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秘机动队撤退了，因为我的脚始终踩在苏梓橙的身上，没人敢下令进攻，也因为……他们没机会赢了。

失去了苏梓橙，仅凭那区区几名带伤的干部，不可能拼过帝天，而那些黑衣人战士在某位凶神的面前，似乎根本算不上战斗力。

临走时，王莉又做了件出乎所有人预料的事，她突然一把抱住了我，虽然很快就放开，但我却感觉有一丝柔软从脸颊一扫而过。

“谢谢你。”王莉笑道，全场只有她一个人明白，我今天算是放了隐秘机动队一马，也只有她一个人觉得，我又救了她一命。

她是想报恩？或是用一个拥抱表示道谢？理所当然吧，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虽然这么做会让她有很大麻烦，回去后怕是有得解释了。

又一件让我出乎意料的事发生了，隐秘机动队全面后撤，却有一个人没动，反而愣愣的看着我，反而朝前走了几步。

“小子还不快滚？小心老子吃了你哦！”一名高瘦的尸妖怪笑道，那人却不管不顾的走到了我面前，周浩。

“我看到了……”周浩惨然道。

“什么？”我不明所以。

“我看到王莉说的那种哀伤了，从你脸上，那和照片或资料里的怪物是完全不同的……我还看到你哭了，虽然我不明白一个尸妖为何会哭……我甚至听到你和那尸妖说的话了，虽然有些举动我不理解，但你想做是背负对么？背负他的责任，保护那些无辜！”

周浩的声音满是颤抖，我的身子也是，因为激动，他终于明白了？打开心结了？他终于愿意认回我这个兄弟和死党了？

“周浩……”我扬起笑脸张开了双臂，想要紧紧抱住他，可周浩却避开了。

“怎么？”我愣住了，心中又是一酸。

“对不起，再等等，你让我再想想……”周浩突然用力捂住了脸，手指在颤抖，指缝中的晶莹也在颤抖。

“如果是以前，我会毫不犹豫的抱住你，可现在不同了，我毕竟是隐秘机动队的干部，我也有我的指责，我的背负，我……”

“我始终是人，你始终是尸妖，立场的问题该怎么取舍，我不知道，我得多想想……”

“对不起……”周浩说完扭头就跑，我没有追，只是痴痴的望着，因为我明白他此刻心中有多苦，因为那个立场的问题也曾困扰了我许久，甚至生不如死。

“好，我等着你想明白！”我朝着周浩的背影大吼道，他没回答，只是拼命点着头。

其实他已经认同我是李阳了，那个他最好最铁的哥们，可问题是……我们再也回不到以前了，回不到我被咬的那一晚之前，回不到那两个无忧无虑的屌丝。

这半年多来我们都变了，身体变强了，心也随之成长了，我们都不是以前那个懵懂的2B青年了，我有了我的理想，他也有了他的抱负，只是这其中的冲突……

孙芸可以轻易接受我，是因为她只是个普通的女孩，而周浩此刻的身份却不再普通了。

我可以劝他的，就像对王莉那样，用我那套任何人都无法辩驳的理论，可我没有，因为他是我最好的兄弟，我相信他一定能自己想明白的。

多久？无所谓，做兄弟不是一朝一夕，而是一辈子的事，所以我哪怕耗尽一生去等待他的这个答案，都值得！

隐秘机动队已经撤下了山坡，担架上，苏梓橙正用力捂住了脸，指缝中同样满是晶莹，女人今天……差不多把六部的脸都丢尽了。

其实苏梓橙并不算输给了我，和我交手时她已经身负重伤，顶多……算是她和张铭海拼到两败俱伤，又被我耍诈捡了便宜。

打个比方，如果苏梓橙的实力有一百，那么张铭海这八尾尸妖最少也有九十，一百减去九十等于多少？何况张铭海之前还曾偷袭得手，苏梓橙拼着受伤还能赢他已经不容易了。

可女人依旧无法接受自己的失败，无法接受自己被我踩在了脚下。

女人很骄傲，因为她很美，虽然英气过盛却依旧不失为一名绝色，而且她很强，六部中唯一的，也是整个国安部最强的女性，甚至可以说当今世上，很难再找出一个比苏梓橙更强的女性，当然前提是人类之中。

在隐秘机动队，她是最著名的巾帼，也是最骄傲的玫瑰，无数男性想得到她的垂青，她却根本看不上任何男人，同时也没有哪个男人敢招惹她，包括那个以变态疯狂著称的罗天烬，也包括那个号称六部中谁也不敢惹的李铭轩。

可今天，她却被我踹在了脸上，又踩在了脚下。

苏梓橙愤怒，同时也委屈，委屈到哭，愤怒到咬牙切齿的发出了那个誓言。

“我苏梓橙对天发誓，下次再见，我一定会杀掉你，用最残忍的方式！”

