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瑱怎么也没想明白,王子腾到底打的什么算盘。他总共就两个亲外甥女,一个元春已经进宫晋升为德妃,剩下一个宝钗,也要送进宫。
元春、宝钗俩姐妹共同服侍陛下,王子腾想要学谁?学杨玉环吗?还是赵飞燕?怎么,他还想要靠把持后宫,将元春扶上后位,再诞下太子?
愚蠢,愚不可及,简直利欲熏心到极点。薛瑱气的直摇头,脑海中忍不住想起一首词。
君莫舞,君莫舞,君不见玉环飞燕皆尘土。
不行,一定得搅了他们这桩事。薛瑱当即做出决定,他会有这个想法倒好理解。
薛家大房得了富贵,那份富贵能分到他们二房吗?
可拉倒吧,就王家人惯来的性子,只怕是家里的门客都要比他们二房来的金贵些。
可要是坏了事,那到最后会不会牵连到二房呢?
答案显然是肯定的,所谓的诛三族、九族,就从来不会跟你讲什么道理。
宫中争斗,就是如此残酷,不会跟你讲什么无辜、清白。
将儿子、女儿通通赶回屋后,薛瑱在堂内急得团团转。范氏却还没想明白,忍不住安慰他道:“左右就是个选秀,我们家以后少跟他们来往些就好。”
“你啊你。”面对着发妻,薛瑱也不好发怒,只头疼的坐在位置上,让范氏替自己揉着脑袋。
范氏见薛瑱憋着气不说话,索性自顾自说些旁的闲话,给自己的老伴发散发散心情。这说着说着,不免说到明日薛家人去林府拜访之事。
薛瑱一听,却猛的大喜,一把握住范氏的手,高兴道:“好夫人,此事还需要你亲自出面。”
“啊?!”范氏一愣,大概是没想到还有自己派上用场的一天。
薛瑱不由分说,将范氏拉至面前,细细一通说明。
……
……
翌日。
范氏吃过午饭,就不紧不慢的带着女儿一同踏上去林府的路。她们俩今日乘坐的是宝琴的那辆马车,内部很是宽敞。
母女俩并肩坐着,尚能容得下两个嬷嬷。春雁这样的小丫鬟,自然是跟着礼物一起,坐在另一辆马车上。
去的路上,范氏特意叮嘱宝琴去到林府的规矩。好在这女儿向来懂事省心,又跟林府的爱女有极好的交情,范氏才愿意带她出来给自己撑场面。
等她们来到林府门口,早就得到口信的门房,迎着几位女客从侧门进入。林府不大,胜在一个精致,倒少了轿夫抬轿过二门的讲究。
范氏领着宝琴,一路走至内堂处,才见到贾氏站在门口含笑相迎。今日一同来的,不止是薛家,还有其他几家民妇。
这些人,都是城内报铺东家的家眷,作为如今扬州城上的了台面的人物。贾氏空出时间来,替自家夫君见一见也是理所当然。
这两个女主人彼此一照面,都觉得对方有意思。范氏今日记着薛瑱的嘱托,跟宝琴特意选了清素内敛的打扮。
而贾氏往日也是喜欢金银首饰之物,可林如海如今成了扬州的父母官。她跟黛玉两人也只穿了足以待客的常服,并不在派面上费功夫。
几个夫人坐至一处,黛玉自然拎着宝琴,以及其他女客去屋子后头玩耍。宝琴有黛玉在,又躲了贾氏的眼皮子,在林府待得还算开心。
范氏却不得不小心谨慎起来,毕竟面前坐着的人是知府夫人。何况贾氏本就是国公爱女,称得上天之娇女。往日碍于林如海的官职,倒是十分收敛自己的锋芒。
如今一朝成为知府夫人,身上潜藏的贵气虽不张扬,可比往日还要更盛几分,叫人不敢妄自多言。
范氏守着自己的本分,只在其他夫人说笑间插上一两句,其他时间都在竭力少说话。这倒不是范氏在刻意刷好印象,只是薛瑱一再嘱托,这次来林府一定要保持这样的姿态。
范氏知道相公心中有打算,索性也抱着几分小户人家的笨拙,多做亲和低调的姿态。
这样进行到最后,大家听过戏,喝过茶,就到了临近分别之际。
第一次登门,总不能指望贾氏留她们吃饭吧,传出去多难听啊。
一众客人,都在思考着辞行的时机。
范氏却突然朝着贾氏询问:“夫人,我这里刚好有件小事,想请教下您。”
贾氏今日对范氏的印象不错,闻言就笑道:“不用如此客气,既是小事,但说无妨。”
贾氏话说的也是绵里藏针,小事一词是你范氏自己说的,别回头给我整些幺蛾子出来。以后再想进林府的门,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范氏听懂了她的话,措辞更是小心谨慎,“民妇手中有几件物件想要发往京都,只是这东西实在贵重,交给镖师、运货郎等人着实不放心,不知能不能求个驿站的条子,将东西送去京师。”
是这事啊,贾氏不动声色的听完,舒展着眉眼,笑道:“这事倒是简单。”
其他人见到贾氏笑了,也不由跟着笑出声,纷纷道。
“既要送东西,不如跟着我们家的商队一起进京好了。”
“薛夫人,这种小事,还拿来劳烦知府夫人。”
走官方运送的通道,确实是比私人安心些。只是寻常人的物件,驿站的人不太会受理。这是朝廷给当官的特权。
这种事,贾氏乐得做个顺水人情,只是难得感兴趣问:“不知道你要送的是什么?”
