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首歌,有这么几句歌词:“月亮走,我也走,我送阿哥到村口……”您知道这歌里唱的“送阿哥”为什么偏偏选在晚上?
您可能说是因为姑娘怕羞呗。长久以来,我总结出这么一条真理:人与动物之间的区别在于性的交往上,人怕羞但无节制,动物不怕羞但有节制。这么说好像有些偏激。对于敢在大白天做传宗接代事情的动物而言,一般人是羞于直观的,而对于那些专选夜晚发出求爱信息的动物,人通常是会另眼看待的,比如夏季夜晚呱呱叫求爱的蛙。六千多年前,生活在今天河南省西部的仰韶人就曾将蛙奉作神明,不过,我们不能由此断定人们习惯于晚上示爱是从蛙那里学来的,但有一条是可以肯定的:自从人类知道了害羞以后,就不再当众示爱了(当然,这么说都是限定在“之前”哦,现在人们可是开放得很)。再一点,当婚姻成为一种制度以后,**的事就成了自家的隐私。于是,就连结婚也选在了晚上,有月亮的时候操办。
当我提笔写本文之前,我为自己出了一道考题:关于月亮的别称。
甲骨文“昏”,这个“昏”古时通“婚”,由晚上完婚而来。
大地湾彩陶。器身上画着一只蛙,史前的人们已经将蛙视作了月亮的化身。
仰韶蛙纹陶罐。有学者认为,神话传说中的女娲其实就是由蛙演变过来的。
搜肠刮肚,再加上查看书本,找出了不少,罗列如下,咱们先轻松一会儿:玉兔、顾兔、玉蟾、玉羊、玉盘、玉壶、玉轮、玉弓、玉桂、玉钩、玉镜、冰镜、广寒宫、顾兔、嫦娥、冰轮、素娥、素丸、桂魄、太阴、大阴,等等。古人干吗要为月亮想象出这么多的别称呢?而且多以玉相称?以此看来,古人很是恋月,而且,由来已久。
远古时期,月亮是被当作神接受古人崇拜的。
最初的月崇拜是与生育有关。古人以为,女人与月亮有很多相同的地方——女人怀孕,肚子变大,月亮也有由缺到圆的变化,而且,月亮的一个变化周期,恰与女人的月经周期相当。这也是女人的例假为啥又被叫作“月经”的原因。所以古人认定,女人的怀孕和月亮有关,是月亮致使女人受的孕。
与其他神灵不同的是,在中国,月神一经出现便都是女性,比如神话传说里的西王母、羲和、女娲、常羲(就是后来的嫦娥)、嫘祖、华胥、附宝、纤阿、女魃,等等,都曾充任过月神。甲骨文里有“东母西母若”的文字显示,这里的“东母”“西母”分别指日神和月神,而后世有关西王母的神话传说应该是源于三千多年前的商代。
相传,身为月神的西王母主宰着西方、夜晚、黑暗、秋天、生育和死亡,是主管生产和收成的神,而且,这个婆姨还兼任着凶神、刑神和死神。
月亮由缺而圆,由圆而缺,“月光何德,死则又育?”(《楚辞·天问》)月亮的这一特性令人猜想月有死而复生的神性,既然月亮有这等能耐,人为什么没有呢?于是,人们将月亮视作神,崇敬起了月神,希望得到月神的恩典和庇护,得到死而复生的本事。
河南濮阳的龙虎图,东龙,西虎,为什么西王母人头虎身,因为西王母主西,虎亦主西,故而西王母如虎,这也正是月的“神格”,它所代表的是冥界的威仪。汉语里常将悍妇说成“母老虎”,为什么古人要炮制出一个“悍妇”?这或许和母系社会时期,部落里的女性首领必须剽悍才能镇得住人有关。
在古人来看,日落西山,意味着日的没落,反之,月自西而下,却被看成是月在归巢。以至于,月自东而升,《礼记·礼器》中偏要认定“月生于西”,因为这一认定,古人在祭月神的时候要面西而拜。
说月的能耐,实际上说的是月神的能耐。
先说说月神的几大特征:其一,太阴;其二,主西;其三,居圣山;其四,虎形;其五,主生死。就冲这五条,您说,月神的能耐大不大?
