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卧薪尝胆

第三章 社稷动**时局乱

第三节 储君与后事安排

万历四十八年（后金天命五年）五月下旬，赫图阿拉。

这一天，努尔哈赤带着皇太极和代善前往了位于赫图阿拉城内的府库，准备查看备战物资的储备情况。

而早在一个月之前，通过李永芳的牵线搭桥，建奴就已经和八大晋商搭上了线，在努尔哈赤许诺了种种好处，并且支付了大量金银的基础之上，八大晋商以最快的速度为建奴准备了大量的铁料、布匹、粮食、药材、马匹等物资，甚至是成品的兵器和铠甲。这些物资全部被八大晋商的商队运送到了蒙古科尔沁部的边境上，再由建奴派出人马运回了赫图阿拉。

努尔哈赤以及皇太极、代善见到府库中堆积如山的各类物资，都是非常的高兴，三人心中都是长出了一口气。和八大晋商搭上线，建奴不但将眼前的难关顺利渡过了，而且对将来大金的发展也是有着非常重要的作用。

在高兴之余，努尔哈赤重重奖赏了李永芳，将其直接提升为一等副将，并且赏赐了大量的钱财，在建奴众王公的面前对其好一番夸奖。志得意满的李永芳听着努尔哈赤的夸奖，就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做梦一般，一切都是那样的不真实。不过李永芳还是趁机为自己再加一分，对努尔哈赤表示，自己已经派人通知晋商八大家了，让他们继续想方设法为大金筹集物资，双方的合作将继续开展下去，努尔哈赤闻言大为高兴。

之后，努尔哈赤便将这批物资全部利用了起来，大大加快了建奴备战的速度。

话分两头，京师，万历帝寝宫。

此时万历帝的寝宫之中人影重重，到处都是轻声快步的宫女和太监，十几名太医正在殿内一角小声议论着什么，整个殿内的气氛异常的沉闷，空气已经近乎凝结一般，让人感到极度的压抑。

而在殿外，以方从哲为首的文武大臣全都在焦急的等待着，黄嘉善、李如华、李林彬等人也都在场，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充满了焦急和哀伤。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着，转眼又过了一个时辰，方从哲见殿内的太医还没有出来，心中的压抑实在是无处排解，便小声将黄嘉善叫到了一边，说道：“黄大人，现在陛下的病情又有了反复，不知道这一回陛下能否扛过去。说一句大不敬的话，万一陛下今日有个什么闪失，兵部可有应对的方略？现在这个时候，国朝内有隐患、外有建奴，万万不可出现一丁点乱象啊！”

黄嘉善也是神色严肃，脸上的胡子随着脸颊的**跳了几下，说道：“阁老，我来之前就已经知会了顺天府，京城之内顺天府的巡城弓兵和衙役全部上街巡视，五城兵马司的兵马也全都集结待命了。此外，我还给通州镇、昌平镇、蓟镇、密云镇都发去了公文，命令这几镇的总兵严阵以待，所部兵马即刻开始备战，随时准备听从朝廷的征调。临到我进宫的时候，距离京师最近的昌平镇和通州镇已经送来了回复，这两镇的兵马已经开始集结调动了。”

方从哲听完之后心中稍稍安定了一些，然后说道：“这就好，这就好啊。希望陛下吉人天相吧。”

黄嘉善犹豫了一下，小声问道：“阁老，太子那边怎么了？”

“还能怎么样？翻来覆去就只有一句话，全凭内阁做主。”方从哲略有不满地说道：“现在太子已经是六神无主了，一脸的惶恐之中甚至还有一些期待，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真是太让人失望了。”

黄嘉善小声说道：“我怎么听人说，太子到了现在还在东宫内和乐妓厮混？这是不是太不像话了？”

方从哲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低声说道：“太子在陛下的威压下过得太压抑了，所以就一直变着法的寻欢作乐来排解，慢慢的就养成了亲近女色的性情。只是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太子作为储君还是我行我素，这岂止是不像话，简直就是……”方从哲说了一半硬生生的将后半句话憋了回去。

出了几声粗气之后，方从哲有些担忧的说道：“太子常年亲近女色，身体也一直都是十分的孱弱，黄大人啊，我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黄嘉善也听明白了，安慰道：“阁老多虑了，我大明怎么会出现后汉皇权频繁更替故事呢？不要再杞人忧天了。”