范氏轻轻低头,压低着声音道,“民妇有个大侄女,叫宝钗。如今已近及笄之年。原是准备等孩子到岁数,再送去金陵给她。谁想到,她们家过完年,就要搬到京师去。”
“我和老爷一商量,既然如此,索性直接寄到京师去,也省的她们路途周转,还要特意来扬州取上一趟。”
是女孩家的及笄之礼啊,贾氏点点头,正要笑着应下。眉宇间却微微一扬,她突然想起来,薛家大房的媳妇,好像跟她二嫂是亲姐妹。
可这薛家大房,不是世居金陵的吗?
心中思绪变化,贾氏再看向面前微笑的范氏,总觉得对方话里藏话。
“知道了,你且安心等我消息。”贾氏再出口的话,又变了一副模样。
范氏笑着点点头,脸上仍旧是淡淡的笑容。
……
……
林如海从府衙回来时,天色已经很晚。如今朝廷还没选定新任巡盐御史,许多事还要他亲自处理,再加上织坊跟流民的琐事,回家的精神头已经相当疲乏。
早就等候多时的贾氏,将相公的疲态看在眼里,将林如海拉至书房后,就端着早就煮好的参茶放在对方面前。
“要不要先歇一歇?”
天大的事情,也不如自家相公的身体重要。贾氏心中虽然疑虑重重,还是询问林如海的意思。
“无妨。”林如海将贾氏拉到身前坐下,笑着安慰,“我知道你心中有事,夫人只管说就是。”
贾氏的性子有些直爽,索性也把范氏白天的话说个清楚。话末,她又补充道:“她一整天的话都不多,唯独最后求这件事。我总觉得不像是无的放矢,倒像是暗地里在给我们传信息。”
“让我想想。”林如海也觉得此事有些蹊跷,“最近京师可有什么大事。”
“明年的会试算不算。”贾氏笑了笑,自己起身来到林如海身后,抬手轻轻捶在相公肩头。
“读书人的事情,跟一个女娃娃有什么……”林如海话语一停,又猛的道:“选秀?!!”
就连见多识广的贾氏,听到这两个字眼,也被吓的打了个颤,喃喃道:“不会吧,元春儿不是已经进宫了吗?”
林如海是何等心智,韦应宏下错一手棋,他都要思考半天对方是不是图谋什么。眼下再把范氏说的:及笄之年、举家搬迁等字眼拿出来,心中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不好,这事要遭。”林如海连连摇头,一时也觉得棘手。
朝内错综复杂的局势先不明说,只选秀一事,是有宫中内府操持。首要一条,是从所有秀女中剔除品相不端者。剩下的人再进入宫中,进行教导培训,慢慢剔除不合格之人。
“你看薛家人长相如何?”林如海出声问道,他话才说完,自己都觉得此话有些傻。薛家人都敢送,那长相自然是没得说。
果然,贾氏也点头道:“范氏先不说,只她那女儿,论五官比玉儿还要端正几分。想来她们家的侄女,也差不到哪儿去。”
林如海心中暗道:那就不好办了,陛下哪里有功夫理会秀女的名录。
真要让薛家女这样混进宫里,又有元春儿做内应,让薛家女最后留在宫中也是轻而易举。
也别怪林如海小题大做,贾史王薛本就是同气连枝的勋贵家族,如今王子腾担任节度使,若还有元春儿跟薛家女一同服侍陛下。
这是什么?这是为祸天下的征兆,翻开史书,史官笔笔早将事情说个清楚明白。林如海又是站在文官的立场,又是陛下亲自选定的臣子,对此等事先天就十分反感。
“不行,得给韦兄写信。”
贾氏一震,没想到此事能到惊动部堂大人的地步。
“夫人,你且坐下,我与你慢慢说。”林如海握住贾氏的手,他知道此事不能瞒着枕边人,贾家要是跟着王家胡闹下去,那真是自寻死路。
他将里外的情况,给贾氏一说明。贾氏哪里还不明白王子腾的盘算,他这是踩在太上皇与皇上的中间,图谋着以后国舅爷的身份。
贾氏当即冷笑一声,“真是做他的春秋大梦,怎么敢步步为营打起这份算盘,真叫人小看了他们一个伯爵府。”
林如海也是摇头苦笑,还好韦应宏已经晋升礼部左侍郎。
礼部,管管此事倒是名正言顺。虽然会有些非议,可旁人也很难说个错字。
真是好运道啊,偏偏韦兄成了礼部官员。
万不可让薛家女进宫,真要让她进到宫里去,那就是朝廷百官再操心,也管不到陛下的家务事。
得让韦兄想办法,在第一关就让薛家女打道回府。
林如海正要头疼下笔,门外却来了个下人,焦急道:“大人,夫人,京师的亲戚家里来了位爷,正在前厅侯着呢。”
京师?亲戚?
林如海跟贾氏一个对视,马上知道是贾家派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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