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道德与信仰

价值投资

智商与智慧,哪个更重要?

人类智商的绝对高度是249。因为任何聪明人的智商不可能高达250。

——刘军宁

在投资界,没有人认为愚笨是一种资产。投资被公认是智力密集型的活动,投资界是人精扎堆的领域。有人会问,投资市场上有蠢人吗?从动机的角度来衡量,绝对没有蠢人。每个投资者都对自己说“,我才不傻呢,我来投资是要赚钱的。”然而,所有人在投资生涯开始时都始于盲目无智的状态,都是蠢人。所有人都是带着与生俱来的智商去投资,却没有几个投资者在一开始就带有大智慧。对投资者而言,智慧与智商各自有多重要?投资成功的关键是什么?智商,还是智慧?

哲学是关于智慧的,其含义是爱智慧。投资哲学是关于投资智慧的,即热爱投资智慧。智慧永远是这个世界上最稀缺的东西,投资的智慧更是如此。智慧是人人欲求的,但是得到的人却很少。什么是智慧?按通常的理解,智慧是指某个人具有不同常人的理解、洞见和相应行动的能力。智慧毕竟不同于专长与知识。一个投资界的专业人士可能有丰富知识和技术专长,却未必是很有投资智慧的人。最智慧的人也未必是知识最丰富的人。尤其对专家和学者来说,他们可能掌握大量的具体的数字性的知识,但这些东西掌握得再多也不可能使人更有智慧。所以,一个人的智慧程度和所掌握知识的多少不必然成正比。

正是道德把知识与智慧区分开来。知识是关于事实的,智慧是关于道德的。一切知识与事实都将淡去,只有道德才能引领我们生活、投资。没有道德,就不能得到真正的智慧。没有道德,就没有智慧。一切智慧,归根结底,是有关人类如何才能更好生存的智慧。作为投资者的投资智慧也不例外。

西方的智慧传统是由两个支流合成的,一个是雅典的智慧,一个是耶路撒冷的智慧。希腊智慧中的宇宙是数学与物理的宇宙,而耶路撒冷智慧中的宇宙,是道德与信仰的宇宙。雅典智慧起源于古希腊的哲学与科学探索,是以苏格拉底、柏拉图、亚里士多德、阿基米德、毕达哥拉斯等哲学家、科学家为代表的关于理性和科学的智慧。比如说我们今天很多的自然门类,都是在古希腊起源的,像几何、代数、物理学、原子论等。

道德智慧的源头是宗教,当然是超验的。耶路撒冷智慧的源头是宗教。雅典智慧的源头是科学。耶路撒冷智慧起源于《圣经·旧约》的智慧书,故也称为旧约智慧。耶路撒冷智慧强调信仰、道德与实践,是对财富的超验性质的理解。其代表人物是《圣经·旧约》中的大先知,如摩西、亚伯拉罕,以及许多的犹太商人。巴菲特被称为“奥马哈先知”(OracleofOmaha)。其暗喻是,上帝关于财富有一整套的神谕。谁领悟了神谕,谁就获得了财富。保守主义投资者注重实践的、道德的智慧,看淡精确的、科技的知识。

在投资领域,雅典智慧是关于价格的、数字、公式的,其代表是那些被称为“宽客”(quants)的人,他们数学极好,数理分析能力极强,有些甚至是高能物理学出身。他们相信,商业的世界是数学物理的世界。数学的精确性是分析最复杂的人类活动的基础。耶路撒冷的智慧是关于道德、信念、价值、审慎、自律、耐心的。其代表是保守的价值投资者。他们相信商业的世界是道德与实践的世界。这两种智慧有高有低么?这取决于我们用什么尺度来衡量。在投资领域,如果我们需要精确与量化,雅典的智慧高一些;如果我们追求正确,哪怕是模糊的正确,耶路撒冷的智慧重要一些。价值投资的名言是:“宁要模糊的正确,不要精确的错误。”