说完之后，黄嘉善和方从哲都是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此时的大明已经可以说是内忧外患了，吏治腐败、经济凋敝、朝中党争不断、各地军力日衰、边疆吃紧，整个江山已经呈现日落西山的景色了，可是就在这个要命的时候，万历帝又被病魔击倒了。假如万历帝真的就此归天，大明正是需要一位雄主，需要一位能够力挽狂澜的帝王来收拾残局，以便挽回即将崩溃的大明江山。

但是，如果苍天真的瞎了眼，新继之君是一位短命之人的话，那将会直接导致朝局在皇权的频繁更迭之中发生动**，这对于如今的大明来说，其打击程度完全不亚于一场大战的惨败，不亚于一场百年一遇的灾害。

就在方从哲和黄嘉善为此而担忧不已的时候，万历帝寝宫的大门缓缓打开了，一名太医十分疲惫的从里面走了出来，然后快步跑向了正在焦急等待消息的文武大臣。

方从哲和黄嘉善见状，急忙迎了上去，其他文武大臣也是紧随其后跑了过去。方从哲更是一把抓住了那名太医的衣袖，厉声问道：“陛下如何了！”

那名太医急忙说道：“阁老放心，陛下挺过去了！”

听到了这句话，众人一颗悬着的心才算是彻底落了下来，纷纷说着“陛下万福”、“苍天保佑”、“天佑皇明”之类的话语。

方从哲趁此机会，将那名太医拉到了一边，小声问道：“你跟我说实话，以陛下目前的状况，还有多长时间？”

那名太医顿时吓了一跳，磕磕巴巴的好半天都没说出一句整话来。

这时，黄嘉善也走了过来，说道：“你不必担心，但说无妨，我和阁老都会保你无事！”

那名太医犹豫了一下，小声说道：“陛下的病情已经深入脏腑，就算是华佗再世也是无能为力了。以我们几名太医的经验来看，最多还有一月左右的时间。阁老、黄尚书，下官说句杀头的话，朝廷还是早做打算吧。”说完，那名太医便逃也似的跑掉了。

方从哲和黄嘉善闻言如遭雷击，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二人你看我、我看你，一时之间都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些什么了。

这时，李林彬快步过来说道：“阁老、大人，刚才有公公来传，说是召见二位大人进去。”

方从哲和黄嘉善闻言不敢耽搁，急忙跑向了寝宫，一起被万历帝召见的还有户部尚书李如华。

三人进殿之后，轻声走到了万历帝的龙床旁边。方从哲三人抬头一看，只见万历帝的龙床四周挂着厚厚的纱帘，此时万历帝躺在**气若游丝，但是脸色却是显得有些红润。方从哲、黄嘉善、李如华见状都是如遭雷击，心中都是冒出了四个字：回光返照！

“陛下，臣等来了。”方从哲低声说道。

万历帝抬了抬眼皮，轻声说道：“阁老，马上拟旨：朕走之后，国丧不必大办，一切从简！新君登基之礼也不必大办，同样一切从简！朕走之后，朕的内帑留下十万两用于内宫开支，其余的银两全都划到户部用于国事之用。”

方从哲、黄嘉善、李如华闻言无不大惊，万历帝这是在交代后事啊，三人急忙跪了下来，一时都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在那里痛哭流涕。

万历帝没有理会三人，只是继续说道：“此外，辽东之战必须继续打下去！告诉通州总兵刘云威，给朕好好练兵，朕会在天上死死的盯着他！户部尚书李如华？”

“臣在。”李如华急忙上前一步说道。

“现在户部还有多少钱粮？”

“回陛下，现在户部尚有白银三百八十余万两，粮草一百余万石。”

万历帝闻言脸色更显红润了，说道：“留下一百万两白银、十万石粮草，用于户部支出之用。其余的钱粮全部留存专款专用，只能用于辽东战事开支！”

李如华闻言惊呼道：“万万不可啊陛下，现在各省不断发生天灾，各地都在急等着钱粮赈济灾民、平复暴乱呢，朝廷正是需要钱粮的时候，户部的钱粮万万不可如此使用啊！万一各地赈灾不力，导致黄巾之事再演那可如何是好啊！”

话音刚落，万历帝好像大病初愈一般猛地坐了起来，一把揪住了李如华的衣领，大声怒吼道：“打！一直打到规复全辽为止！一直打到俱灭建奴一族为止！建奴已经成为国朝大患、华夏大敌，辽东战事必须放到第一位，朝廷就算是砸锅卖铁、内乱不断也要将辽东战事继续打下去！朕宁可把江山拱手让给流贼、乱民，也不愿鞑掳侵占我华夏一寸土地！否则，朕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