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雨声渐小,我翻身向里昏昏欲睡。
棠璃初始还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见我想睡,便住了口静静守在身侧摇着拂尘。
室内静谧如夜,万籁俱寂。
忽听萧琮的声音响起:“这么早就睡下了?”
棠璃忙拜倒直呼“皇上千秋万岁”,我初时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快速将手里的鎏金别针塞进枕头下的褥子里,翻身起来深深福道:“臣妾失仪,未及接驾,请皇上恕罪!”
萧琮伸手扶起我:“是朕不许她们通报,况且美人春睡本是一景,何罪之有?”
我略略有些不自在,他的手掌温热有力,体温隔着薄薄的罗衫一层层的传上来,似乎手掌已经贴在了肌肤上。我站直了身子,抽出手来略退了两步,恭声道:“皇上怎么来了?不是在沈姐姐那里吗?”
萧琮大马金刀的坐在雕花大**,似笑非笑道:“朕听闻你受了惊吓,特意来看你。你不问问别的,反倒质询起朕来了。”见我唇边的笑凝住了,又说:“杵在那里做什么?还不过来!”
我心里拿捏不准,悄悄儿瞟了一眼康延年,他只垂着脸像木偶一样恭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萧琮脸色一沉,我忙不迭的朝前去,不料忙中生乱,鞋尖踩上寝袍的下摆,立时站立不稳摇摇晃晃的扑倒在他跟前。
萧琮不动,只冷冷道:“美人这招虽然有趣,但也不要时时拿出来玩,须知山珍海味也有吃腻的时候,何况这等伎俩。”我趴在他的膝盖上,又羞又气,忍住疼痛便要起身,却又被萧琮一把按压下去。
我伏在他的腿上,他却一手按在我的背上,懒懒的靠着烟灰紫色团花大软垫,若是平常夫妻,便觉得温馨自然,而我与他不过见了几次面,脸熟尚且谈不上,何况这么近的距离,这么暧昧的姿势。
我满脸通红的硬挣起来,再看他时,眼里已有了些许柔软,不似刚才那么冰冷漠然。他见我强行起来,也不生气,只向我伸出手来,似探寻,又似邀请。
嫣寻捧了白玉五彩春草纹茶盏上来,见康延年与棠璃都敛容垂首,又见萧琮正朝我伸手,便按下言语,默默退至一旁。我心里正乱成一团,萧琮突然探出身来一把攥住我的手,再微微用力就将发怔的我拉了过去。
我用眼角瞟见嫣寻将茶盏递给棠璃,自己躬着身极轻快的走到屋子中间,往绿釉狻猊香炉里添了一把香,盖严了顶盖,又拉下层层叠障的鲛纱帐,三人便静静退了出去。
萧琮视若无睹,只含笑看我,看得我心里一阵阵发毛,这个阵势似乎是逃不掉了。他伸手揽过我的腰道:“‘婉’,是你的名字?”我勉强笑着点头,萧琮不经意的挑起我寝袍上的蝴蝶结活扣系带,又道:“你跟云意交好?”
他直呼云意闺名,而不是惯常的“敏更衣”,显出他对云意的确与别人不同。我踌躇着不知用什么办法来解眼下的燃眉之急,萧琮忽然拉开我的寝袍,笑道:“若是她的好姐妹得了宠,不知道她心里怎么想?”
我一听这话不对,忙止住他探索的手掌:“皇上这话臣妾不明白,莫非皇上适才又与姐姐赌气了?”萧琮面色一愣,旋即推开我冷道:“你好大的胆子!”我见他言语中带有怒色,便跪倒道:“请皇上恕臣妾直言,皇上其实是钟情沈姐姐的,不是么?”
只听见他呼吸一窒,俄顷道:“你还知道什么?”
我顿一顿,见他脸色逐渐和缓,便试探道:“臣妾自小与沈姐姐一起长大,她性子虽倔,却是个很好的人。臣妾不知今日沈姐姐又是为何冒犯了皇上,让皇上大雨天的从云台馆出来,但请皇上不要责怪她,更不要因为这样而宠幸臣妾,让沈姐姐伤心。”
萧琮愠道:“朕是何许人也,岂会为了小小一介更衣而做出举止失措之事?你入宫三月,至今仍未服侍过朕,偶尔传召你都三退四辞,究竟是为了什么?”
我见话头又转到自己身上,不免有些局促道:“臣妾身子不好……”
“身子不好?朕见你在雨中还在大安宫附近漫步,精神可是好得很呢!”
我扬起脸来愕然道:“皇上那天也在?”
萧琮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似乎很满意我被揭穿:“朕候着皇祖母午睡,便见你与宫人贼似的在大安宫后殿乱晃,朕本来要出去逮你,皇祖母不许,这才作罢。你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就能瞒了过去?说!究竟为何要称病不承宠?”
