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中午,皇帝在以斋菜宴请完众进士及应邀而来的大臣之后便离去。护送完銮驾回宫,刘愈整个人也轻松下来,一天的差事算是顺利完成,慈恩寺剩下的人再做什么已跟他无关,有杨烈全权打点。
刘愈在慈恩寺蹭了一顿斋菜宴,清淡的口味很适合他,回到家不见徐轩筑,过了半晌后徐轩筑才从后堂走出来,与她一同出来的还有隋妤,原来是徐轩筑请隋妤教她女红。自从二人成婚后,徐轩筑突然像是没了依托,总想找些事做。
“刘将军已回来,奴家这便离去。”隋妤见到刘愈人变得很不自然,告辞要走。
刘愈道:“隋小姐不留下吃顿饭?”
徐轩筑白了刘愈一眼,像是在埋怨他说话不周,刚过午饭时间吃晚饭的时间还早,留客像在赶客。徐轩筑先将隋妤送出门,回来后拿出一封请柬道:“夫君您也真是的,隋家妹妹那般照顾妾身,夫君说话也该考虑一番才是。这是今日四公主请宴的请帖,特地邀请我们夫妻一同前去。”
听到是苏碧的请客刘愈便觉得头疼,一个闷葫芦加上一个强势的女人,这家人的组合够奇葩。苏碧给人的压迫感很强,若是有徐轩筑在场或许还会好点。
“夫人你也去?”
“嗯。”徐轩筑点头,“四公主邀约多次,若再不赏脸说不过去。”
本来一个女人去出席公开的宴席总是不妥,但徐轩筑身份特殊,算是朝局中的一员,文臣武将也都要给她薄面。
徐轩筑要去,刘愈也不能扫兴,答应与她一同赴宴。
“咱家别院那边久无人居住,恐怕也结蜘蛛网了,今日难得空暇,不如去雇几个工人去清扫一下,布置一番。”
刘愈提起别院也是想给徐轩筑找些事情做,免得她在家闷得慌。
“如此也好。”徐轩筑一笑,忽而指了指书房道,“不过去之前,家里还有一位客人,夫君还是亲自去招待为好。”
刘愈心说这人好大的面子,居然公然登堂入室,难不成是曲宁来找他理论?走到书房门口,才知来的不是曲宁,而是苏彦,正无精打采坐在书桌旁,抬起眼皮,瞬即又耷拉下去,困困欲眠的模样。
刘愈进门刻意清了清嗓子,以为苏彦闻声会精神起来,没想到只是抬头看了刘愈一眼,继续低下头,喏喏道:“师傅您来了?”
隐约间刘愈又看到当初被群殴了一顿萎靡不振的苏彦。
“这副熊样,有人欺负你?”
苏彦不乐道:“我现在已是王爷,见了我都绕道走,谁还欺负我?”
“那是赌钱赌输了?”
“赌坊的人见到我都跟见到鬼似得,谁跟我赌?”
刘愈心说苏彦这是上流社会恐惧症,刚步入权贵阶层,而其实心理还停留在普通百姓的心态,权贵那边没人待见,百姓阶层又觉得不敢与他亲近,两边都没依存感。
苏彦道:“师傅,这几天朝议都在议关中大旱,父皇好像要派我们去外地收粮赈灾,您是不是不能与我同去?”
刘愈早就听韩升说起这事,估摸着皇帝也快下旨了。
“你担心这个?”刘愈问。
“师傅,您也知道我,从来没单独做过何事,都是您说做到哪我就照着去做,稀里糊涂的就捞了个王回来。若是这次真要我一个人去,我怕把事情给办砸了,让人笑话。”
刘愈心说苏彦不但有上流社会恐惧症,还有前途迷茫恐惧症。整个人因突然而到来的巨大存在感而显得没自信。
“这次差不多应该能与你同去,即便真不能去,我也会给你打点好,找些值得信任的人陪同你去。”
刘愈话是这么说,但真要找值得信任的人还真想不到,隋乂和李糜公事繁忙,能派的上用场的只有胡轩一个,而胡轩又毫无经验。说起来刘愈也有些日子没见到胡轩,本来隋乂想让胡轩去京兆府当差,但此事却因胡轩父亲的阻止而告吹。
“下次别没事一个人跑来,整个人都没精神。小鱼呢,她怎么没与你一同前来?”
提及小鱼,苏彦脸上总算有了些神采,道:“小鱼在家中忙活呢,这几日都在帮我打扫,可勤快了。师傅,我能不能娶小鱼为妻?”
