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喜怒无常难意测，似有仙童降凡间

永璇回到自己的住处，便对自己身边的谙达（从小侍奉皇子的太监）说道：“李谙达，这是我从敬事房挑出来替代小吴子的，他叫章福茂。”

侍奉八阿哥的太监李从明看了看福茂说道：“阿哥，这孩子比小吴子小很多啊，奴才怕他伺候不好阿哥。”

“谁要他伺候？我是找他和我玩的。”永璇笑着说道：“你替他安排一下，明儿就让他随我去上书房念书去。”他走到福茂跟前儿说道：“喂！你今儿晚上给我捏个……孙悟空，好不好？明儿我带去上书房给五哥哥看看去！”

“嗻，奴才明儿一早就把孙悟空给主子呈上。”福茂答应道。

“嗯！明儿要早起，师傅要早课，你不用守夜了。好好儿给我做孙悟空去。”永璇笑着就跑出去玩儿去了。

李从明看看福茂，说道：“个儿是小了点儿。你跟我来，我跟你说说明儿随阿哥去书房要知道的事项。若是有一样做不好，看我不用竹竿子抽你！”

第二日清早，寅时（4：00）时分福茂就被叫了起来，皇子们需卯时（5：00）到达上书房，这是康熙朝传下来的规矩。虽说皇子们天生金贵，但在念书方面绝不比普通孩子轻松多少。永璇洗漱完毕后带着几个随身太监便往毓庆宫去，毓庆宫原本是康熙朝太子胤礽的住处，乾隆朝就改为皇子们念书的场所。乾隆皇帝的几个儿子，除了最小的那个十七阿哥永璘（此处尚未出生）之外，其他的几个念书都挺用功，永璇也不例外。

永璇到了毓庆宫后就看到书房里闪着灯，这会儿天还未完全亮透。他让随身的太监们等候在外，只带了福茂进去。走进书房一看，就看到五阿哥永琪正在那里看书呢。“唉！还是让五哥抢了先啊！”永璇自语道。永琪用功是出了名儿的，在这里念书的皇子都想和他比谁先到书房，但总是输给他。

永琪抬头看到永璇站在那里，便笑道：“八弟，你也这么早？”

“我再早也不如五哥早呀。”永璇凑近永琪说道：“五哥，给你看样好玩儿的东西。”

“什么？”永琪忙问道。

永璇从怀里拿出了福茂刚做好的孙悟空，笑道：“好玩儿吗？我刚得的。”

永琪笑着接过这个面人儿在灯下仔细端详，说道：“真像！你哪儿得的？也给我做一个。”

永璇向福茂招了招手说道：“福茂，过来！”

福茂便走过来，甩袖下跪说道：“奴才福茂，给五阿哥请安。”

“五哥，就是他做的。怎么样？我敢说在宫里没有人有这手艺！我知道五哥喜欢这小玩意儿，我用福茂换你那个金狮镇纸如何？”永璇问道。

福茂一听便愣了一下，为什么要用我去换一个镇纸？难道东西比人还金贵不成？福茂心里不由得一酸，谁让他是奴才，奴才就是比东西还要贱！主子想换就换，根本不把自己当成人来看。福茂心里虽然这么想，但还是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不敢作声。

永琪笑了笑把孙悟空还给永璇说道：“若是旁物我就算送你也无妨，这镇纸可是皇阿玛赐的，实在不能给你。你若喜欢，改日在皇阿玛跟前儿也露露脸儿，让皇阿玛也赏你一个。”

永璇噘着嘴说道：“唉～～在皇阿玛跟前挨骂到有我的份儿，露脸？还是算了吧。”永琪不肯，永璇也没法子便带着福茂出去了。因为年龄差距，永璇和永琪不在一个课室念书。一出门，永璇回身就给了福茂一个大嘴巴，“没用的东西！连个玩意儿都不如！白要你啦！哼！”说着就拿着书本进课堂诵读《礼记》来。

福茂平白无故挨了一个巴掌，杵在那里一脸无辜。他到底错在哪里？就是因为自己换不来一个金狮镇纸？这回他可领教到了八阿哥的任性，突然他眼前浮现出小吴子的尸体，不由得背上冒出冷汗来，难道自己的下场也会这样？

