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陈头反应过来,看着有些担忧的看着李氏的儿子和羞愧的李氏,笑道:“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快些吃饭去吧,这一道上可把我吃的嘴都淡了。”
李氏松了口气,忙上前扶住孙氏,陈三郎扶住老陈头,一家人欢声笑语的吃了一顿团圆饭。
饭后李氏才抽出功夫问陈三郎:“我爹娘呢?!”陈三郎苦笑道:“岳父说自己与岳母年纪大了就不来了,等到正日子前让大舅子两口子代替他们来一趟。我看着他们应是怕自己是乡下人给咱们丢了面子...好说歹说劝了,就是不来,就差拿大扫帚把我赶出去了!”
李氏闻言想到爹娘一辈子都为了这些小辈着想,哪怕亲外孙成亲还怕自己是乡下人在亲家面前丢了女儿一家面子,忍不住落下泪来。
陈三郎心疼的拍着她肩膀道:“岳父那个人你也知道,只要做了决定的事儿就没有改的可能,我准备过两日派双禄带一车东西跑一趟,顺道把大舅哥两口子接来如何?”
李氏想着自己爹爹的直脾气也没法子,只能点点头:“多装些,还有拿些银子偷偷塞给我娘,若是我爹指定不要!但是也别太多,多了我娘指定也不要!”
陈三郎赞同的回道:“那是自然的,等日后几个舅子家的儿孙们若是想好好读书的,咱们也把他们接到府城来!”
李氏这才抹了眼泪破涕为笑。
躺在松软的**,闻着新棉花和晒过的阳光的香味,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外屋努力不发出声音的丫鬟们细细碎碎的动静,孙氏不由捏了老陈头一把:“老头子,我这是不是做梦呢?”
老陈头被她掐的倒吸一口气,使劲拍开她的手:“掐你自个去!”
孙氏一点也没生气,看着自己被老陈头打疼的手笑了起来:“我这辈子吃了这么多苦,也算混出来了!”
老陈头没理她,翻了个白眼转身背对她,想着今日被一群下人们叫老太爷的样子,自己也美滋滋的笑了起来。
到了没几日,老陈头和陈二郎陈四郎在双禄的陪同下很是逛了一通府城,单家和曹家知道老陈头来了也都派人送了礼来,给足了陈家面子,孙氏每日享着老太太的福,更是乐的晕头转向的,巴不得日子永远这么过下去。
然而大房就没这么轻松了,兆厉每日都想与兆贞好好谈谈,但是兆贞却一直躲着他,哪怕被逮到了说不过几句就找借口离开,甚至有一次竟然直接转身就跑,可把大房一家愁坏了,无奈之下兆厉只能求助兆志,问问到底怎么办才好。
兆志还是第一次知道兆贞的情况,怎么琢磨怎么不对劲,生怕他是在这冲动的年纪学坏了。索性和兆厉带着四个墨趁兆贞在书房读书的时候把他堵在书房里。
兆贞看着哥哥与堂哥的样子,又看了看后面站着的四个书童,垂头丧气的低下了头,一言不发。
兆志与兆厉对视一眼,挥挥手让四个墨出去守着门口,谁也别放进来,然后拉着兆贞坐在椅子上,柔声对他说:“兆贞,若是你真的不愿意读书,那咱们就不读了,大堂哥足够撑起家业,你可以自己做想做的事情。”
兆贞抬起头眼睛一亮,却在看到兆厉关心的脸的时候又飞快的低下头去,讷讷道:“我...我没有...”
兆志见状索性让兆厉也去旁边的屋子等着,待屋子里只有他们二人的时候,兆志道:“现下大堂哥也听不着咱们说话了,若是你有什么话不妨对我说。
我是你的堂哥自然希望你过得好,可是却又不会给你压力,我只是想知道你到底是如何想的。毕竟这个世界上最担心你的人现在正心急火燎的不知道如何是好。你看大堂哥的嘴,都快起了一圈燎泡了,听说大伯母也日日睡不好。若是你真的担心你的家人,说出来咱们一起解决可好。”
兆贞低着头没有出声,兆志也不催他,足足过了将近一刻钟的功夫,兆贞才抬起头泪眼婆娑道:“二哥,我...我不认字...”
兆志愣在当场,不认字?不认字是什么意思?兆贞读了十多年书了,竟然说自己不认字?
兆贞开了口反而豁出去了,掐着自己手心哽咽的跟兆志说:“我不知为何,进学第一日起我就发现自己不认字了,先生教的字我都明明知道如何读,也拼命记住了它们长的样子,可是转头就忘。
我与爹娘说,他们说我刚进学是正常的,我也以为是正常的,强迫自己去读书,可是我发现我真的不行。我看着书像看天书一般,明明每个字都眼熟,但是连在一起却不知道它们的意思。
后来大哥考上了童生,考上了秀才,大家都道咱们陈家人是读书种子,我也想替娘出口气,就逼着自己背下了全部学过的书,强迫自己在脑子里搜出来带考试题目的部分,然后用一只笔在试卷上一个字一个字比着写的,生怕写的字大小不一歪歪斜斜,这才勉强考上了一个童生,再往下我是真的不行了...”
兆志从未听过有人竟然会这样,他敏锐的察觉到这应该是一种病,一种几乎没人发现且无人会治的病!
兆志稳了稳心神,开口问道:“那...你是如何打算的?若是你还想读书,咱们就去求医,府城不行就去京城,京城不行咱们就算是找遍天下也去治!”
兆贞眼泪“滴答滴答”的滴在地上:“不...我不想读书了,每日看着书对我来说都是煎熬,若不是为了娘与哥哥,我...二哥,我有时候想我死了就好了,这样不会有人知道娘生了个进了十来年学还不认字的怪胎!”
兆志没忍住用力拍了他一下:“瞎说什么呢!若是你真的死了,大伯母怕是都要随你而去了!这个家就散了!既然不想读书了,那你说说你有没有想做的事情?”
兆贞被兆志拍了一下仿佛也冷静下来:“我...其实自幼我就想做厨子,二哥,你不知道你们家在镇子上开食铺的时候我是多么羡慕,我也想去食铺里做活,我也想日日待在后厨研究新的菜式,每次闻到铺子里热腾腾的炒菜香气,我的心就砰砰的跳...我...不敢与娘说,我怕娘觉得我...”
兆志是真没想到自家的堂弟竟然想做个厨子,他沉思片刻,对低着头的兆贞道:“兆贞,不若现在你先回房,我与大堂哥商量商量怎么办如何?”
兆贞点头应下,拖着疲惫的身躯打开了房门,兆志叮嘱润墨把他送回房,待他们走后,让枯墨跟在后面盯着兆贞,以防他万一想不开...
兆厉在隔壁屋子看到兆贞被扶回了房赶紧冲了过来,看到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表情严肃沉思的兆志心下一凉,颤抖着嗓子问:“兆...兆贞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兆志从思索中被惊醒,抬头看了他一眼道:“的确是大事,先把门关上吧...”
兆厉木木的回身关上了门,都不知道怎么走到兆志面前的,又开口问了一次:“兆贞出了什么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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