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赐死

43 赐死

“来人!”韦臻忽道。

侍立一旁的李公公忙应道:“奴才在。”

韦臻短促地下令:“去冷宫。”

此时虽已过了四更,李严亦不敢怠慢,忙令备驾,少时御辇随从皆已准备好,李严小心翼翼地侍候韦臻上了车辇,吩咐起驾。

空中飘着鹅『毛』大雪,去冷宫的路寂静而漫长,没有半分人语,只听得见车轮碾过雪地的吱呀声。辇车前昏黄的琉璃风灯摇晃不定,韦臻心头如翻江倒海一般,现在还有什么必要再见她?她既已亲口招供了,自己难道还想帮她翻供么?……却似又看到莫愁俏皮的笑容,她受了刑?现在怎样了?伤很重么?虽然怜容说只是一点必要的小小刑罚,但自己该不该去看她一眼?……

“勿忘了前朝淑妃之事!”熟悉而森冷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韦臻激灵灵打个寒战,大叫一声:“母后!”

车夫听到异常,忙停下御辇,李严隔着明黄的车帘问道:“皇上?”

韦臻沉默片刻,低沉的声音不象是自己发出来的:“回乾元宫。”李公公不明究里,忙又吩咐御辇转回。

深夜,蕴秀宫中,周宁容手持一张黄纸,凑近那跳动摇曳的烛火,火舌迅速吞噬了薄薄的状纸,周宁容面上浮现出一抹微笑。一旁的怜容低声赞道:“还是姐姐想得周到,预先就准备好了供词和内应,这样的安排真是天衣无缝。”

周宁容矜持地笑笑,道:“这件事还总算顺利,稍稍一吓,那小贱人便招了,皇上那里也没出什么意外的变化,”看着状纸化为一团灰烬,周宁容又道,“每句话都是她亲口认的,再和我们没什么相关。”

怜容默然片刻,又问:“姐姐,皇上这次一定会赐死她了?”

周宁容弹弹手指上的纸灰,不疾不徐地道:“皇上如果还不肯赐死她,那真没天理了。不过,就算万一没赐死,也一定会囚禁冷宫,那大不了再制造一件事故罢了。妹妹放心,从此这后宫,便是你我的天下了!”

怜容忙道:“那妹妹要提前恭喜姐姐了!”

周宁容眉梢眼角皆是飞扬的得意,口中却道:“妹妹言之过早,那还要看皇上的意思。”

黎明时分,又是一夜不眠不休的韦臻头发蓬『乱』,面『色』蜡黄,憔悴的眼中血丝密布。自己今生做的最错的事就是今年三月初见她,后没有立即赐死,让她活到了现在……如今要亡羊补牢,还来得及么?经历过的一切都已无法挽回,韦臻右手用力扼住左手手腕,似乎要将其生生扼断!剪不断理还『乱』,或许,只有死……只有死才能了断这一切,自己才不会重蹈先帝的覆辙,既然朕是皇帝,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是该下决心快刀斩『乱』麻的时刻了!

韦臻唤来李严,令他传旨:“冷宫庶人莫愁,为越西国内应,窃书通敌,证据确凿,即行赐死!”说到“赐死”两个字,韦臻忽然一阵心悸,心脏似被一只巨灵掌紧紧攫住研磨,一时竟痛得无法呼吸。李公公忙扶住韦臻:“皇上,不要紧吧?”

韦臻无力地点头:“你去传旨执行吧!完事了再来回朕。”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挥挥手让李公公下去,目送他退出殿门,韦臻终于瘫软在赤金九龙的御座中。

莫愁是被冻醒的,茫然睁开眼睛,半晌不知道身在何处,无意识地动了下手指,突如其来的锥心刺骨的疼痛让她记起了一切,费力地转过头,发现又是在冷宫的床上了。看不清窗外的天『色』,也不知是白天还是黑夜,床头的一张小桌上摆了一碗冷粥,一个窝头,看来就应该是今天的膳食了。莫愁这会反倒什么都不想吃,只是一动不动地躺着,不知躺了多久,十指伤口的痛楚已被寒冷冻得麻木,腹中的饥饿也不再那么难熬了。

皇上应该已看到供状了吧?他会怎么想呢?他不会笨到相信那上面的一派胡言吧?莫愁脑子里转来转去都是这个念头,但如果他肯亲自见我,我又该怎么说呢?唉……说什么都是错,这会又冷又饿的,要编也编不出来,莫愁下意识地去翻压在褥下的香袋,刚一动,又痛得一哆嗦。

莫愁干脆闭上眼睛养神,冷宫里没有人管她,莫愁时昏时醒,眼前无数人影晃来晃去,一会是父王,一会是哥哥,一会是江枫,还有跑来跑去白『色』小绒球似的怜怜,最后却仍是韦臻,冷漠的眼眸中再看不见往日的温情……莫愁心头一寒,睁开眼睛,忽听见门外的喧哗,挣扎着转过头,看见房门开了,进来的却是李公公,高声叫道:“庶人莫愁接旨!” 莫愁几乎没力气起床,两名随同的小太监过来,一左一右架起莫愁,扶她跪下接旨。李公公展开黄绫,一字字念完诏书。

“即行赐死?”莫愁有瞬间的疑『惑』,但随即平静下来,他没有发现那供词中的破绽,他简直是笨的出奇!或许,是他根本就不愿意去发现。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吗?赐死……他放弃了,他不要我了,我也终于可以不再顾忌那誓言,正好服下那诈死的『药』丸,从此天高海阔,永成陌路……莫愁微微俯首,磕头谢恩。

一只红『色』的托盘端到了莫愁面前,掀开盘上的白布,赫然入目的是一壶鸩酒,一柄匕首,一段白绫。莫愁静静地凝望了这三样东西一阵,这就是传说中的赐死了,来到这里这么久,终于有幸见到!莫愁忽然很想握住那柄匕首,『插』入胸膛掏出自己的心来,如果皇上此刻站在面前,自己一定这么做,告诉他事实的真相,然后一刀就刺进去!……为什么他竟不肯来见自己一面就下旨赐死?难道他再也不相信自己了么?宁可相信那阴险歹毒的周氏姐妹?无非就是死,有什么好怕?自己何必诈死担这冤枉的罪名?

莫愁忽有种破釜沉舟的勇气,听李公公问:“莫愁,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莫愁抬头,盈盈浅笑:“李公公,我想再见皇上最后一面,公公能否代为通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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