耶路撒冷智慧还有一个重要的特点就是强调道德在智慧中的极端重要性。人类最高的智慧是对道德秩序与道德生活规则的认识。当与道德有关的智慧涉及人类如何发现财富的本质及其增值方式时,投资智慧的问题就产生了。耶路撒冷的智慧相信,财富的本质及其运行方式,不是由人决定的,而是由人发现的。道德既是实现成功投资的手段,又是衡量投资成功的标准。对投资者而言,借助不道德的手段的成功是脆弱的、低度的成功,不合道德的成功是不合格的成功。按照耶路撒冷智慧的看法,投资智慧的本质是道德智慧。投资智慧的任务是探寻价值的本质及其获得方式,投资者在天人秩序中的位置及其使命,寻找并践行价值投资的指导原则。

与智慧相关的是智力(亦称聪明,以商数来表示)。两者通常被认为是含义很接近的一组概念,仅有高低之别:智慧要高于聪明。听说有大智慧投资软件,没听说过有高智商投资软件。然而,我认为,智慧和聪明是有性质上的差异的,而不仅是程度上的。我更愿意把智慧和聪明看作是反义词。智慧与聪明既是邻里关系又是对手关系。智慧甚至是包含一些与聪明相对立的东西。比如说,愚和拙是聪明的反义词,但是却可能成为一个智者的特征。常有人用愚和拙来表明自己有智慧,比如说,大智若愚。再比如守拙,作为一种信念与行为方式,可能无关洞见和预见,却是一种很高的智慧。看过电影《阿甘正传》的人都是知道,主角是个“愚笨”的智者。在日常生活中,聪明往往会被当做一种贬义词来用。智慧总是用于褒义。我还从未听到把智慧用于贬义。有人会说,聪明反被聪明误;没有人说,智慧反被智慧误。我认为,在投资中,智慧比智商重要。用戏谑但很认真的话说,人类智商的绝对高度是249。因为任何聪明人的智商不可能高达250。

吉尼斯上的记录好像是228。故人类智商的中等高度是125。巴菲特印证了这个看法:“我的成功并非源于高智商。只要你的智商在125以上,就足以胜任投资的事业。有中等以上的天资足矣。”在中等智商的前提下,决定投资是否成功的关键不是智商,而是智慧。妨碍投资取得巨大成功或导致巨大失败的往往不是太笨,而是太聪明。

不仅高智商不是一定能在投资上取得成功的保障,相反要格外警惕那些高智商的投资者。智商越高越容易产生致命的自负。普通人在高智商者面前也容易产生自卑,甚至放弃自己的主见。越聪明的人被聪明所误的可能性也越大,代价与损失也越严重,也越具有毁灭性。智慧更强调克服人性的弱点,强调人要恭谦、审慎、耐心。这些都不需要高智商。反而,高智商往往是获得这些智慧的障碍。

智商也许是天生的,智慧在相当程度上则是后天的,主要来自经验。智商是与行动无关的生物性特征,而智慧却需要落实到行动上。我们很难提高自己的智商,却能大大提高自己的智慧。成功的投资不需要高智商,但是需要高智慧。而保守主义投资哲学是价值投资的最高智慧。

你怎么能追逐别人的利润?

论投资的道德正当性

人是追求意义与正当性的动物。每个人都希望自己从事的活动是有意义的和道德正当的。哲学的一个重要功能就是检验人类行为与活动的道德正当性。对正当的行为与活动,哲学的任务是提供道德论证与辩护。投资哲学的任务亦复如此。投资哲学必须对投资活动进行道德分析。论证投资活动的正当性并作出辩护是投资哲学的应有之义。

——刘军宁

法国反商作家巴尔扎克有句名言:“每一笔财富背后,都隐藏着一桩罪行”。(Behindeveryfortune,thereliesacrime.)中国的老百姓中有很多人同意这种看法。中国的政治教科书也完全同意这种看法。

