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抱着猫,慢腾腾的往酒铺走,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阳光照着他满脸青惨惨的胡碴子,也照着他那懒洋洋的笑容,又黑又亮的大眼睛。
他方才身形比箭还急,当真是生龙活虎,现在却懒得连路都懒得走,恨不得找个人抱他到酒铺去。灵风忽然追过去,大叫:“胡铁花,花疯子,你怎会在这里?”
那人微微一愣,回过头来:“你是谁?怎么会认得我?”
灵风:“你在武侠界《灵风传奇》区域那么出名,我又怎么会不认得你?”
那人眨眨眼,大笑:“原来我这么出名啊!小兄弟……”突然一拳打在灵风的左肩上。灵风微微一晃,已经站稳,一拳打着他的肚子。两人都疼得直叫,却几乎笑出眼泪。
胡铁花:“不错,不错,够资格做我的朋友!”灵风:“我叫灵风,灵敏机智的灵,风度翩翩的风。我打算先请你喝酒,再请你泡澡,如何?”
胡铁花呵呵笑道:“那就更够资格啦!”两人又打又笑,跌跌撞撞的走进那小酒铺,在一张东倒西歪的桌子旁坐下。那大花猫也‘咪’的跳上桌子。
胡铁花却将它拎下去,笑道:“小乖乖,你莫吃醋。这位小兄弟是我的大财主,他来了,你只好到一边去蹲着吧……”
灵风大笑道:“想不到你这条懒猫,又交了个朋友……来!小乖乖,你既是他的朋友,就也跟我喝两杯吧!”
胡铁花瞪眼道:“喝两杯?今天我不灌你两百杯,就算我不够朋友。”拍着桌子,大嚷道:“酒!酒!快送酒来,你们难道想把我朋友干死不成。”
一个又瘦、又小、又黑、又干的『妇』人,提着一只锡酒壶走出来,‘砰’的将酒壶往桌上一抛,转头就走了回去,连眼角都没有瞧胡铁花一眼。
胡铁花却始终眨也不眨眼的盯在她身上,就好像她是世上最美的女人一般。灵风暗暗好笑,心道:这懒猫想必是太久没有见过女人,漂亮的女子长得什么样子,他只怕都已忘了。
这『妇』人长得并不算难看,年纪也不大,眼睛也不小,只是瘦得全身没有四两肉,看来就像是风干了的小母鸡。
只等她走得没了影子,胡铁花才转过头来,倒了两碗酒,笑道:“灵风小兄弟,你可得小心些。今日的胡铁花,酒量已非昔日可比。当年灵风那个老臭虫,一共灌醉我八十八次,现在他却不敢再招惹我。”
灵风笑道:“应该是……你难道忘了,酒缸里的那次么?”
胡铁花大笑道:“我怎会忘记。那次,我只不过在老臭虫的酒里下了半斤巴豆,他却把我抛进张家的大酒缸里,害我醉了三天。”
灵风悠悠道:“灵风大哥,去哪里了?”
胡铁花笑道:“那个有异『性』没人『性』的家伙,别提他啦!当年我只不过是个**岁的孩子,若不是交上他这坏朋友,又怎么会学上喝酒。”
灵风大笑道:“听说,你们第一次喝的酒,还是你偷来的哩!”
胡铁花苦着脸道:“真的么?这倒忘了……”终于忍不住大笑:“老实说,偷来的酒滋味最好,我一辈子再也没有喝过那么好的酒……”只仰了仰脖子,那么一大碗酒就忽然不见了。
灵风也喝了下去,却皱着鼻子:“这真的是酒?”胡铁花:“不是酒,是什么?”
灵风笑道:“我还以为是醋呢!”
胡铁花大笑,再倒酒:“在这种地方,有这种酒喝,已经算是你走运了。”灵风接过他的酒,喃喃道:“看来这懒猫不但忘了女子的样子,就连酒的滋味也忘了。”
十几壶酒,转眼间已下了肚,那小『妇』人自然也走出来十几次,每次都把酒壶重重往桌上一摔,扭头就走。到后来,只要她一走出门,灵风就紧张起来,几乎忍不住要掩住耳朵。
只可惜,他又得先去扶桌子,否则桌子就要被她摔垮。胡铁花却只要看见她走出门,眼睛就亮了,笑声也响了,懒洋洋的人也像是忽然有了精神。
灵风忍不住叹道:“可怜的小子,你在这鬼地方究竟住了多久?”