好吧，我似乎又多了个很牛逼的仇家，但无所谓了，反正就算没有仇，我和苏梓橙的立场也是不共戴天的，何况我已经懒得在理那女人，只是痴痴看着张铭海的尸体。

其实苏梓橙今天不算败，至少铲平了那座监狱，救出了很多无辜的人类，那个监狱长也被我弄死了，再也无法祸祸。

因为这件事，苏梓橙搞不好还能得到上级的嘉奖，如果她再果敢一点，乘机把成都和尸妖勾结的所有贪官全部铲除，那么隐秘机动队在民间的声望也恢复很多。

而且我很想告诉苏梓橙，至少她还活着，张铭海却死了，就算要报仇，也该是我先找她！

“是谁杀掉了小海！”帝天的狂吼声突然响起，他和张铭海似乎是很不错的朋友。

而且当帝天看到张铭海那被吃到残缺不全的身体时，整个人仿佛发了狂似得跳了起来，暴喝道：“谁，是谁吃掉了小海的身体，李阳你告诉我，老子要把他碎尸万段！”

“是我。”我面无表情道，全场一片哗然，帝天愣愣的盯着我道：“李阳你说什么？你……你别乱说话，不管是谁吃了小海我都会杀了他，你也一样！”

林风吓得连忙拦在了我面前，我却摆手示意不用，甚至没和帝天解释，只是……我突然朝山坡的另一侧跃去，因为我看到了树后，探出了几张颤巍巍的小脸。

一把将他们拥入怀中，同时也挡住了他们的视线，我不希望这些孩子看到张铭海的尸体，甚至不希望他们知道自己的老师已经死了。

“叔叔，你看到我们老师了么？他去哪了？”一个小女孩奶声奶气道，她好小，好可爱，精致的仿佛洋娃娃，可她却那么可怜，失去了一切，此刻连唯一依靠都没有了。

“老师走了，叔叔也不知道他去哪了，但一定是个很美的地方。”我柔声道。

“为什么要走？他不要我们了么？不再保护我们了么？”又一个小男孩满脸委屈道。

“没，他只是太累了，他独自保护了你们这么多年，要去歇歇了……”

“乖，别哭，叔叔替他保护你们好不？因为叔叔继承了他的力量，那些用来保护你们的力量，所以叔叔必须背起他的责任……”

“叔叔也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回来，但大家一定要乖，一定要等着，也一定要记着，他永远都是你们的张老师……”

我尽量挤出笑容，尽量放柔声音，尽量克制着颤抖，听着几个孩子乖巧的答了声好。

身后，有些尸妖已经捂住了脸，有些则痴痴的看着天空，就算是尸妖也有感情的，帝天也没有在大吼了，他耿直，但却并非笨到什么都不懂，只是抱着张铭海的尸体发着呆，表情无助的像是个孩子。

我安抚完了那些孩子，交给林风，这才缓缓走到了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身体真的好魁梧，他只是蹲着，而我站着拍他肩膀居然还要抬起手，可他的身体却颤抖的非常厉害。

“他和你是很好的朋友么？”我喃喃问道，帝天点头。

帝天告诉我，他们很早就认识了，从刚做尸妖，还没有破茧妖武的时候，那会的帝天只是个傻头傻脑的庄稼汉，什么都不知道，连怎么活下去都不懂，是张铭海帮了他。

他们曾肩并着肩一起度过那段最难熬的日子，在同一座城市生活，跟着同一个管理员，直到他们一起成长，一起变强。

那名管理员因意外离开后，张铭海曾是首选继承人，却让给了帝天，因为他们是朋友，也因为帝天很耿直，性格也很无私，一定会做好这个位置。

可也就是那一天，他们分开了，因为张铭海始终带着几个孩子，也始终保留着身为一名老师的坚持，他不希望孩子和某些行径恶劣的尸妖一起生活，去学会那些恶心的事。

可帝天却对同类来者不拒，始终坚持管理员就要帮助同类的守则，所以张铭海宁愿带着孩子去四处流浪。

我想到了之前那座小仓库，那里面装修的很漂亮，就像一座游乐场，我也明白了张铭海的理想，他不管外面怎样残酷，只想保持那仓库里的小小天堂，让孩子们快乐的生活。

他可以浑身是血，却不想让孩子沾染哪怕一点，他可以变得冷酷无情，甚至狰狞恶心，但只要回到那座天堂，面对那些孩子，他就会露出笑脸，变回那个永远温柔的张老师。

可他却走了，虽然孩子们会永远等着，但……永远只能是永远。

“那些孩子要不要交给你照顾？如果你想的话。”我痴痴问道，这不是想推卸责任，而是我希望帝天看到那些孩子时，能仿佛像看到了张铭海一样。

“不，小海交给你了，就是你的！”帝天认真道：“我帝天这辈子认同的人不多，小海算一个，李阳你也算一个，所以把孩子交给你，我很放心。”

能被帝天这种强者认同，我很欣慰，虽然他其实并不完全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