下面的内容在学校教科书和正统政治读本中经常出现:一旦有适当的利润,资本就胆大起来。如果有10%的利润,它就保证被到处使用;有20%的利润,它就活跃起来;有50%的利润,它就铤而走险;为了100%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300%的利润,它就敢犯任何罪行。带来利润的资本来到世间,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每个毛孔都带着罪恶。

甚至中国的许多商人也持这种看法。有一次,我应邀参加了中欧同学会的一个聚会。一位来自天津的颇有成就的制造商这样对我介绍他自己:“这几年我没干什么别的坏事,就是钱赚得太多了。”他或真或假地把赚钱看成是缺德的事。有的商人甚至认为:财富后面就算真是有罪行,那又怎么样?更流行的看法是,经商投资就是赚钱而已,投资一行,回报二字。他们的信条是:在商言商,何必言道德?然而,许多在资本市场出没的人士一方面拒绝关心自己经商投资活动的道德正当性,另一方面,又极力抱怨中国的商场与资本市场不讲道德,并常常冠之以“沦丧、糜烂、黑幕、伪善、狡诈”等充满道德贬义的字眼。在中国,数千年来一成不变的奇怪局面是:一方面是政府对私人商业活动的惯性打压,一方面是民间对商业活动的巨大热情;一方面是对经商成就的负罪感,一方面又刻意炫耀自己的财富;一方面认为无商不奸,排富仇富,另一方面又对财富极端向往。这个社会从未筑起过商业活动的道德防线。

“在商言商”,用这句话也无法抵挡人们对投资经商去做道德判断。在一些人眼里,投资者的道德防线可能比一般的商人更为脆弱:商人只是追求利润,而投资者是在追逐别人的利润。哪家公司、哪个项目的(潜在)利润丰厚,投资者就设法把钱投向那里。商人们以赚取利润为己任,投资者们以追逐别人的利润为己任,这样的做法道德吗?投资者所赚到的难道不是别人亏的钱吗?买卖股票的人没有介入生产,只是进行“倒买倒卖”,没有创造价值,却获利丰厚,这样的证券投资在道德上正当吗?即使是相对廉洁的价值投资者也会面临这样的道德质问:价值投资的获利不也正是建立在别人的错误基础之上吗?对这样的质疑,投资与经商还是一件在道德上正当的事业吗?如果这些质疑是正当的,那么,利润就是祸根。

利润是这个世界上最受到道德猜忌的东西之一。利润在很多人眼里是不道德的,因为利润是从别人那里赚来的。要回答投资的道德正当性必须先回答利润的道德正当性。然而,在我看来,利润是个最正当不过的东西。利润代表的是企业收入中的盈余部分,是除去成本

(如工资、房租、利息等)后的净所得,属于最后剩给股东或投资者的那一部分收益。如果不给劳动者支付工资,就不会有劳工;不给银行支付利息,就不会有银行;如果有利润不支付给投资者,就没有人来投资。所以,真相是,民众的利益与利润是一致的。在不存在“利润”现象的国度,民众是最大的受害者;在追求“利润”的活动得到充分承认和保障的地方,则民富国强。

很多人认为,利润至多是一种必要的恶,越少越好。“意思意思”就行了。多余的利润都应该以税收的形式交给国家,以帮助那些不赚取利润的人。持这种观点的人没有看到利润被夺走的真实后果。当企业家们预感到任何一点点多于“意思意思”之外的利润都将被拿走时,他们就不会去努力生产价廉物美的东西了,或是设法把利润藏起来、转移出去。时至今日,也许公开主张取缔利润的声音只有在高校的课堂上可以听到。但是,社会中主张给利润封顶的声音却不绝于耳。对成功的企业征税越高,就越是惩罚那些向消费者提供更好产品与服务的企业。

有一句动人的口号:“人民的利益高于利润!”如果利润真的在道德上那么堕落,让利润越少越好乃至接近于零如何?若如此,就必须面对这样一个简单而千真万确的事实:有了足够的利润,企业才能生存。如果所有的企业与公司因为没有利润而消失,普通百姓还有活路吗?所以,利润不仅与企业家有关,与普通人的关系甚至更大。