刘愈没想到苏彦也会认真起来,问道:“你跟她,有没有……那个?”
“我不想伤害小鱼,小鱼可乖了,我想……把她娶进门,当我的王妃,我们一起过日子。”
刘愈脸上露出几分欣慰的笑容,难得苏彦也懂得男人的责任,学会认真负责,这是他从顽劣走向成熟的第一步。有了家室,心中才会有牵挂,才会为之而努力。
“要娶王妃,怎么都要向皇上请示一下,那些礼节方面我不懂,到时礼部应会给你打点。”刘愈笑道,“走,别在这窝着,与为师一同去别院看看,散散心。”
…………
刘愈一家浩浩荡荡的出来往城南别院而去,这次多了一个陪客苏彦,出了殿前将军府吹了吹风,苏彦的脸色也总算没那么愁苦。
到了别院,刘愈和苏彦登上没安窗户的四层小楼,看着下面的风景。
工人没请,负责打扫的变成了吕楚儿和蔡迎奴所率的一班侍卫,免费的劳动力不用白不用。至于家具,这年头是没有家具店去选购的,要请来木器店的木匠实地丈量订做。这些事徐轩筑不懂,刘愈也没经验,只好再次去搬隋妤来,隋妤是有求必应,放下手中的活随着去请的侍卫一同过来操持,与徐轩筑一起跟木器店的掌柜商量家具的尺寸以及讨价还价。
只是刘愈不知道,徐轩筑会不会考虑上次提到“大床”的问题。
吕楚儿带着一班侍卫在花园里除草,韩家姐妹便在一旁赏玩,顺带看看哪里适合安置秋千。院子里的树不少,但适合搭秋千的不多,这也令两个小丫头头疼不已。
刘愈看了一阵,转过头,发现苏彦正看着隔壁家的院子,居高临下看的一清二楚。
“非礼勿视,别盯着别人家的院子看。”刘愈提醒道。
苏彦却指着下面道:“师傅,他们在做什么?”
刘愈也提起兴趣往窗口下看了看,只见隔壁的院子里,一群像是家丁挥舞了几下棒子,然后进了屋子,从屋子里走出一群衣着平素的少女,像是受罚一样的手抱头蹲地起身,有个看似掌柜的拿根藤条在一个个抽打。少女的反抗也不严重,想来已挨惯了体罚。
“可能是学唱戏的,男的是武生,女的练的不好在受罚。”
因为隔得远,听不见说话声,刘愈也只是凭感觉判断。
本来刘愈也没太上心,毕竟这是城南晋昌坊,周围鱼龙混杂,有戏班在练戏也不当稀奇。再看一会,又发现一些事情,那些少女和家丁进进出出的轮换了好几次,一部无声的哑剧令刘愈愈发看不出门道。
过了一会,从远处的拱门又进来一些少男少女,衣着邋遢褴褛,好像是被人贩子贩卖来的,进了屋子便没再出来。
刘愈本没想去干涉别人家的私事,恰好这时候隋妤和徐轩筑陪着木匠上楼来丈量,刘愈有意也让徐轩筑和隋妤看了看下面的情景。隋妤道:“可能是一些贩卖婢仆的人,将一些衣食无着落的贫家少男少女买来训练一番,转手卖给城中的大户人家。”
刘愈叹息道:“原来还真是人口贩子,这事看来要管上一管。”
隋妤却道:“刘将军还是莫理的好,贫家人若非真无活路也不会卖儿卖女,即便今日这事管了,他们离开了这里依旧没有活路。不如顺其自然,将来也可求一条活路。”
刘愈明白,这年头社会福利等同于无,人口贩子虽然不合法但社会也默许了其存在性。今年遇上旱灾,水利欠发达的古代,贫苦人家的生活完全是听天由命,活不下去,只能卖身为奴。
刘愈没再说什么,一边的苏彦却看的很感慨,道:“师傅,以前我觉得自己很悲惨,但相比于他们,我至少还有口饭吃。”
苏彦现在也算一个参政者,一些道理他不去亲身体会不会明白,刘愈的说教不如让他自己去社会体验一番。苏彦在长安城混了五年,吃过的苦头不少,也早就见识了人情冷暖。
刘愈本想将此事作罢,却见那院子里突然进了许多拿刀的大汉,冲进院子便是一阵乱砍,不少少男少女都倒在血泊中。
“出事了。”刘愈明白事情没那么简单,就好像慈恩寺里无故发生的命案一样,在刘愈的眼皮底下居然发生杀戮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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