永璇念了几句《礼记》看到福茂傻傻的站在那里，便说道：“喂！你傻站在那里干嘛？还不给我倒奶子来！”奶子是满族人喜欢饮用的一种奶茶，热乎乎的沏上一碗很香很甜。福茂忙去一旁的炭炉边倒上一碗奶子给永璇送上，永璇瞟了一眼福茂，只见他脸上五个红红的手指印儿便问道：“喂！疼不疼啊？”

“回主子的话，不……不疼。”福茂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但嘴里还要说不疼。

永璇喝了一口奶子，说道：“嗯，今儿的奶子沏的不错。也赏你一碗吧。”

“奴才不敢。”福茂刚挨了打，永璇对他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儿，让他摸不着头脑。

“什么敢不敢的？让你喝就喝！”永璇皱着眉头说道。

“奴才谢主子赏！”福茂跪下来先谢恩，然后去痰炉那里倒上一小碗奶子。这种饮品果然挺好喝的，福茂可是第一次品尝到皇家的东西啊。

永璇看看书架上的西洋钟，自语道：“咦？今儿元祺怎么还不来？”

正说着就听到门外有人说道：“我这不是来了嘛！”说着就走进来一个穿着湖蓝色小褂儿的少年，样貌甚为俊秀。他放下书包就对着永璇作揖道：“臣子元祺，请八阿哥安。”

“行啦！这等俗礼能免则免吧。”永璇说道：“喂！昨儿师傅让背的课文你可背下来了吗？”

元祺摇摇头道：“花了我大半天才勉强背了下来，你呢？”

“哈哈，我当然背下来啦！”永璇笑道。

“八阿哥聪明得很，我是比不上你啦！”元祺叹了口气说道：“一会儿打手心儿是逃不过啦。”元祺与永璇同岁，是军机大臣，户部尚书，理藩院侍郎，文华殿大学士，博尔济吉特*毓泰的第三子。从永璇五岁上书房开始就被皇帝指为伴读一直到现在，两个人的感情还算不错。元祺是聪明人，他怎么会背不下来书呢？但陪皇子读书也要讲点心机的，这也是将来的为官之道，出身仕家的元祺自然潜移默化的学会了这些。

永璇笑道：“不怕！如果师傅打你手心儿，就让福茂代你受过便是了。”

“福茂？”元祺看看永璇身边的福茂，笑道：“咦？新来的啊？没见过。”

“我昨儿才去敬事房领回来的，他会做面人儿。”永璇拿出那个孙悟空说道：“你看！”

元祺笑道：“八阿哥真是越来越有眼光了，就连挑个奴才也是与众不同啊！”

“那当然！”永璇笑眯眯的说道。“福茂，这是毓泰大人的三公子。是我的伴读，今后也是你的主子，知道吗？”

福茂低头答道：“嗻，奴才记下了。”

一个上午的课程之后，到了午时（11：00）便有太监送上膳食伺候皇子们用膳。用膳在另外一间屋里，各色膳食摆了一桌，皇子们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自己的伴读也按位而坐。这时候就由皇子们的谙达们伺候，像福茂这样的小太监则在外头另有吃饭的场所。

永璇的胞弟九岁的永瑆见了永璇便道：“八哥，你又不叫我！害我早上晚到！”

“嘿嘿，我哪次叫你，你起来过呢？”永璇笑道：“还不如让你谙达叫醒你呢。”

“八哥，我听五哥说你有个手艺人在身边儿？”永瑆好奇的问道：“他会捏面人儿？你让他也给我捏一个！”

永璇立刻觉得脸上增光，笑道：“好啊！我让他给你捏一个猪八戒，好不好？哈哈～～”永璇对着李从明说道：“李谙达，去告诉福茂，让他捏一个猪八戒来。”

“嗻。”李从明正要去，又被永璇叫住了。

永璇指着桌上的一道奶饽饽说道：“这个就赏给福茂吧。”

“嗻。”李从明端着奶饽饽就出去了。福茂正和其他阿哥的随身小太监一起吃饭，突然李从明进来说道：“章福茂，领赏！”福茂愣了一下，然后放下饭碗转身跪在那里。李从明说道：“八阿哥赏，福茂，谢赏吧。”说着就把那盘奶饽饽给了福茂。