古代犹太圣贤本?祖玛(BenZoma)说:想想亚当为了能够吃到面包需要付出多少艰辛吧。他需要犁地、播种、收割、捆扎、打谷、去糠、碾磨和筛选,然后还要揉面和烤制。最后,他才能享用美味的面包,而我每天早上起床不费吹灰之力就能享用这一切。再想想亚当为了获得衣物需要付出多少艰辛吧。首先,他要剪羊毛,然后进行清洗、梳理和纺织。相比之下,我每天早上起床就能穿上现成的衣服。因为各种手工艺人的存在,我在家就能坐享其成。是的,如果没有人为获得利润而提供商品与服务,我们今天还像亚当和夏娃那样生活着。

在20世纪80年代,可口可乐曾试图用“新口味”的可乐取代原来口味的可乐。但是这种做法立即受到了消费者极大的抵制。绝大多数消费者喜爱旧可乐,拒绝新可乐。怎样才能让消费者的愿望得到满足呢?是要总统、国会、法院勒令可口可乐公司恢复生产原口味的可乐吗?不是。是对负利润的担心迫使公司放弃新口味的可乐。可见,利润的作用在于发现消费者的真正需求。如果生产者犯了错误,利润就会纠正他们。利润迫使企业自律。如果生产过程浪费严重,生产成本就高,产品的竞争力就低;如果产品因浪费多而定价高,消费者就会转向价廉物美的产品。在自由经济中,追求正当的利润与服务消费者是合二为一的。如果政府对那些浪费严重而导致成本居高不下的企业加以补贴,不负责任、不自律的企业就等于得到了奖励。靠正当的经营得来的利润是绝对道德的,靠权力得来的利润才是不道德的。

如果为利润生产商品的活动是正当的,那么不直接接入生产的投资活动是正当的吗?投资的功能是资本配置,其意义主要体现为优化资本配置,以及通过完善企业治理帮助企业通过服务消费者获得更多的利润。投资者的作用就是将资金不断从效益低、回报低的企业中抽出,投入效益高、回报高的企业中,通过使资本与资源得到更有效的配置来降低与减少资源的浪费。投资的过程就是优化资源配置的过程,投资者是经济的优化器。不在意资源配置有效性的经济一定是恶质的经济,遭殃的一定是民众。

价值投资者利用别人的错误来赚钱也是非常正当的。首先,这是规则允许的。在网球比赛中,总不能说费德勒从对手的非受迫性失误中得分是不道德的吧?其次,投资者利用对手的错误,可以防止错误的蔓延,从而对市场起到一定的校正作用。这样的行为,是十分道德的,应该受到鼓励。

哲学的一个重要功能就是检验人类行为与活动的道德正当性。对正当的行为与活动,哲学的任务是提供道德论证与辩护。投资哲学的任务亦复如此。投资哲学必须对投资活动进行道德分析。论证投资活动的正当性并作出辩护是投资哲学的应有之义。人是追求意义与正当性的动物。每个人都希望自己从事的活动是有意义的和道德正当的。道德上未经充分论证的职业是不值得去从事的职业。只有对自己所从事的事业有荣誉感,认为自己的事业具备充分的道德正当性的时候,人们才会更尽情地投入,也才会有更大的成就。智慧是有关道德的,有道德的投资者,才可能是智慧的投资者!

投资关天意!

是谁派你来投资的?

所谓天命就是一件被冥冥之中的主宰所召唤、所使唤、所命令、所安排的任务。天命既是上天的命令,又是个人的命运。志业是一个人因受到上述召唤后立志要从事的事业,投身于这样一个志业是从业者的天职!

