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座菩提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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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包不住火，镜落忐忑不安的心底事终于降临了。当胤礼的生母，勤嫔陈氏哭哭嘀嘀地来乾清宫告状后，待她一走，保成就里间转了出来，铁着脸拎着镜落，似笑非笑的表情如同天气般阴晴不定：“不用猜也知道是你干的。”

镜落缩着脖子，小心翼翼地偷眼瞧了瞧白端，白端在一旁架子上，眼里满是爱莫能助的目光，又转向康熙求助，爷爷大人瞅瞅自家儿子，又瞅瞅孙女，权衡再三，只能作个手势，让孙女乖乖地忍一忍，好歹这也是乱了辈分，对长辈不敬的事儿。

于是，欲哭无泪的镜落嚅喏着小声道：“我又没打伤他，一个手指头都没动。”切，这个死胤礼，以后看姐姐怎么收拾你，竟敢唆使母妃打小报告。

“是啊，一个手指头都没动，今天靠身法吓唬别人，明天是不是想要用咒文吓死别人？你最近是不是嫌事太少，想找事做？”保成不怒反笑，但这笑容使镜落越发紧张，使劲捏了捏手才轻声反驳道：“是他无礼在前，我只是正当防卫……”

“的确是他不对在先，但你不要忘了我很早就告诫过你的原则，绝对不能用灵术吓唬普通人。”保成冷静地分析道，“按照你的性格，今天这么做了，明天难保你不会变本加厉，一点都没考虑过后果，鲁莽行事，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以后可是要吃大亏的。”

“……我知道错了啦。”她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地嘟囔着，“我现在就去道歉。”

“小镜，你的信念果然还不稳定啊。”保成拍拍她的头，“你在这里是要学会怎样稳定自己的心，而不是惹是生非。”

镜落抬头看着父亲，与他相仿的眼眸闪烁着光芒，终于缓缓垂下眼帘，“我错了。”

保成微微颔首，恢复了一贯和煦的笑容，取出一卷纸轻松地晃晃手：“道歉也不必了，责任对开嘛。只是惩罚是必须的，你就完成这个任务吧。”

“耶？”她虽然料到可能会有这一手，但没想到这么快，悻悻地接过纸，认命似地叹口气，在爷爷的书桌上摊开纸，不由一愣，“这是？”像是地图一样，又不是很精确，弯曲的河流和绵延的山脉可以大致辨认出，正中央是一个类似长方形的标记，周围被红笔画了几个圈，打上了着重号。

“是京师地图？”一旁的康熙隐约辨认出了原型，诧异地打量着这张模糊的地图，“保成，这个作和用？”

镜落猛然间明白了什麽，抓起毛笔在中央画了一个八方坐标，刷刷几笔写上方向。她的字大有乃父之风，但不失女性的婉约，能在撇捺折勾间发现与父亲的区别。

她在纸上分别标上了乾、坎、艮、震、巽、离、坤、兑八个方位，对应着那几个红圈，疑惑地分析道：“只有艮位和离位没有标记，坎的标记被划去了，剩下的五个方位……嗯？”手指移到乾位继续道，“乾是神门，相对的坤位是里鬼门，然后巽位是里神门，艮位是鬼门，震和兑是……难道……”

她难以置信地转过头，艰难地突出字来，“老爸你该不会叫我去超度亡灵吧？”

“BINGO！怎么样，冥界和六道联合放手的任务，绝对有收获哦！”保成支着下巴，饶有兴趣地解释下去，俨然一副收了广告费的模样，“坎位所对应的景山本就因地制宜，镇住了风水，而这五个方位各有一处乱葬岗，只要把亡灵全部超度完毕，就会有特别的收获哦。”他在“特别”两字上加重了语气，使镜落好奇心被挑起，“唔，我可以试试。”

见她一步步被骗上了圈，保成不失时机地补充了一句：“白端可以陪你去，但是不准它出手帮你。”

白端奇怪地向他投来询问的目光，镜落却满不在乎地招呼它过来，“我一个人也能行，谁怕谁啊，我去画符纸去。”

目送着她离开的背影，一丝忧虑重新爬上了保成的眉宇，康熙拍拍他的肩膀道：“还是孩子心，到底不明白你的苦心啊。不过你真放心让她一个人晚上去荒郊野岭？”

保成耸耸肩笑了：“都一样，我小时候不也是这样，哪怕自己再不济都不肯服输。小镜胆子素来大，只是不持稳，再怎么着，白端总是会帮她的。”

康熙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开了口：“现在想来，你小时候懂事多了，有时竟感觉不是这个年纪的孩子。”

保成微微睁大眼睛，旋即释然，嘴角带着无可奈何的苦笑，又闻言道：“晚上陪阿玛喝一盅吧，你在这里安顿不便，不如就和阿玛睡怎么样？”

他于是点头：“好。”

天色渐薄，镜落匆匆吃完饭就换上登山靴要出宫去。康熙却在书房门口唤她过来，递上了一串珠子：“你阿玛担心你又不说出口，夜里放你一个女孩子家出去到底不放心。这珠串玛法一直收着，如今给你也好辟辟邪。”

“哇！好漂亮！谢谢玛法！”她戴上珠串，端详着那一颗颗菩提子明亮光洁，粒粒都是白玉般莲花形态，自然清新，静下心来便能感受到灵气萦绕。

康熙的嘴动了动，终究没有开口，只是一味地看着那串莲花菩提子，没有告诉她这串珠子最后的主人是谁。他的目光沉沉的带着说不清的复杂，是喜是悲自己也不清楚，怀念、欣慰、哀伤、不舍，像是交织不断的蛛网笼罩在周身，轻柔紧密，却令人沉迷其中透不过气来，直至抑郁窒息。

他抬起手揉了揉眼，镜落自在的身影渐行渐远，她和白端的对话声也愈发的渺茫，苍老的手轻轻垂下，恍然间喃喃自语着：“回忆的确是毒药啊，我却舍不得忘却，你说能怎么办呢？冰伊。”

以镜落目前的形势来看，超度乱葬岗上的亡灵一点儿也不费力。念上一段往生咒，再发动符咒，就能将那群整天飘**着无所事事的鬼魂送到忘川河边了。

虽然也有冥界不接收的亡灵，譬如那种自己寻死，或作恶多端的家伙，但也能进入世界体系中的六道轮回，不过至于转生成什麽命运，完全是要看龙九子的裁决了，她现在只负责把他们扔进六道空间去。

几天下来，她已经顺利完成了四处的任务，接下来只需将乾位的荒坟处理完就大功告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