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碧水复潆回 一
?他微怔,缓缓松了手,拂袖侧身道:“郑姬希望葬在楚国大地上,你带她走罢。”
话音刚落,她还来不及诧异,赵后身边的宦官便带人走进来,傲然道:“传太后娘娘旨意,慎宫人谋害秦国后裔,赐死——”
霎时,嬴政震惊不已……
一个月后。
楚国的汨罗江边,立着一男一女。女子怀中抱着一个陶罐。
无限沧桑,无限凄凉……
每个人都在世间轮回,无数生命接受着这无情的安排,匆匆来过,又匆匆离去,也许经不起情感的牵绊,有过依恋,有过无奈,可是该走的注定要离开,错过了便是永远!
“放她走罢,那是她的心愿。”男子叹道。
“大哥爱过尘聆姐么?”慎思问,依旧紧紧的抱着陶罐。
项超微笑,双眸望着汨罗江上的渔船。
慎思知道这时候再问这些事已无意义,但她想让尘聆姐听到大哥的心声。
良久,骨灰顺着风四处飞扬,大哥轻唱起那首《山有扶苏》,她想起尘聆姐临前的话……
“若我还是三年前楚国那个平平凡凡的贫家女该多好,浣纱,采桑……那日子太美好了。”
风,带走尘聆的骨灰……
“其实人生也用不着太华贵,贫家女怎样,秦王夫人又能怎样,若是活得没了意义,再贫再富与这世上都是白走一遭罢了!”
“我知道,这辈子是出不去了,与其在这偌大的秦后宫孤寂终老,倒不如为了自己在乎的人付出余生。”
姐姐,你活出了有意义的一生。
看到了么?大哥在为你落泪,他,是爱你的……
人海茫茫,错过了的人,错过了的事,错过了的情,唯有仰问苍穹,此情可真?
就如,项超对尘聆,嬴政对慎思。
那日,赵后是何许人也,慎思在她身边呆了三年,虽说不了解,但做那些致使孕妇滑胎的事,赵后还是了解她的,毕竟,这些方法,都是赵后交给她的。
要想查出致使赵清芷滑胎的始作俑者,对于赵后而言,再容易不过。
赵后是喜欢慎思的,喜欢她的聪慧与胆识,之前吕不韦要杀慎思,她极力挽回也是这个原因。但,就是对她再赏识,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赵后是不会留的。
那一日,赵后要赐死慎思,而嬴政,却以胡姬的性命相要挟,若是失了慎思,那胡姬,莫想看到明日的太阳。
赵后无奈,只得放了她,并许诺,无论宫内宫外,绝不伤她半分。
她不知道赵后为何还要许诺,根本没必要,嬴政没有实权,再护短,一个宫人,要她死,还是很容易的。
这一次,她开始相信,那日嬴政说的“如果此次你侥幸活了下来,就不要回来了”,的确夹杂着对她的关心,不是单纯的因为她对他还有利用价值。
细作,擅于看人的眼睛来判断那人的内心。那日他与赵后对峙,深邃的眸子流露出坚持,那种坚持是基于害怕失去她。
抱着尘聆的骨灰离去的那日,嬴政在江头凝望着她。
缆绳松开的那一刻,深邃的眸中有瞬间的不舍,而后,流露出的便是很复杂的情感,或懊恨,或忿懑……
不论是她是他,一切的一切,都只是欲说还休。
她抱着手中的包裹,看着他,抿唇,不说话。
船,徐徐离了案,最终,还是他启了口。
他说,走了,便不要回来了……
这,是第二次了,走了,便不要回来。
他,是担心她的。
只是,那份情,对于如斯帝王,如是帝王家,可真……
不知过了多久,江头的红日已完全落下,将近冬日的寒风,吹的慎思打了个冷颤,这种寒意,让她想起嬴政发怒时的模样。
三年,不止一次得惹得他怒火中烧,他却从未与她撕破脸,她以为是自己手中还有一把精英细作,为大局,他不计较,原来,他的纵容,是基于他对自己的情上啊……
“回家罢。”大哥将披风搭在她的肩上,她从思绪中回来,摇摇头:“不了,项潆已死,她再回去,岂不出乱子了?”
“总会有办法的,难道你不想见爹娘么?”
慎思沉默。
大哥笑了笑,引慎思——项家小妹——项潆,回家。
当日,慎思与政儿双双坠崖,当她醒来时,便有位高贵美丽的妇人站在她身旁,当她问起她的家室,慎思只道:“忘了。”从此,项家便多了位女儿,虽为养女,但项家上下为她特别好,当正牌小姐一样对待。
后来楚王愚昧,送她入了秦宫。
至此,已有十一年前光阴,而今再立于项家门前,往日的温馨依旧可见。
项超让项潆蒙面入府,退了下人拜了项父项母,重回项家,免不了家人涕零相迎,项潆看着心酸,但始终没有一个正常女儿家该有的眼泪。
后来项燕竟退去所有人,独留项潆与他。她无意间看到母亲眉间的愁绪,便也明白了些什么。
“坐着罢,”他端了茶杯给项潆,“这是今年的新茶,挺香的。”
项潆接过茶杯,汉白玉荷花杯,是她以前最喜用的。
抬头望着项父的身影,两鬓已露花白,身板却挺直不屈,显出一种不言而喻的身份。
“哥哥们,还好么?”项潆打破沉寂。
“好,好……”爹似乎无心应答。
在项燕心中,楚国安危是大事,此刻他担忧的,应是她无故回楚罢!“爹爹在想何事?”
“潆儿啊……这三年,你是怎么过来的?”问的这般含蓄,有必要么?
项潆浅笑,道:“过一天算一天罢,秦后宫的日子也就那么回事儿,只要处处谨慎,活下来也并非难事。”她端起茶杯,嫩绿的新茶泡在汉白玉杯中,飘出缕缕香气,嗅了嗅茶水,沁人心脾,“爹爹莫担心,女儿此次回乡,只为送归郑姬骨灰,隔几天还是要回去的。”
“为父不是这意思。”他连忙站起来,“为父只是担心楚王那里……”
“女儿说说罢了,楚王那里……不过是担心女儿泄露了细作身份罢了!”
项燕怔了怔,似乎叹了口气,道:“陛下当初那般看重你,大费周章送你入秦,可结果并不如意,陛下心中是有怨恨的。”
“哦?”她有些诧异,“那就是说……女儿此次回来,正如了陛下之意?”
“陛下是有所怨恨,不过近年来身子不大稳健,也便淡忘了此事,只是怕……太子继位后对你不满了。”
“父亲,此语不敬,以后,还是不说的好。”父亲不是大大咧咧之人,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还是有分寸的,今日之语,不外乎是担心自己受到楚王责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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