我嗫嚅道:“臣妾没有……”
他站起身来,越发显得跪在地上的我瑟缩成一团:“朕既然好好问你,你便好好回。不要跟朕打马虎眼,否则朕将你交给皇后昭仪,结果如何你自己掂量。”
我额角有些微冷汗流下,虽说养病是实,但此刻若是一味说身子不舒服只怕是忽悠不过去了,况且万一触怒了他,圣旨一下让我去冷宫养病,岂不是这辈子也毁掉了?我过的冷清些倒是无所谓,可是靖国府怎么办?父亲风风光光的送我入宫也盼着光宗耀祖,结果艰难险阻都还没出现,我先自乱阵脚!这样不行,我必须得赶紧想个辙找个借口!
萧琮见我半天不开口,又恼了,提脚便要走。我心里一惊,这一走只怕再也不过来了,别看之前钦点赏赐弄得多正式似的,那也难保不是顾全父亲的面子,单看我进宫俩月他没来过一次就知道他对我的情意有多寡淡,如今为了和云意赌气来找我,我偏又不遂着他。现在恼了保不齐找别的妃嫔出火,对云意或是对我都没有裨益,只怕日后我越发连句话也说不上,如何保全自己,保全他人?
说时迟那时快,我重重磕了一个头道:“皇上开恩,臣妾确有欺瞒之罪!”
萧琮止住脚步,沉声道:“说!”
我抬起头来,眼眶已经红透:“臣妾愚昧,见着沈姐姐对皇上一往情深,便私下发愿,绝不与沈姐姐争宠让她伤心!臣妾入宫以来,多得沈姐姐照拂,才得以周全度日。臣妾只想将皇上当做神邸一般供在心里,间或有福见上一面,便是臣妾几世修来的福分了。”
萧琮不意我说出这话,诧异道:“你居然这样想?”
我的眼泪奔涌而出:“臣妾知道皇上并未高看臣妾,所以臣妾也从不敢奢望得承雨露,只求皇上万事顺遂,沈姐姐盛宠不衰,臣妾便是永生孤寂独居慕华馆,也无怨无悔了!”
萧琮搀起我,已有几分动容:“由来宫里女子你争我夺,无不是想要朕的宠爱,婉儿你居然为了云意主动避宠,真是让朕刮目相看!”
我见他改口叫我婉儿,显是深信不疑,悬着的一颗心才慢慢放下。萧琮将我拥进怀里道:“婉儿,朕当初为了让云意开怀而召你入宫,你不怪朕?”
我脑子里喀喇一声轻响,似乎有什么东西断裂,之前我还百思不得其解,想萧琮既然有了云意为何还要拉扯上我,现在他亲口说出我才明白,原是云意入宫郁郁寡欢,他为了让云意高兴,便下诏召我入宫,期盼着有了我的存在,云意的欢笑能够多一些。
那么我的一生呢?我的人生轨迹和安排呢?就为了这样一个理由,沦为别人的陪衬,断送的干干净净?
我听见自己颤着声道:“臣妾不敢埋怨皇上,臣妾一生能为皇上执帚,是臣妾全家的福气。”
很好,很好,我居然还能咬着牙说出这种冠冕堂皇的话来。
萧琮微微叹息,揽着我的手臂箍紧了些:“也不知道为什么,别人说起这种话只教朕觉得烦腻。但从你嘴里说出来,朕便觉得情真意切,竟然很是受用。”
我心里的酸凉还未褪去,此刻只僵直了身子任他抱着,他以为我还是为了云意刻意抵触,便嗤笑一声用手指轻轻在我脸颊抚摩:“婉儿性子温婉柔媚,又进退有礼,实乃朕不意之福。”
他指尖所到之处,温热触感便淡淡袭了来。我目光越过他的肩头,远远望着桌上影青蕉叶纹饰联珠花瓶里插着的的一束紫薇花,枝叶繁茂,粉紫相杂,倒是蓬蓬勃勃的绽放着。
萧琮轻轻吻上我的脸颊,我耳畔一热,惶然躲闪,遽然与他面对面吻个正着。萧琮眼眸一暗,吻的力道更加缠绵,我被动的接受着他的需索,心里却彷徨不定,躲还是不躲?
今日已成骑虎之势,我还可以躲吗?
肌肤忽然一凉,寝袍被他渐次拉开,我心里惶惑,微微用力一挣,肩头轻薄的罗衫已经松松的滑落了半边,露出月白苏绣广玉兰抹胸。半个肩膀和大片的背部肌肤暴露在空气里,骤然显出莹泽雪亮的白来。
我实在难以投入,却又拒绝不得,萧琮见我揪着寝衣两边不松手,哑然失笑,轻轻的在我拧紧的手指上印下一个吻,又沿着锁骨向后背细细密密的吻了过去。突然,他顿住嘴唇的游弋,用手指抚着一处肌肤问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胎记?”
我透过旁边摆放的锦春绣花镜屏折射出的影像看到他所指之处正是那片火红印记所在,便拉起寝衣,侧过头去说道:“是呢,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长出来的,臣妾只记得大病一场之后就有了。”
萧琮显然对眼前的火焰状胎记很有兴趣,一手又将我的寝袍拉了下去,兴趣盎然抚摩那块红印道:“婉儿肌肤白皙莹亮不在珍淑媛之下,又有这等天赐胎记,红白相衬,倒是**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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