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三天后，山晓就自己架着一只拐杖去食堂吃饭了。刘一丹和胡晓红生怕他有什么闪失，一边一个保护着山晓。一路上，山晓会看到很多医生、护士、卫生员向他投来的敬佩、友爱和好奇的目光。那段时间，山晓特别怕见这些年轻的女军人的目光，有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脸会发烧。为了躲避这些目光，山晓走路时总是目视前方，装着视而不见的高傲样子。刘一丹和胡晓红也学着山晓的样子，目视前方，很高傲，像山晓的两个贴身女保镖。

又过七天，山晓腿上的伤口基本长好了。山晓站在病房空前，望着蓝天上呼啸而过的RSQ师131团歼六四机编队，手脚就痒痒起来，恨不得立刻就能驾驶飞机上天飞行。山晓觉得自己是一只被困在铁笼里的鹰，每一分每一秒都倍受煎熬，生不如死。他一天也不想在医院里住下去了，马上去找主治医生，强烈要求明天就出院飞行。

主治医生拍着山晓的肩膀笑着说，小伙子，伤还没好利索呢，不能出院，安心养伤吧。

山晓听了这话，急得直跺脚，梗着脖子说，我已经住了十天，你还要我住几天呀？

主治医生说，至少十天。

山晓想飞行已经想疯了，怎么能再住十天呢？就天天找主治医生磨，找科主任磨。磨到第五天，主治医生和科主任都被山晓感动了，见山晓腿上的伤口已经长好了，又给山晓做了一次全面的身体检查，下了“飞行合格”的结论，放山晓出院了。就是说，山晓回到一大队就能飞行。这是山晓这些天梦寐以求的结果。归心似箭啊！

走那天，刘一丹和胡晓红都依依不舍，一直把山晓送出医院大楼，又送上吉普车。

吉普车开动时，山晓笑着和刘一丹、胡晓红挥手告别。这时，山晓发现两个小女兵眼睛里都有亮东西在一闪一闪。

山晓鼻子一酸，眼睛也湿润起来。吉普车开出医院大门，两个小女兵已经泪流满面了。山晓的心猛地震动起来，眼泪也掉了下来，他急忙用手捂住了脸，很久才让自己的心情恢复平静。

理智告诉山晓，现在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必须忘记与飞行无关的情情调调，花花草草，让女人走开。

山晓是在呈贡军用机场乘坐空W军独运大队的直升飞机回到昭通二团的。直升飞机在空中飞行时噪音极大，把山晓震得心里好烦好烦。恨不能一下子就飞到昭通。

山晓推开四班学员宿舍门时，周大江中队长正带领全中队的教员和学员开会。山晓一出现门口，全班同学一下子就把山晓围住了，和山晓紧紧拥抱。那一刻，大家都有一种生离死别的感觉。山晓的眼泪竟情不自禁地流了出来。最后，侯德山走过来和山晓拥抱，紧紧地拥抱。

侯德山问山晓，伤都好利索了吧？

山晓拍拍受伤的右腿说，好了，医生说，我现在就能上天飞行。

这次飞行事故不但没有让山晓恐惧和退缩，反而让山晓变得更加坚强和勇敢。回到一大队的第二天，山晓就恢复了飞行。飞行中，山晓很快就找回了从前的飞行感觉，着陆动作做得非常漂亮，与莫玉生不分伯仲。

侯德山没想到飞行事故之后，山晓重返蓝天，没有丝毫的恐惧，竟这么快就找回了从前的感觉，着陆动作越做越准确，夸奖说：41，好样的！继续努力！

听了教员的夸奖，山晓只想飞得更好，争取在全大队学员中第一个入党。那时，谁飞的最好，谁就有资格入党。

第一课目“起落航线”训练结束后，山晓和同学们又开始进入第二课目“特技”飞行。山晓依然全力以赴投入训练，演练很是刻苦，动作掌握的又快又好，“简竟特技”、“复杂特技”、“综合特技”都在全大队第一个放单飞。

团长孙凤树听说山晓特技飞的好，就亲自上天检查山晓的特技动作，下飞机后对大队长路铎说，41的特技动作，大胆泼辣，具有战斗风格，这可是个好苗子呀！我看将来留下来当教员吧！路铎说，大队也是这样考虑的。

那段时间，全大队，不论是飞行教员，还是飞行学员，都用赞赏的眼光看着山晓。山晓也感觉到了，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天生一块飞行的材料，走路的姿势也有些飘飘然，一个字，牛！