说具体点,拿那位无所不能的西王母就和着月神说事儿。
《山海经·大荒西经》说:“西有王母之山。”“西三百五十里曰玉山,是西王母所居也。”玉山,即昆仑山,是一座地处西方的圣山,是西王母的居所。昆仑山是中国古代传说中众神的聚集地,相传,西王母居中而居,统领着天下诸神。那么她老人家长啥样呢?《山海经》中说西王母:“人面虎身,有文有尾,皆白”“善啸”。人的脑袋虎的身子,西王母简直是一个怪物,不过,这也不足为怪,任何民族,在文明起源阶段都经历过自然神、人与自然混杂神、人神的崇神三阶段,西王母人面虎身恰是咱们祖先敬神的第二个阶段、即人与自然混杂神的产物。
汉代画像砖,嫦娥奔月,月亮里面有一只蛤蟆。
青铜钺,出土于商代妇好墓中,是妇好生前使用的权杖。虎是会主动袭击人并吃人的少数肉食动物之一,青铜钺上就有“虎噬人纹图”,体现了虎的威势。
西方,乃圣山所在。即便是另两位月神,女娲和嫘祖,前者籍贯为涂山氏,后者籍贯为西陵氏,而涂山,就是虎山,古时涂同菟,菟亦虎。至于说西陵,就是西山。前者伴虎,后者守西,古人炮制出女娲、嫘祖类月神,没有忘了应该遵循的原则。
月神的能耐很大,但是,后来不行了,因为女人一天天地没地位了,当女性沦为男性的附庸以后,月神干脆变成了一个寂寞少妇——嫦娥。《淮南子·览冥训》中说:“羿请不死之药于西王母,恒娥窃以奔月。”高诱引注曰:“恒娥,羿妻,羿请不死之药于西王母,末及服也,恒娥盗食之,得仙,奔入月中为月精也。”偷吃了丈夫后羿自西王母那里讨回来的仙丹,身不由己,妲娥被迫飞进了冷清的月宫,被彻底地软禁起来了。可以看得出来,这是夫权至上的产物,当男人主宰了一切以后,容不得女人再有自己的想法了,于是,炮制出了一个倒霉之极的嫦娥,高悬于月宫里,以警示世间稍有臆想的女人,谁敢出格,上边那个女人就是你们的榜样!
说过了中国的月神,再说说洋月神。
古希腊神话最早的月神当属提坦,也叫新月之神,之后是满月之神,第三代月神是赫卡。再后来,出了奥林匹斯月神,弯月之神——阿尔忒弥斯,她是雷霆宙斯与暗夜女神勒托的女儿,太阳神阿波罗的妹妹,这是古希腊神话中的第四代月神。就神力而言,阿尔忒弥斯神力包含妇女儿童的保护神和狩猎女神。
自古,人们就用大量的文字描写月亮,以抒发各种情感。例如:“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这诗最能令喜好无病呻吟的文人墨客生出感想。咱们从早期的往后捋,先说说《诗经·陈风》中的《月出》,“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皎兮”的月亮,从时间上看咋也到夜半了,月光下的窈窕淑女,更令人遐想,叫人思念。还有一首呢:“日居月诸,照临下土。乃如之人兮,逝不古处。胡能有定,宁不我顾。”被人甩了,远嫁他乡了,却拿太阳月亮出气。
曹家三代人也总爱借着月亮抒**怀,先看老曹曹孟德的:“月明星稀,乌鹊南飞。”寓情于景,含蓄内敛。再看看曹丕的:“明月皎皎照我床,星汉西流夜未央。”**有什么?十有八九躺着一个绝代美女,要么干吗感慨“夜未央”呢?最后是曹植的:“明月照高楼,流光正徘徊。”被己兄“莫须有”了的曹植当然睡不着觉,能将月光盯出徘徊,肯定,眼睛都瞪累了。
戏台上的曹操被画成了白脸,实际上,仅以曹孟德的诗句就能体味出曹操绝非等闲之辈。
中国古典诗歌的全盛当属唐代,有一点绝对令今人瞠目,这就是几乎所有唐代诗人都是“夜游神”,这么说吧,唐代但凡有些名气的诗人,就没一个不恋月的。
张若虚:“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孟浩然:“山光忽西落,池月渐东上。”
