联系起来之后——由此也发现了种种矛盾的特性——我终于认识到,此后的立法者原来是两种不同的哲学家:
1.一种是要树立一项不同以往的估价(逻辑上与道德上的)体系;
2.一种是此类估价的立法者。
第一种哲学家尝试着利用当今或过去的世界,用文字符号将各类事物加以概括与压缩。其目的在于让我们学会观察、回顾、洞悉与利用发生的所有事件——其为人类服务的宗旨是:让过去为人的未来服务。
而第二种哲学家则充当着发号施令者的角色。他们说道:“事情本应该这样。”唯有他们才能确定“目标”与“方向”,规定什么是对人有好处的,什么是对人没好处的;他们享有科学者的试验成就,在他们看来,所有知识不过只是用于创造的手段而已。而这种哲学家成功的概率非常小。实际上,他们所处的环境极其恶劣,到处都有危险。他们往往自欺欺人的闭上双眼,不愿去看将他们同深渊(即彻底毁灭)隔开的那一丝缝隙。就像柏拉图,他就坚信自己想象的“善”并不是柏拉图之善,而是“自在之善”,如同一个名叫柏拉图的人偶然拾到的永恒之宝!就是这样一种盲目意志以更为笨拙的方式控制着宗教创办者的思维。在他们的耳朵里,他们口中的“你应”千万不能听作“我要”——仅仅因为那是上帝的命令,他们才能勇于完成自己的使命;只有当做“灵感”时,他们对上帝的观念才不至于是一项压垮自己良心的重荷。
倘若柏拉图与穆罕默德这两丸宽心药失效,那么就再没有哪个思想家会拿着“上帝”或者“永恒价值”这一类的玩意儿来使他们的良心得到宽慰了;而价值立法者则会重新提出一个前所未有的可怕要求。现如今,那些上帝的选民们——这种朦胧的责任已出现在他们面前——试图看看自己能否如逃过劫数一般,采用“及时”躲避的方式逃脱责任。比如他们会自欺地声称自己已经完成了使命;会直接告知无法完成;会说任务实在太艰巨了;会说自己接受了其他更为合适的任务;会说这一新形式的望不到头的责任同诱拐没什么两样。这种逃避所有责任的行为是神经错乱与病态的。实际上,很多人已经达到了逃脱责任的目的。历史的各个角落都留存了这些逃兵的姓名与他们丑恶良心的斑斑劣迹。然而他们中的大多数都获得了解脱,即熟稔之秋。到了那一刻,他们只好做原本“不想做”的事情了;此前他们还望而生畏的事物即刻变得如同苹果落地般地唾手可得,仿佛是上天的馈赠一般。
何谓高贵?
是最肤浅的小心谨慎。因为这种谨慎已有严格的界定,无法混淆。
是言辞、着装、行动方面的轻率体现。斯多葛主义的严肃与自我强制可以杜绝一切夸张的好奇心。
是缓慢的步伐、呆滞的眼神。由于它们的出现,世界上再也没有更具价值的东西了。因为它们希望自身变得有价值。所以我们很难有惊异之感。
是对贫寒乃至疾病的忍受。
不沽名钓誉,不轻信那些满口夸赞别人的人!因为他们自以为懂得他们夸赞的目标:但要明白——巴尔扎克,这一急功近利者的典范吐出了心声——知道即无所谓。
是我们对人性可知论的重度怀疑。对我们而言,孤独感不是自选的,而是与生俱来的。
是坚信人们只对同等地位的人负有义务,而毫无顾忌其他人。因为他们坚信只有在同等地位的人群中才会享有正义感(非常遗憾!这不可能一蹴而就)。
是对“天才”人物的嘲弄与讥讽,即坚信唯天生的贵族才具有道德。
是自认为应该受人尊重。因为尊重他的人世上难见。
是爱伪饰自己。因为人的本性愈高尚,就愈需要隐藏。如果上帝真的存在,那么出于礼貌,形象上他应当与世俗人无异。
是真实可信地具有过闲适生活的能力。凡是有一技压身的人,都会有损于高贵,不管我们对“勤奋”抱有尊重或肯定态度。我们并未从市民的角度去评议它,也和那些贪婪成性、八卦成风的艺术家们的行为不一样,他们就像一群老母鸡,咯咯咯地叫,下个蛋;再咯咯咯地叫。
我们保护那些具有一技之长的艺术家、诗人与大师。但同这些只会做事的“生产者”比起来,我们更为高级,因而不能同他们混为一谈。
对各类形式抱有兴趣;自愿为所有形式的事物辩护,相信最大的美德就是客套;对所特立独行的种类持怀疑态度,所有新闻自由与思想自由都属此类;因为它们只会使人光长肌肉,不长脑子。
对女人的兴趣,或许是一种更为渺小细腻的爱好。同这种整日沉迷于歌舞、醉酒与装扮的人邂逅是多么惬意的事情啊!她们让所有胸怀强烈渴望、热烈深沉的男性灵魂发狂;而后者则是身肩大任之人。
是对王公与僧侣的热衷。从通常意义上来看,他们坚守人的价值差异的信仰,在评价历史方面也是如此——至少从表面上来看。
是沉默的本领。然而在听众面前却只字不提。
是对长久敌意的忍耐。由于缺乏轻松化解的能力。
是对煽动、“启蒙运动”、“和谐”与粗俗亲昵的厌恶。
是对珍贵事物的积累,对高级的与挑剔的灵魂的需求;否定惯常的事物,肯定自己的书籍与处境。
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经验,我们都应奋起反抗,一定要减缓它们普及的速度。倘若有人将自己差劲的审美当做规范,而我们还要反对他,那么这就是件非常可笑的事情了!
是我们对幼稚的热爱及将这些幼稚之人当做高等人与旁观者。我认为,浮士德与他的甘泪卿同样幼稚。
是我们中间对善良熟视无睹的人,因为他们是群畜。我们知道,在最险恶、最冷酷的人中,往往隐藏着一滴能量无限的善的金汁,它胜过所有娇嫩灵魂的单纯伪善。
是我们认为我们的恶劣习气与愚蠢行径不应当受到谴责。我们很清楚这很难得到认同,然而我们有充足的理由使自己拥有光荣的地位。
从来不曾存在过均衡状态,因为它根本不能实现。然而在不确定的空间或许例外。在球状空间也一样。空间的结构源于运动,实际上,这也是造成一切“不完美性”的原因。“力”、“安定性”与“均衡”之间相互斗争;而力的量(即大小)是固定的,可是力的能力却具有流动性。
批判“超时间性”。在力保持确定的瞬间,就具有了重新分配所有力的绝佳条件;力,不可静止。“变化”属于本质,时间性也如此。只不过是在概念上重新设定了变化的必然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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