——刘军宁

在多数人看来,包括在职业的投资者看来,通过投资来获得财富,如果不再是堕落与罪恶的事情的话,充其量也不过是一个俗不可耐的事情。我还没有太听过中国的投资者或学者谈论过投资与投资者这个行当超越世俗之上的意义。投资与投资人的物质意义与后果已经得到充分关注,其精神意义则无人触及。很多人去分析、传授投资方法、投资理念,但是很少有人从投资活动和投资者身份中发现其中的超越性的、神圣的意义。

著名的投资人本杰明?格雷厄姆、索罗斯是犹太人,巴菲特、芒格是清教徒的后代。这种背景的价值投资者还可以列出一个长长的名单。为什么犹太人和清教徒的后裔以擅长投资著称?为什么希腊人的后裔中鲜有以投资成就著称者?难道投资这个充满钱味的行当也与天意有关吗?投资的事业真的有神圣的意义吗?安身立命是许多从事学术、政治、艺术、宗教等领域人士的重大人生课题。这个课题对投资人存在吗?如果这里的命是来自上天的使命,是天命,投资者拿什么来安身立命?

说到天命与安身立命,这是典型的中国观念。中国的天命概念与西方两个神学概念有关联,一个是天职(calling),一个是志业(vocation)。所谓天命就是一件被冥冥之中的主宰所召唤、所使唤、所命令、所安排的任务。天命既是上天的命令,又是个人的命运。志业是一个人因受到上述召唤后立志要从事的事业,投身于这样一个志业是从业者的天职。如果一个投资者说“我是从事投资职业的”,这时,如其所言,投资仅仅是个职业,一个糊口的饭碗。只有在投资者意识到自己是被冥冥中的主宰派来从事这个天职,认识到这是一个不能拒绝的派遣,并欣然应允,锲而不舍,这时投资这个职业才能称得上是投资者的志业,该投资者也才终于得以安身立命。不把投资当天命的人是不会有持续的伟大成就的。知天命者的存在,证明人是唯一能够主动意识到天命,并乐意接受天命支配的动物。而践行这个天命是每个个体天赋的职责和义务。无论一个人是否愿意接受,是否意识到,是否感觉到它的存在,这种来自上天的使命会悄悄地降临到某些人的身上。有意义的人生一定是担当天命、践行天职并以此为志业的人生。对于投资者来说,让财富增值本身就是投资者的人生目的和生活方式。对此,肩负天命的投资者不应有任何的躲闪。这样的人生是有使命感的人生。正是这样的使命感把不同层次的投资者区分开来。在价值投资者眼里,跟没有使命感的公司相比,受欢迎的公司一定是有使命感的公司。同理,这个世界也需要更有使命感的投资者。无关天意,投资者就不会有使命感。想试探天意的投资者不妨问问自己:我有使命感吗?这个使命感是什么?

从西方的天职与志业和中土的天命等观念的角度看,投资是关天意的大事。财富对人类生存是极其重要的,而且越多越好。既然财富如此重要,上天就一定会非常重视,并安排能胜任的人去负责管理、令其增值,从而造福人类。在这种意义上,真正的投资者都是上天这个造物主派来的财富管家,用中国的古话说,是天降大任于斯。如果是在替造物主管钱,那么,投资者的事业,就符合上天的意图,也就具有了与上天有关的神圣意义。

有人会说,不信教的投资者,其投资也关天意吗?是的,当然相关。只要承认有天命,就关天意。天职也与非基督徒有关,天命里面就包含着天职。基督徒可以有天职,非基督徒可以有天命。当孔子在自己五十岁、终于发现了自己的天命时,他并不是基督徒。财神的观念在中国和世界各地都深入人心,这也表明,在人们的观念中,财富的终极分配者是冥冥中的主宰。配合上天的意图去管理财富当然与天意有关。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地去探求自己的天命,有的人发现得早,有的人发现得晚。有的人成就大,有的人成就小。对担负天命的投资者来说,从践行天命中得到的快乐多于从所赚来的金钱中得到的快乐。每个成功的投资者都有更大的目的需要满足,赚钱只是一个小目的,完成他们的天命才是他们最高的目的。

整个人类是一个命运相关的、相互合作的共同体。在资本市场日益全球化的今天更是如此。在人类活动中,有一部分人的使命就是用正当的手段将财富增值。最大限度地赚取财富是他们在履行自己的天职。

