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
诺诺说。
“嗯。”
凯撒的意念清晰的传达到诺诺那边,长时间联系,他已经习惯了这种沟通方式。
或许庞贝那家伙总是挂在嘴边的话不是吹牛,他们加图索的人,真的都是天才。
“我看到了。”
呈现在凯撒面前的,是梦幻般的场景。
又是梦幻,这词过于烂俗,但是当你面对完全震撼心灵,震撼到你说不出话的画面,这种时候,莎士比亚的文字,亦或者贝多芬的音乐,都不能精准表达你的心情。
梦幻两字足矣,再多,则累赘。
那是一座海中发光的城。
城市周围弥漫着红色的光,这光柔和,散发诱人堕落的甜蜜香气。
红光中的城市就是高天原。
传说中神明居住的地方。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一根根青铜柱,苍茫,巍峨,它们从远古的龙代伫立至今,见识过龙类翱翔天际,经历了撕裂大地的战争,于是和高天原一道,长眠于深海。
在这漫长岁月以后,青铜柱惊醒,再次迎来访客。
“我忽然明白。”
凯撒说。
“为什么古罗马有那么多的柱子了。”
“嗯嗯。”
诺诺说。
“很厉害。”
“话说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友情提示一下。”
“你别想着进去。”
“看到那片红光了么?”
“不是什么好东西。”
诺诺警告凯撒。
“如果你非得进去,我可没办法保证你的安全。”
这话很严重,这里可是深海,没有诺诺的莲花生法辅助,凯撒别说是和龙类战斗,单单是如何不被恐怖的深海压力给杀死,都成问题。
或许外罡能做到吧,非人的路明非八成也可以,但是现在的凯撒,实在不行。
凯撒欣赏着高天原,他想,此时的路明非是在高天原的什么地方,在做什么,是否看到了自己?
“不急。”
凯撒说。
“我们已经在这里了。”
“主动权在我。”
“接下来,等就好。”
是的,如果继续放任不管,任凭源稚生三人完成传承,应该感到慌张的人,是月读命才对。
所以他们肯定会采取行动。
凯撒需要的只是耐心,仅此而已。
说来,到了高天原,竟未找到三首蛟残躯,着实叫凯撒吃惊。
还以为月读命已经在砸门了。
高天原里可是正在进行真正三贵命的传承啊。
不愧是三贵命里最以智慧见长的月读命,真有耐心。
凯撒也不想着隐藏踪迹,他坦****的出现在高天原外海域,颇有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味道。
此时,在高天原中。
路明非一拳砸下。
大地作波浪翻涌。
出现好大一个深坑。
“让我看看。”
“你在这里么?”
路明非探头去看。
“有人在家么。”
他敲敲刚砸出来的山壁,咚咚声,化作悠远回音。
深坑差一点就砸穿了高天原。
这是路明非有意为之
他收着力道,怕彻底打穿高天原,影响整个尼伯龙根的结构,万一影响天皇墓的传承,那就不美了。
“没人么?”
路明非手搭梁鹏往坑里望。
他安静了会。
听自己的回声越来越弱。
“真不在啊。”
路明非自言自语。
“奇怪。”
“可这里已经是最后一个地方啦。”
路明非嘟囔着转身,人刚没影,又杀个回马枪,一跃而下,到了坑底,细细检查一遍,最后仍是一无所获。
“怪了。”
路明非挠着头,这下他是真的想不明白了。
明明最开始到这高天原时,他确实感觉到了这座尼伯龙根的意志。
高天原是活的。
这也是在战争开始前智库们反复确定后的一点。
按理说是绝不会有错才是。
高天原藏着某个胚胎。
可能正是白王的卵。
怎么现在,路明非却找不到了呢?
先不想了。
路明非跳上去,游目四望,高天原的大地坑坑洼洼,都是一个又一个深不见底的大洞,跟蜂窝也似。
为数不多完好的建筑,也只是青铜柱和天皇墓。
前者涉及到高天原尼伯龙根的完整,一旦动了,高天原顷刻崩塌。
下来之前智库们再三强调,路明非也应了,他很恼火啊,无论怎么说,自己作为一个异世界来客,对很多常识性的知识表示陌生,也是很正常的事吧。
为什么在那帮可恶的读书人看来,他路明非就跟白痴一样的。
如果不是看在他们都是读书人,脆的很,一拳头下去可能就碎了,轻易打不得。
路明非早已经用他的拳头跟智库们好好交流一番啦。
啧,路明非又开始怀念九州那会了,有小皇帝在就是好啊,他就是天底下最厉害的读书人,碰到自以为是的家伙,武的自己来,文的丢给小皇帝,经士典籍,诗词歌赋,小皇帝都能给你安排得明明白白。
路明非最期待的就是受了小皇帝教育后,一脸生无可恋怀疑人生的读书人了。
他们那小眼神,可是路明非在枯燥的行军生火里,为数不多的乐子。
想到这里,路明非笑起来。
不对,不是为数不多的乐子。
他记得还有。
但还有什么呢?