福茂捧着奶饽饽一脸不明，早上八阿哥赏了自己一个嘴巴、一碗奶子，中午又赏奶饽饽，不知道下午会不会赏一顿板子呀？“奴才福茂，谢八阿哥赏。”福茂磕了头站了起来。

李从明说道：“福茂，八阿哥说了。让你给十一阿哥捏个猪八戒，你可别忘了。”

“哎，奴才不会忘的。”福茂说道。李从明出去了，刚一走那班小太监便一拥而上，你一个我一个，把福茂手里的奶饽饽都拿走了。福茂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一个不剩了，看着空空的盘子，再看看他们狼吞虎咽的样子，福茂哑忍了。他知道在宫里面不要和任何人去争，哪怕是和自己一样的小太监，能忍则忍吧。

其实福茂倒是挺喜欢陪八阿哥念书的，因为站在一旁也能听师傅讲课，他边听边记，也学会了不少东西。只是八阿哥的脾气实在是难伺候，这一会儿还是笑脸，马上会生气翻脸。反正福茂也习惯了挨打，只要不是挺仗（后宫的一种刑罚，由慎刑司掌刑，轻则残废重则身亡），他都能忍下来。

这一日，永璇下了课便兴冲冲的找永瑆一起走。永瑆见了永璇便问道：“八哥，四皇姐今天就回来了吗？”

“嗯！额娘说去三日，可不就是今天回来吗？”永璇说道：“我们这就去延禧宫找她，顺便给额娘请安去。”

元祺听了便道：“朗秋回来了吗？我也去！”

永璇笑道：“就知道你也会去！走吧！”三个少年便往嘉贵妃的延禧宫去了。

嘉贵妃金佳＊惠如，是乾隆皇帝的后妃，生有皇四子永珹、皇八子永璇和皇十一子永瑆。而他们所说的四公主朗秋则是纯惠皇贵妃苏氏所生，四岁的时候生母去世，就被皇帝交给嘉贵妃抚养。嘉贵妃没有女儿，所以很喜欢朗秋，这一次便是得到了皇帝的恩准回家省亲，她也一同带上了朗秋。

不一会儿，他们就到了延禧宫。宫人见了便去禀报，很快就领着他们进去了。永璇、永瑆见了额娘便行大礼道：“儿臣给额娘请安，愿额娘凤体康泰。”

“快起来，我的儿。”嘉贵妃见到两个儿子便已欢喜，要知道这孩子一落地之后要见自己的额娘可不是说见就能见的。“让额娘看看。嗯，永璇又长高了，永瑆也胖了。好啊，在书房里念书有没有用功啊？”

“有啊，额娘。”永璇笑道。

“那就好，你们皇阿玛就喜欢你们用功。”嘉贵妃看到元祺，便笑道：“元祺你也来啦？你阿玛、额娘可好？”

元祺作揖道：“托娘娘洪福，我阿玛、额娘都很好。”

“额娘，朗秋呢？怎不见她人？”永璇环顾四周问道。

嘉贵妃笑道：“就知道你们来是为了找朗秋的。她在后院儿呢，你们自己去找她吧。”

“哎！”永璇带着永瑆和元祺就往后院儿跑。到了延禧宫后院，看到很多宫女来回忙碌的搬东西，嘉贵妃回一趟家自然带回不少东西。

“四格格，主子说这些香囊是给您的。”永璇听到一间屋子里传来了一个宫女的声音，便往那里走去。一进门就看到四格格朗秋坐在那里，正看着眼前的那堆香囊呢。那长长的睫毛一动一动的，甚为可爱。

“朗秋！想我没？”永璇趴在门边笑问道。

朗秋抬头一看，便笑了。“八哥哥，快进来呀！我给你带了好玩儿的。”

“四姐姐，还有我呢！”永瑆也走进来说道。

朗秋笑道：“你也有！等着，我给你们拿去。”

“等一下，外边儿还有一个人要见你呢。”永璇拉着朗秋走出来，道：“元祺一听到我们来找你，就要跟着来。”

站在一旁的福茂抬眼一看，一个穿着淡粉色裙褂的女孩儿正朝这里看来，清秀可人的脸庞顿时让福茂想起了老家祠堂前挂着的那幅送子观音娘娘像上的那个仙家童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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