所以,投资者应该克尽自己的本分,要珍视和管理好上天所托付的财富,把不断使财富增值作为神圣的使命和职责。做好造物主的管家,是肩负天命的投资者的根本人生意义所在。任何用正当的方法增加财富的行为,都具有了神圣的意义,关系到造物主的意图的实现程度。投资者赚取的越多,也就越尽到上天赋予的职责和任务,也越是个称职的管家。作为管家,这意味着投资者作为受托人是在替上天管理、保管、使用并分配这些财物。人们增加财富的行为,也不是为了自己,而是在荣耀上天。他可以荣耀自己的使命,却不该荣耀掌管的财富。因为财富不属于他,而是属于上天。否则,何以解释炫富为什么总被看做是一件不光彩的事情?

投资者的使命不仅追求价值回报的最大化,而且要回馈社会,促进公益。但是,究竟以何种方式在何时何地来回馈社会,那是投资者的绝对自主权。上天保留了最后的手段,不论投资者在生前赚取了多少财富,在他身后,这些财富中的绝大部分都将继续存留在社会上,而不会被投资者带入坟墓。投资者的投资成就越大,把财富全部带入坟墓的可能性就越小。投资者对得起自己的天命,就应该使财富增值,并全部留在这个世界上。

如果投资无关天意,一些伟大的投资者对投资回报的痴迷追求,似乎难以得到解释。如果为了自己的吃喝玩乐赚取财富,那么赚到一定程度,就可以收手了。对成功的投资者来说,投资活动很轻易地就超过了对养家糊口的满足,因为个人一生的消费和花费是非常有限的。的确也有很多的投资者这时就收手了。但是,如果是受造物主的派遣来赚取财富,那么赚取财富就不再是满足自己的需要,而是要不断地增值,以求上天的悦纳,这样的一种赚取财富的精神动力就不再是断续的,而是持续不止、永不停息的。正是因为如此,我们看到伟大的投资者总是抱有持续不断的**去创造财富。

一个人最大的成就莫过于成就使命,成就天命。只有在从事这种活动中,人们才能发现自己的命运,并得出了这样的结论:我的命就是从事这样的工作,这就是我的天命。从事这样的活动,苦也是乐,结果只有快乐。奥马哈的先知这样形容自己:我每天是跳着踢踏舞上班的。

所以,有志于投资的人不妨问问自己:投资是我的专业,还是我的志业?是为了养家糊口,还是履行自己的天命?是谁派我来投资的?如果我知道投资是我的天命,我能知道投资者在按天意构建的宇宙秩序中的位置吗?我期待中国出现能回答这些问题的投资者!

投资与信仰

投资哲学,谁还需要它?

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

——《世说新语》

你怎样信仰,你就怎样生活。

——外国箴言

我所写的关于保守主义投资哲学的文章,招来了不少的关注,也引来了一些批评。其中,给我印象最深的批评是:YourLPcaresaboutonlyonething:Returns.(你的有限合伙人只关心一件事:回报。)乍听起来,这句话似乎振振有词:别跟我奢谈什么保守主义、什么投资哲学,我对这些统统没兴趣,我只关心一件事:回报!出资人关心回报,理所当然;投资人关心回报,名正言顺。投资回报是所有投资者的共同关心。然而,仅根据对投资回报的关心,无法把不同成就的投资人区别开来。因此,如果只关心回报,对投资人来说,是远远不够的。在我看来,投资者们还要有投资哲学。正是对投资哲学的关心程度的不同,和对好的投资哲学的拥抱程度的不同,把成就不同的投资者区别开来。