好像是很久远之前的事了。
路明非听到有年轻士卒稚嫩的声音,问自己。
“将军,为何这名夏娜的姑娘,裙子这般短?”
年轻士卒说这话时红透了脸。
啧啧。
也难怪那小子后来当皇帝呢。
这脸皮都不一样。
你看看别人多单纯,再看看!
路明非还记得他第一回给小皇帝分享《灼眼的夏娜》时,小皇帝那张气急败坏的脸,还说什么九州未定,怎能读这般小儿女的书,然后愤怒的把书带走了。
走的很坚决,完全无视了后面路明非的呼喊。
“诶!你倒是把书还我啊!”
之后几天,白天见了小皇帝,总能在他脸上看到淡淡的黑眼圈。
你也是习武之人啊!
路明非哼着歌,是灌篮高手的曲子,好像是一直到世界尽头吧,他瞅青铜柱,嘀咕着那什么白王之卵会不会藏在这柱子里。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路明非盯着青铜柱不动了,这时候假如青铜柱能有自己的思想,八成是得跪下求饶了吧。
跟青铜柱一个反映的还有一帮人,那就是混血种联军的智库们。
开战前他们千叮咛万嘱咐,现在倒好,一切白说了。
毁了青铜柱,高天原崩溃,引发连锁反应,后续会发生什么,那就真的是只有天知道了。
如果智库们在这里,呵,跪下求饶,怎么可能,他们那肯定是抱住了路明非大腿哭啊。
路明非也有话说,他不莽撞,谋定而后动,他晓得,万一断了青铜柱,连天皇墓也一起塌,传承断绝,不要说别人了,他路明非第一个不干。
所以,虽然拔了这柱子看看白王之卵是不是在下面,这一选项很诱人。
路明非到底还是没这样做。
他只是沉浸在对过去的回忆里。
都说人越老越喜欢回忆,我这算什么,未老先衰么?
眼前出现小皇帝鬓发双百的脸。
如果让这家伙知道路明非说自己未老先衰,也不知道会气成什么样子。
太过分了。
定鼎九州这一战,从微末起事,到最后大周立国,二十余载,小皇帝从当年的翩翩书生,到后来的中年人。
而路明非呢?
摘了阎罗青铜面具,他还是当初那个少年。
仿佛上天也不舍得为这个少年人天上风霜。
不对,这样的句子更适合送给美人,路明非不是,他的话,更应当是向天争命,争来百年。
路明非想啊想,想着小皇帝,想小师妹,想师傅,想他们酿的梅子酒和一起搭的茅草屋,想师傅开出的湖,哈哈哈,老头子不知道吧,现在我也能一拳下去开一座湖啦!
路明非洋洋得意。
他在并戈铁马的九州一路狂奔。
逆着时光的河流。
是太无聊了么?
路明非想。
我何时也成这般多愁善感的人啦。
然后路明非听到有个声音在对自己说。
“闲来无事。”
“反正也是无聊。”
路明非下意识知道这不对。
他的意志很坚定。
但他忽然意识到。
这是哪里?
这里是高天原了啊。
已经是高天原了啊。
所以,可以了。
有什么在碎裂,它摇摇欲坠。
却并未彻底消失。
路明非隐约察觉到了蹊跷。
夏娜是什么?
听上去是女孩的名字。
九州有叫夏娜的女孩么?
她和我是什么关系?
为什么会说夏娜的裙子短?
女孩子怎么能穿那么短的裙子!
不对,什么女孩子,应该叫姑娘家。
姑娘家怎么能穿那么短的裙子!
路明非头开始疼了。
真是古怪。
他居然也会头疼。
自从习武有成,这具躯体便如钢铁,历百战而不磨。
居然也会头疼?
有好多声音在耳边,纷纷扰扰,嘈嘈杂杂。
“安静。”
路明非说。
“安静!”