人一骄傲，就容易犯错误。

谁也没能想到，山晓在一次“综合特技”单飞中，竟做出了严重违犯飞行纪律的事情，让全大队乃至全团的人都大吃一惊，一时不敢相信山晓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那天，山晓去七号空域执行“综合特技”单飞任务。七号空域是外圈空域，在马鞍山外侧，距离机场很远。山晓飞到七号空域上空，高度已经爬到两千米。他调整好速度，然后压出六十度坡度，先做了一个水平“8”字。接着，突然收光油门，抱杆蹬舵，做了一个“螺旋”，退出俯冲后，连一个急上升转弯。接着，压杆把飞机反扣过来，收油门拉杆，做一个半滚倒转，连斤斗，退出俯冲，又连半斤斗翻转，然后又做了两个“横滚”，动作做得行云如水，一气呵成，全套动作做完只用了五分钟。山晓看看仪表板上的飞行时钟，时间还早着呢，又把高度爬两千米，按着刚才的动作程序又做了一遍。

做完两套动作，山晓又扫了一眼飞行时钟，还剩很多时间。山晓不想再没完没了的重复刚才的那些特技动作，觉得不够劲，也不够刺激。山晓想做点够劲、够刺激的飞行动作。做什么呢？山晓也很茫然。

这时，山晓看到了空域下面的水库，像一面镱子闪闪发光。他突发奇想，决定在水面上做超低空飞行，来点惊险刺激的低空飞行动作。想到这，他兴奋起来，立即收光油门，推杆向水库俯冲，迅速下降高度。特技飞行规定，空域飞行高度最低不能低于八百米（高度表指示的高度）。山晓是知道这个规定的。但他对自己的飞行动作很自信，认为低于八百米也不会出事。只要向外做好观察，是不会撞地的。直到高度表指示高度二百米，山晓才目视水面，慢慢开始退出俯冲。飞机真正转入平飞时，距离水面的相对高度已经不足五十米。这已经是出了大格。可山晓觉得还不够刺激，又推杆目视水面下降高度，直到把相对水面的高度下降到一米才觉得够劲了，然后，保持一米高度在水库上空呼啸着掠过，飞出了水库存才加油门把高度上升到一百米。

山晓压坡度做了一个180度转弯，重新把机头对向水库，又突发奇想，决定在水面上刷洗飞机起落架。山晓把起落架放了下来，收油门转下滑，一直把高度下降到一米，才把油门加上，把飞机拉平。然后，带着油门，继续下降高度：八十公分……五十公分……二十公分……飞机几乎就贴在了水面飞。山晓目视水面，又下降了二十公分，这时水花四射，山晓终于在水面上刷洗起落架成功，这才加满油门把飞机拉起来，潇洒地向水面挥了挥手，心里好爽！

飞出水库上空，山晓收上起落架，向外望去，发现前面不远处有个集市，密密麻麻的老百姓像蚂蚁一样蠕动，正在集市上赶集。山晓突然心血**，决定给赶集的老百姓做一下特技飞行表演，好好露一手，壮一壮军威。想到这，山晓加满油门，超低空飞到集市上空。

赶集的老百姓从来没有见过飞机飞得这么低，连飞机上飞行员的衣帽色泽都看清楚了，这也太新鲜太刺激了，都无心做买卖了，纷纷把脸仰起来，望着山晓的飞机。

山晓看到老百姓都在仰脸瞅他，很是骄傲和自豪，把飞机压出六十度坡，在集市上空做盘旋，还松开油门，笑着向下面的老百姓挥手致意。

下面的老百姓看到山晓向他们挥手，顿时就兴奋起来，站在下面欢呼雀跃，大喊大叫，好不热闹。

山晓似乎受到了巨大的鼓舞，又调整好速度，做了两个难度更大、更惊险、更刺激的“横滚”。

下面的老百姓看到飞机超低空做“横滚”，立刻沸腾起来，一些年青人控制不住自己的兴奋心情，把手里的蔬菜、水果和小商品往空中抛掷，跳着脚大喊大叫。

山晓看到这种情景，就像一名杂技演员得到了观众雷鸣般的掌声，决定用更精彩的飞行动作回报观众，在集市上空做十米平飞通场。

山晓为安全起见，操纵飞机与集市拉开一段距离，转了一个弯，仔细观察一下集市的近空条件，房子都是平房，房顶高度不会超过五米，再有就是街道两侧的杨树和桉树，高度比房子高很多，估计有二十米高。山晓知道，飞机如果撞到树上，就会机毁人亡。他决定目视树梢飞行，让飞机擦着树梢飞过去。山晓开始压坡度做转弯，像做着陆对准跑道一样，把飞机对准了集市街道，然后带着油门小角度俯冲，高度从五十米下降到三十米，还在下降……山晓的视线始终盯着外面的树梢下降高度，直到下降到快擦上树梢了，才让飞机保持平飞……

下面的老百姓开始看着飞机对准集市街道下降高度，还在拍手叫好，都怀着好奇心，想看看飞行员鼻子眼睛长得什么样。后来见飞机越飞越低，就有些害怕了。再后来看到飞机快擦到树梢，眼瞅着就要撞向人群，就炸锅了，抱头逃窜，鸡飞狗跳，牛也跑了，马也毛了，驴也叫，老婆哭孩子叫，乱作一团，水果、蔬菜滚落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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