投资哲学是关于投资的最高智慧。投资哲学是指导投资决策的一般方法,通常由一组基本信念和指导原则组成。投资哲学既是抽象的,也是实用的,它提供指导人们投资的基本原则。有人问,投资哲学的核心是原则,还是信念?我以为,投资哲学的核心,是信念,是关于支配人在投资行为的超验法则与原理的信念。宇宙世界是由自然法则支配的,资本市场和投资行为也是如此。对支配投资背后的根本法则的研究,就是投资哲学。发现相关的法则和原理并加以相信就构成了特定投资者的投资哲学。任何投资行为都是特定的观念和原理支配下的行为。这些根本法则与原理的存在和运行并不是以投资者的意愿为转移的。无视它,就要付出代价。

人是观念的动物。投资哲学是关于投资的观念。一个人的投资哲学,决定一个人的投资成就。有什么样的投资哲学,就有什么样的投资收获。投资哲学之所以重要,是因为它是建立在这样一个定理之上的:你信什么,你就做什么;先有你信什么,才有你做什么。它的系定理是:财富是思想的产物。

一个完整的投资哲学通常包括:对价值的看法,对人性的看法,对市场的看法,对风险的看法,对投资自身的看法等。什么是价值?它是内在的,还是外在的?在价格与价值之间可以画等号吗?人是理性的,还是非理性的?贪婪吗?恐惧吗?人有能力预测并把握市场上的每一个变化吗?市场总是有效的吗?市场能保证价格与价值不背离吗?这些都是投资哲学的恒久主题。一切投资哲学的背后都是对世界、对人性及人的行为的看法。投资哲学越系统、越完整、越合理,越凝结经过时间和实践检验过的投资洞见,越能带来更大的投资回报。

有一句广为引用的名言说道:“你怎样信仰,你就怎样生活。”这句话是千真万确的。在投资领域,“你怎样信仰,你就怎样投资。”投资的本质是投资者的信念的展开与运用。什么样的信念决定什么样的投资结果,对正确的信念的坚守程度决定投资的成功程度。一个投资者要走向成熟,一定要逐渐树立起一些能经得住岁月考验的哲学信念。资本市场,不仅是各种资产的交易平台,而且是各种观念交锋的场所。对投资者来说,每一次交易,都是投资哲学间的相互碰撞。被《巴伦周刊》(Barron’s)评为过去100年共同基金行业最有影响的25位基金管理人之一的理查德·德里豪斯(RichardDriehaus)说:“有一套核心哲学是长期交易成功的根本要素。没有核心哲学,你就无法在真正的困难时期坚守你的立场或交易计划。你必须彻底理解、坚决信奉并完全忠实于你的交易哲学。为了达到这样的精神状态,你必须做大量的独立研究。一种交易哲学不可能从一个人的身上传递到另一个人的身上,你只能用自己的时间和心血去得到它。”严肃的投资者都需要投资哲学,因为投资哲学对投资的成功很重

要。有一套经过实践和时间检验的投资哲学是投资成功的根本因素。投资哲学是防止投资者在投资中迷路的指北针,是帮助投资者避开障碍与陷阱的智慧之灯,是通向投资成功与自我实现的精神地图。没有正确的投资哲学,就不能有成功的投资,犯过的错误会一再重复,而自己可能还不明白原因何在。没有严格的、系统的投资哲学,投资者在进行投资时,犹如“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有投资哲学,成功是个时间问题;没有投资哲学,肯定不会有持续的成功投资。有了正确的投资哲学,并严格遵守,成功是必然的。

卓有成就的超级投资者都很重视投资哲学。彼得?林奇认为,哲学、历史学得好的人,比学统计学的人更适合做投资。那些为人们所熟知的顶级的投资者,他们留给后人的与其说是他们的物质财富,不如说是他们的投资哲学。很少有人能够分享他们遗留下来的资产,但是每个投资者都有可能分享他们留下的投资哲学。在这个意义上,他们留下的投资哲学比他们留下的财产更可贵。这些顶级投资家的名字,每个投资者都能说出一串,人们看到的是他们的财富值,但是阅读的却是他们的投资哲学。

在现实世界中,哲学家与投资家,虽然社会地位都比较高,但在精神上距离却是非常遥远的两群人。用古诗说,哲学家住在长江头,投资家住在长江尾。源头是财富发源地,江尾是财富的汇集地。但是,他们之间并不是互相倾慕,而是相互鄙视。哲学家认为投资者“俗”,投资者认为哲学家“虚”。如果投资家见到哲学家在媒体上谈投资,一定嗤之以鼻:“你才见过几个钱?就敢谈投资?别以为读了几本书就能谈投资?!”如果哲学教授见到基金经理在媒体上谈哲学,一定鄙视加轻蔑:“你才看过几本书?就敢谈哲学?别以为有了钱就什么都懂!”