王维:“松风吹解带,山月照弹琴。”
李白:“举杯邀满月,对影成三人。”
杜甫:“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
白居易:“可怜九月初三夜,露似真珠月似弓。”
李贺:“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钩。”
杜牧:“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
李商隐:“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王翰:“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综上,哪位诗人的诗句最有味?要我说,都有味,都是晚上睡不着觉,发自内心的感慨。至此后,宋词、元曲,涉及月的就更多了,比如李清照的“病起萧萧两鬓华,卧看残月上窗纱”,头发都白了,也没有盼回心上人,这句词,读来,令人心碎。
太高雅的暂且放在一边不说了,咱来聊点和月有关的,俗的。
月下老人,俗称月老,专门给未婚男女牵线搭桥的热心人儿。由这个老头联想到月亮,有一点,起初,我琢磨不透,给人介绍对象为什么偏要在月高人静的大晚上呢?大白天不行吗?前不久,赶上了这么一件事,有个同事为别人介绍对象,偏拉着我作陪,说那个小伙子特腼腆,而且脸上因青春痘遗留下了几个大大小小的坑。我原本就爱凑热闹,听说此次作陪还有海鲜侍候,于是,就答应了同事的请求。到了约定地点,小伙子早就来了,趁着天还没黑,我细细打量了一番小伙子。同事说的不假,小伙子的脸当真如月球表面,尽是“环形山”。过了一会儿,天黑了,姑娘来了,二人走了。我们吃海鲜去了。第二天,我的同事对我说,事情还真有门。我呢?自然为小伙子庆幸了。但是第三天,我那同事哭丧着脸对我说,事儿吹了,姑娘看不上小伙子了。我问:“为什么?”他说:“两人第二次约会进了商店,商店里的光线太好了,小伙子脸上的缺陷暴露无遗了,姑娘就拜拜了。”通过此番“遭遇”,我明白了为什么这位同事老头要在月亮下给人牵线,原因在于月光的照度有限,小伙儿或者姑娘的脸要是不咋地,就能掩盖过去,只要初次见面的二人将就着肯首,来日进了洞房,再后悔,也来不及了。
镇墓兽。其实就是月神西王母的化身,西王母主生死,守的是地界之门,镇墓兽守着的墓穴实际上就是微缩的地界。
再聊聊女人生孩子与月亮之间的关系。女人生完孩子后的一个月时间称为“坐月子”。从字面上理解,刚生了孩子的产妇至少得在家里待上一个月。老辈儿说,一个月之内产妇如果出了门受了风,就会落下病根,一辈子都治不好。实际上,坐月子只是汉族才有的习俗,这种习俗其实跟夫权文化有关。人们认为妇女的经血是不洁净的,分娩后的身体是污秽的,故而有可能触怒神灵,招致灾祸,所以产妇在孩子满月之前是不能离开产房的,就连吃饭也得在产房里。不过,如此做法,表面上是贬低了妇女的生育,但却给产妇恢复身体创造了一个很好的环境,对产妇来说倒是件好事。
我之前还有一个疑问:为什么女人的经期恰好和月亮的变化周期相同?这有可能是天意——为什么几乎所有动物的**期一年内只有短短几天?而女人除了月经期那几天外,其他时候随时都可以**并且受孕,人为什么能够成为万物的主宰?或许,这就是原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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