胡铁花眨眨眼道:“……七年了。想不到一眨眼,就是七年!”
凝视远方,悠悠道:“那时候是夏天,在莫愁湖……那一年,莫愁湖上的荷花开得好美,我和老臭虫用荷叶卷成酒杯,喝一杯酒,抛一张叶……到后来,我们那条船几乎被荷叶塞满,老臭虫身旁的荷叶已堆得比鼻子还高。”
灵风微笑道:“那一天夏天,过得很快吧……快乐的日子,总是觉得很短暂。”
胡铁花忽然笑道:“你知不知道,那年和我们在一起的,还有谁?”
灵风大笑:“幸好我对你们的事迹比较了解。我就算把别人都忘了,也不会忘记高亚男的。那时候,她刚从华山学会一套‘回风舞柳剑’,只要一喝醉,就要将这套剑法练给你们看,害得金陵武林中人,成天等在船边不走,为的就是要偷学她的剑法。”
胡铁花:“说老实话,她剑法实在不太高明。到后来,只要她一练剑,我就要去小便。我真奇怪,她那‘清风女剑客’的名字是怎么得来的。”
灵风笑道:“你说她剑法不好,姬冰雁却总是说,她剑法要比昔年华山掌门徐淑真,还要高上三分。”胡铁花拊掌道:“不错!这死公鸡可以三天不说—句话,一说话就是夸她的‘剑法’,我猜他八成看上她了。”
灵风笑道:“只可惜,高亚男看上的却是你,否则她又怎么会和酒鬼混在一起。你记不记得,那天你喝醉了酒,还答应要和她成亲。”
胡铁花苦着脸道:“我怎么不记得……第二天,我酒醒了,也就把这回事忘了。谁知她还没忘记,竟『逼』着我和她成亲,还说我若赖账,她也没有脸活下去,就要『自杀』。害得我只好连夜跳下湖,落荒而逃……”
他还没说完,灵风已笑得伏倒在桌上,喘着气道:“难怪天亮时,姬冰雁忽然发现你们不见了,还以为你们私奔,因而借酒浇愁,当天晚上就险些醉死……”
胡铁花苦笑:“要不是高亚男拼命的追,我又怎会逃到这么远的地方来?”
灵风失声道:“你从七年前逃到这里来,就没走么?”
胡铁花:“她追了我三年后,我才逃到这里的。”灵风:“那么,你在这里已呆了四年?”胡铁花‘咕’的喝碗酒:“三年零十个月。”
灵风:“这鬼地方有什么事能留得住你这样的人,我真没法子相信。”胡铁花‘咕’的又喝碗酒,忽然直瞪着灵风,笑道:“你真要我告诉你?”灵风:“快说!”
胡铁花把头靠到灵风耳边:“你可瞧见,方才替我们送酒来的那女人?”
灵风跳起来:“你、你就是为她留在这里?!”胡铁花:“不错!”
灵风赶紧用手扶着桌子,像是生怕要昏『迷』过去。他上上下下,瞧了胡铁花几十眼,然后,慢慢坐下来,倒了碗酒,喝下去,才缓缓道:“我想问你一件事。”
胡铁花:“什么事?”灵风:“这女人全身上下,有哪一点比高亚男好,你能说出来么?”
胡铁花‘咕’的再喝碗酒:“告诉你,高亚男要追我,我却要追她,而且追了四年都没追上。这就是她惟一的好处,你懂了么?”
灵风盯着他的脸,直瞪了足足有盏茶功夫,又高兴起来,伏在桌上,大笑道:“报应!我现在才相信,世上是真有‘报应’这回事。”
胡铁花恨恨道:“你笑什么!我就知道这种伟大的感情,像你这样的俗人,一辈子也不会懂的。”灵风捂着肚子:“老天!伟大的感情!你饶了我,好不好?”
胡铁花闷声不响,一口气喝了三碗酒,忽也大笑起来。
两人伏在桌上,相视大笑,笑得都流出了眼泪。
灵风喘着气道:“你的‘伟大的感情’是怎么发生的,干脆说来听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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