有一个被普遍忽略的重要现象是:20世纪是人类在对投资的理解上取得最重大突破的世纪。而这一突破之所以能得以实现,正是来自哲学与投资的联姻。20世纪投资理论上两大最大流派的主要创立者分别是本杰明·格雷厄姆和乔治·索罗斯。这两人有着诸多的共同点:他们都非学金融或经济学出身。他们都喜好哲学。他们都是来自英格兰的犹太人。在哥伦比亚大学读书时,格雷厄姆喜欢的是哲学、美学和数学,毕业时曾被邀请留校教授哲学。索罗斯在伦敦经济学院读书时师从哲学大家卡尔?波普尔。他们二人的投资哲学都得益于他们的哲学素养与洞见。具体地说,是对人性的弱点和人的理性能力局限性的洞见。这种洞见在格雷厄姆那里变成了著名的“市场先生理论”,在索罗斯那里变成了“反射性理论”。没有哲学与投资的这一联姻,也就不会有今天职业投资者们津津乐道的投资大师们的投资哲学。投资哲学的出现与进步,完全受益于一些有哲学头脑的投资者,没有这些人及其思想,就不会有今天那些辉煌的投资者的名字。中国人习惯把目光与心思停留在周边靓丽的果实上,而不关注结出果子的树,并发誓说,我也要(结出)这样的果子,而不管自己是什么树。要想结出那样的果子,必须先成为能结出那种果子的树。

今天仍然有很多以投资为职业或爱好的人对投资哲学不屑一顾。他们的口头禅是:别跟我谈什么投资哲学。我只在意投资回报,除此之外,我都没兴趣。不论是业余投资者,还是职业投资者,很多人没有投资哲学。其实,每一个成功的投资者都有自己鲜明的投资哲学。今天,连每个投资机构都要陈述自己的投资哲学。在美国,如果一个机构投资者不在自己网站首页陈述自己的投资价值(InvestmentPhilosophyStatement),它几乎无法开张。在中国,这一风气也在开始形成。我预计,越来越多的机构投资者都将加入陈述自己投资哲学的行列。在美国,投资哲学开始批量进入MBA课程,其中以金融教育重镇纽约大学(NYU)斯特恩商学院最为领先。最权威的投资哲学教材也是在这里诞生。在中国,投资哲学必将逐步进入商学院的课堂。

需要说明的是,我所谈的投资哲学与商学院的投资哲学不是在同一个层面上。若有人批评我说,你的投资哲学不够学院派,你们说得对,商学院的投资哲学,无关我的事。商学院里讲的是“投资”的哲学,我讲的是有关投资的“哲学”。就是说,商学院里讲的是投资,我讲的是哲学,具体地说,我讲的是保守主义的投资哲学。商学院是在金融专业之内讲投资哲学,我是在金融专业之外讲投资哲学。商学院里的投资哲学关心的是投资哲学如何带来最大化的投资回报。我关心的不是赚钱,也不是投资,而是投资背后的哲学理念,是投资的道德基础。我认为,对投资者而言,这些比投资者的专业技能更重要。不论是作为金融专业的投资哲学,还是作为哲学的投资哲学,都是投资者所需要的。越追求卓越的投资者越需要卓越的投资哲学。成功的超级投资者们都有自己的投资哲学。这个哲学是他的个性、能力、学识、品行和目标的表达。

结论:如果你以投资作为自己的志业,那么,投资哲学,你需要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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