他喊。
少年在兵荒马乱的九州走。
他跌跌撞撞。
走过烽火连天不休的二十多年。
仿佛有两段人生同时出现在路明非眼前。
一个的他冷漠,疏远。
一个的他摘下面具,露出少年人的笑。
路明非问自己。
“我是谁?”
遥远又遥远,从世界的尽头传来钟声。
路明非听到有人叫自己。
是很久远之前了。
真的分别了一个人生。
路明非听到那个久违的声音叫自己。
他说。
“哥哥。”
世界的钟声为他而鸣。
夜的乌鸦陈群纷飞。
他们遮蔽天空,黑色的羽毛落下,燃烧成火,把罪人的眼点燃,烧灼出黄金一样的色彩。
路明非看到威严的黄金瞳。
也是罪的黄金瞳。
是啊。
罪。
都有罪。
所有人都有罪。
路明非悲伤的想。
可是我已经忘了我们的罪。
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没关系的。”
路明非听到那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
那个在之前叫他哥哥的声音。
他温柔的说。
“没关系的,哥哥。”
“无论你是让世界为你陪葬。”
“还是做你的英雄。”
“都没关系的。”
那个人笑了。
他又天真又沧桑。
像一个走过千年织久的稚童。
这孩子用阴谋和抱权伪装自己,是蔷薇长出的刺,他挥舞刺和猛虎搏斗,张牙舞爪吓走苍鹰,耀武扬威又威风凛凛,俨然一个王的样子了。
但他却在夜深人静时哭泣,收敛起刺,蜷缩着,一遍遍回忆他的亲人。
“真残忍啊,哥哥。”
他笑着说。
明明是责怪的,却那么宽慰,好多个千年呢,他也只是说一句。
“很久不见咯。”
路明非忘记了他正在高天原。
他还在九州。
只是这九州的一切越发古怪。
这一阵还在和外罡厮杀,把山峰也击碎。
下一瞬又是到龙类翱翔的战场,他和他在天一样高的树上,看遍地生出战火。
“哥哥。”
路明非听他说。
“我想明白了。”
‘’既然你有你的想法。
“那么我的计划,无所谓啦。”
他愉快的踢腿。
“燃烧世界的剧本固然很帅气。”
“总是叫奥特曼拯救世界,小怪兽偶尔也得当一次主角嘛。”
他耸耸肩。
但是,没办法,天大地大,哥哥最大。“”
“哎。”
他悲伤的叹气。
“如果兄控是一种病,那我已经药石无医。”
他又俏皮的眨眼。
“怎么样,我在空间里好不容易找到的是以前的哥哥会说的话吧。”
他笑着,一字一顿说。
“夕阳的刻痕。”
然后抱着肚子哈哈的大笑。
笑得泪水在眼眶打转,笑得不可收拾。
半晌。
他擦擦眼泪,去看路明非。
他一愣。
“啊咧。”
“真奇怪啊。”
“我是笑出的眼泪。”
“可是,哥哥怎么,你也哭了?”
他给路明非擦,轻轻的,用话来哄。
“好哦,好哦。”
“不哭啦。”
“你是哥哥啊。”
他狡猾的笑,这时候真像是魔鬼。
“我好聪明,一早猜到哥哥你会这样,就封印了,等以后哥哥你想起来,我也不在啦。”
“我不在你就打不到我啦。”
他安静下来,低下头,去看树下的大地。
“既然看到这里,想必,哥哥你已经到高天原了吧。”
“那个愚蠢的白王,肯定会对哥哥的精神下手。”
“他擅长幻境嘛。”
“可是,往往溺死的,都是会水的人,对吧。”他与大地上的每个人对视。
“白王。”
世界轰然破碎。
路明非向更深的黑暗坠去。
他听到谁的悲鸣。
那是白王在痛呼。
路明非回到死人堆里,远处走来两个人,有小女孩清脆的声音。
“师傅,你看,那边有人,还活着!”
小女孩匆匆的脚步,又停了。
小女孩见了路明非的眼睛。
好吓人啊。
她想。
山一样的男人走来,他凝望,在少年的眼中,看到咆哮的龙。
路明非只记得那人最后的话。
“我不在了。”
原来他是路明非。
从始至终都是路明非。
机缘巧合去了九州又归来的路明非。
从来没有什么异时空同位体。
封印的记忆开始复苏。
路明非不愿意想起。
为什么你说你不在了?
可是,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啊。
小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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