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电视剧中的太平间就是摆放着一排排铁抽屉的屋子,一个抽屉里装一具尸体冷藏保存,所以齐晓亮才会向耗子确认他们的确找对了地方。耗子的心情恐怕更加复杂:在学校里人来人往怎么吹牛逼都可以不经过大脑,然而真到了所谓的太平间他绝对一百个希望找不着死人把这关蒙混过去,又可以以此为借口堵住齐晓亮那张丧门的乌鸦嘴才好。
齐晓亮看着房间里的柜子似乎也不太敢冒然闯入,反而继续怂恿耗子:“你把那铁箱子门打开,里边肯定全是死人。你敢摸一下我一辈子都管你叫老大。”
耗子特别愿意认个怂,可一想到一旦现在打了退堂鼓以后齐晓亮还不知道会怎么埋汰自己呢,只好硬着头皮蹑着脚尖一步步走到了铁箱子前面。虽然此刻是正午时分,但走廊两侧全是紧闭的房门,没有一扇可以透进阳光的窗户,天棚上日光灯管里的镇流器嗡嗡的将冷光撒在地面上又极不规则的反射进屋子里面。耗子仗着胆子在一口铁箱门上摸了一把,却找不到能够使上力的位置。他握紧拳头又轻轻敲了两下,传回了表示中空的咚咚声,才对门口的齐晓亮说:“这柜门锁上了,好像必须得有钥匙才能打开。”
齐晓亮趴着门框半信半疑的向屋里伸长了脖子:“不能吧?你再试试别的。”
耗子连着拍了几个柜门,但始终没有做出任何试图拉拽的动作:“真打不开,我骗你干屁!不信你自己进来看看。”
齐晓亮咽了口唾沫,终于露出一副“放你一马”的表情:“没意思,打不开算了。”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门口。
耗子小跑着追了出去,却惊诧的发现齐晓亮已经欠手爪子的推开了隔壁的门,正借着渗进去的灯光呆呆的往里面张望。他不知何故,想跟过去问问,哪知齐晓亮突然将脑袋扭向了他:“耗子,这间屋里有个死人……”
耗子的心猛然往下一沉,战战兢兢挪到齐晓亮旁边,搭着他肩膀一同朝里面观察。这里和满是铁箱子那间房间同样的幽暗,但空旷了许多,除了一张带轱辘的病床摆在地板正中央以外没有其他任何陈设。而**蒙着一张薄薄的白被单,被单下突显出了从额头、下巴、肚皮一直到脚尖的曲线。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对视了一眼,齐晓亮露出了一个僵硬的微笑:“死人找着了,你去吧。”
耗子咬着嘴唇凝视自己的同伴,眼神中仿佛在质问对方:你真的不是在开玩笑吗?遗憾的是齐晓亮并未读懂,回敬的目光中只有蔑视的催促。突然,一声若有若无的咳嗽从白被单底下传了出来,耗子登时炸了毛,不顾一切朝外面逃了出去,一直跑出了楼外一百多米才停下来弯着腰大口喘粗气。气还没倒均,齐晓亮也追了上来,同样呼哧带喘的问:“你跑啥啊?”
耗子不敢相信齐晓亮什么都没听着,断断续续的反问道:“你……你聋啦?那不是死人,他是活的,他刚才咳嗽了!”
齐晓亮被问得莫名其妙:“谁咳嗽了?死人咋咳嗽呀?你不敢摸就承认你是个面屁,别瞎扒瞎!”
光天化日之下耗子恐惧的情绪缓解了许多,况且他也实在受不了齐晓亮鄙薄的嘴脸:“你不是面屁你跑啥?别跟我在这装逼!”
齐晓亮没想到他都这副熊色了还想继续拉硬,轻视的挑衅道:“我不是看你先跑才追你的吗?我还能自己搁那待着替你摸啊?也不知道上午谁说自己胆肥的,吹牛不上税啊?”
一位穿着白大卦的医生恰巧从此经过,被两个正在争执的孩子引起了注意,旋即露出个微笑离开了。耗子目送他的背影走远,才重新开口问道:“你刚才真没听着有人咳嗽?”
齐晓亮好话不好说:“我就听着你放屁了,还贼臭。”
耗子脸上挂不住了:“你才放屁呢,你到底听没听着。”
齐晓亮总算说出了一句正常的人话:“哪有咳嗽啊?没听着!”见耗子听罢低下头若有所思的样子,马上恢复了揶揄的口吻,“你到底行不行啊?不行咱就赶紧回去别磨叽。”
耗子点点头又摇摇头:“回去吧……”
齐晓亮蹬鼻子上脸,摆出了胜利者姿态教训起人来:“以后有多大屁股穿多大裤衩,想让我认你当大哥,还不如回去找你家那个臊得哄呢!”
杀人不过头点地,耗子既然同意回去就已经表示认了栽。可齐晓亮并不懂得这个道理,刻薄的言语再次激怒了耗子,他猛的抬起头直视齐晓亮的眼睛,眸子里简直能够喷出火星子:“你再说一遍?”
齐晓亮不由自主的退后半步:“你……你咋地?还不服啊?不是你自己说的碰见死人都敢摸的嘛!死人给你找着了,你到是摸呀,有能耐别冲我发啊!”
耗子气势开始燃烧,不肯示弱:“我今天非让你管我叫哥。走!咱俩现在就回去,我摸给你看!”
齐晓亮对耗子突然的转变十分意外,但依旧没有松口:“拉倒吧,我可不陪你瞎折腾了。”
耗子没有一丝善罢甘休的意思,他抬手指着齐晓亮鼻子,恶狠狠的说道:“你等着叫哥吧!”然后飞快的朝原路跑了回去。
齐晓亮被晒在原地陷入了两难的境界。追,他实在没勇气再回到那个阴森可怖的小楼里去了;不追,于情于理又似乎不太说得过去。正在犹豫不绝之间,耗子却自己跑了回来,气喘嘘嘘的说:“我摸完了,那屋停的是个死老头!”
齐晓亮心中暗暗一惊,但还是不愿意就这样简单的认输,他极其不耐烦的一摆手:“你说摸就摸了?我又没看着,你咋证明?”
耗子没想到他如此无赖,愤愤的说:“你跟我回去,我再摸一遍给你看看!”
齐晓亮摆出了蛮不讲理的架势:“你要敢摸早摸了,调理谁呢?我才不跟你回去呢,一会上课该晚了。”
耗子再次露出了孤注一掷的赌徒相:“行,我不跟你磨叽。我把盖死人那块白布给你扽出来,你必须管我叫哥。”说完也不等齐晓亮回应,再次风一般向太平间的方向跑了过去。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齐晓亮目瞪口呆的盯着耗子抱在怀中一团白花花的被单站在自己面前。
耗子得意得不得了,将被单往前一举:“操你妈齐晓亮,你这回服不?快叫哥!”齐晓亮哑口无言,都没敢伸手接。耗子哈哈大笑,“还不信啊?要不你跟我回去看看那个死人长啥样?”
面对耗子欢喜的神情,齐晓亮再没理由不服软。他垂头丧气的闷哼了一声:“行,你牛逼。我管你叫哥,以后你说啥我听啥。”
耗子哈哈大笑,把被单使劲一抖:“这回你彻底服了吧?记住了以后别跟我装逼……
他还没嘚瑟完,却发现齐晓亮的注意力不知何时转移了,指着自己脚下的地面说:“这白布里咋还掉出来十块钱呢?”
耗子一愣,硬是把想说的后半截话全都给忘了,也随着齐晓亮手指的方向下看。果然,一张对折得整整齐齐的十元纸币安静的摆在地上,若不是齐晓亮亲眼目睹着它从白被单里落下,几乎会被以为它是一直躺在这里而被忽略的一样。
耗子把白被单往路旁边的绿化带里一扔,右手将钞票拾起,左手挠了挠脑袋:“哪来的钱呢?”
齐晓亮重新强调一遍:“肯定是卷在白布里被你带出来的。”
耗子觉得难以置信:“死人身上还能有钱呐……”
齐晓亮八成实在不知该怎么解释,没有说话。而耗子也从刚才的极度兴奋中缓过了神,翻来覆去的研究起来:“你听说过太平房里的死人身上揣钱的事没啊?”
齐晓亮摇摇头:“没有,这钱咋办呢?”
经过班费失窃事件之后,耗子显然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对任何天降横财都保留着警惕的态度。他一把将钱塞给齐晓亮,凛然的说:“给你吧,你爱咋办咋办。”
齐晓亮早已做好了接受新晋大哥下马威的思想准备,不料大哥非但没有为难自己反到先给赏钱,顿觉受宠若惊:“你弄出来的,别给我呀。”
耗子先是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随后又板起脸威严的提醒道:“你哥我说话不好使是不?给你你就揣着!告诉你啊,万一有人问你别说这钱跟我有关系。”
齐晓亮因祸得福,白得了一笔外快。耗子找足了面子,又将对头收为帐下,更是欢欣鼓舞。两人各取所需,高高兴兴的回到学校。这么惊心动魄的经历,自然少不了一顿吹嘘。耗子一扫多日的颓靡,展现出了以往从未有过的趾高气昂;齐晓亮也真有个小弟的样子,把耗子捧成了出龙潭入虎穴,百万军中摘上将首级有如探囊取物一般的孤单英雄,下午体活课还特意孝敬了耗子大哥两包奢侈的跳跳糖。
然而,沉浸在得意当中兄弟二人并没有意识到,死人钱其实不是那么好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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