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刺客,冰破

总而言之,在大雨停歇后,皇上回宫了。

文武百官都知道,这是皇贵妃终于肯放过皇上了。

于是乎很自然的,承恩伯齐昇消了病假,恢复了早朝,而且他还连发十封八百里加急密信给北疆,指挥着北疆的军士与北狄作战,真可谓是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最终成功击退北狄人的进攻,再次牢牢的守卫住了大周的国/门。

而且因为承恩伯亲自出面,所以北疆的军士们也不再提要粮要钱的事情了,反正明知道朝廷不可能给出来。

而德妃那边,因为李岩亲自出面,动用了些关系手段,所以现在那些骂德妃的声音都消失了。表面上,关于凤印所引发的风波就此停歇。

而在萧允宸、德妃、皇贵妃这三个主角当中,德妃和皇贵妃都可算是毫发无伤,唯有萧允宸一个人伤筋动骨,先是颜面失尽,后是大病一场,在朝臣中好不容竖立起来的一点点威望彻底被浇灭。真可谓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有人在暗中评价说,皇上也真是可怜,三个人里,德妃和皇贵妃都有亲爹可以依靠,闯祸立威都可以,唯有皇上,啥都没有,只有他自己。

......

九月初九这一日,齐月盈与贺夫人相约一起去西山登高赏菊。

邀月宫本身就在西山脚下,距离并不远。

所以齐月盈身边的侍卫统领高敏只是提前安排人在西山沿途检视了一遍,然后又派了人戒严把守,免得行程中被无关人等冲撞了銮驾。

齐月盈并未摆什么仪仗,如非必要,她出门向来是喜欢轻车简从的。

两百名护卫骑着马,前后排成两列,护卫着皇贵妃和贺夫人的马车,一路往西山行去。

到了西山脚下,齐月盈与贺夫人下了马车,两人开始爬山,一路有说有笑,不过她们到底都是深闺弱质,爬到三分之一处的时候,两个就全都腿酸的走不动了。

好在高敏早就料到会这样,所以提前安排了两架肩舆,抬着皇贵妃与贺夫人上山。

原本一切都很顺利,直到山中一道劲风吹来,莫名的,齐月盈感到了一股浓郁的杀机。

高敏同样也察觉到了,但是暗中埋伏的刺客却并没有给他们反应的时间。

嗖嗖嗖——

数十只箭矢流星一般朝着齐月盈射了过来。

高敏本就护卫在齐月盈身侧,察觉到危机的那一刻,他立马就把齐月盈从肩舆上扯了下来护在自己的身下。

随行而来的这两百名侍卫都是齐家军中身经百战的高手,他们应变危机的能力高的出奇。

高敏打了几个凌厉的手势,无须言语沟通,两百名护卫自发列阵,一部分人将齐月盈围在中央,另一部分带着贺夫人先行撤退,因为对方的目标明显就是齐月盈,贺夫人留在这里不过是白白增加自身的危险。

果然,那些人见贺夫人撤走,连追都不追,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皇贵妃!

齐家军中轻功好的侍卫们已经冲向了两侧的密林之中,箭矢再快,也只能偷袭,弓箭手一般不擅长近战,只要找到他们,解决了他们,一切就好说了。

嘭嘭嘭!

高敏拉动自己手臂上的机关,向着天空放了三枚流星弹。

流星弹与烟花不同,它的特点是声音大,且能够传的非常远,它在天空中释放时,也不是火花,而是红色的烟雾,看起来非常显眼。

这是齐家军内部用来传递危机信息的一种手段。

从现在开始,所有看到这流星弹的齐家军都会接二连三的继续放流星弹,就像是烽火狼烟一样,用这种方式最快速的将消息传递出去。

皇贵妃今日回来西山登高,承恩伯府内部是知道的。

所以,从此刻开始,所有得到消息的齐家军都会用最快的速度赶到西山。

这些刺客们如果不能在此之前完成任务撤退,那么等待他们的就将是生不如死的结局。

果然,继西山上空响起了三枚流星弹之后,整个京都城上空开始接连不断的有流星弹炸开。

红色的烟雾在天空中弥漫开来,像是不详的血污。

刺客的弓箭手们被干掉了大半,其余擅长近战的刺客也纷纷显出身形,与齐家军你死我活的拼杀起来。

齐月盈一颗心脏怦怦直跳,这还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直面刺杀。

虽然她是承恩伯最心爱的嫡女,可是对于朝局来说,她是个无关紧要的存在,那些潜伏在暗中的敌人就算是去刺杀齐琮齐臻,也不会想着来刺杀她一个女孩。

但是现在,居然有人这么大手笔的想要来刺杀她,对方究竟是什么人?她什么地方碍了别人的路?亦或者,是对方想通过她的死,达成什么目的?

电光火石之间,千百个念头在齐月盈的脑海中闪过,但她却想不出来。

齐家军的精英不说各个能够以一当百,但以一当个十几二十是绝对没有问题,可看现在从双方人手伤亡的情况看,刺客们的实力竟然完全不逊色,而且齐月盈这边只有两百人,刺客们的人数则远超他们一倍,足有四百多人。

双拳难敌四首,且刺客们这次是做足了准备来的,他们的箭矢上,武器上,全都粹了剧毒,不少齐家军都是在受伤之后,毒性发作才倒下身亡的。

齐月盈躲在高敏和一众侍卫们的保护中,他们就像最坚固的铠甲,牢牢的将她保护在中央,哪怕受伤流血,直面死亡,也分毫不退。一个人倒下了,立马就有另一个补上他的位置,总之绝对不会让齐月盈暴露在危险之中。

齐月盈暗自摸了摸自己右手腕上藏着的袖箭,这是程昊给她做的,为的是让她防身,她试验过,这袖箭精巧,但威力十足,十几步之内,可以将一个成年男人的胸膛射/穿,而且程昊也同样给她的袖箭上粹了毒,还是见血封喉的剧毒。

这是万不得已时,她才会用到的东西。原本她也不经常戴着,但是程昊却总是会时不时的叮嘱提醒她,让她只要离开邀月宫就要戴着。大概是被他唠叨的多了,所以她竟也真的记住了。今天来西山,她非但戴了袖箭,还穿上了父亲送给她的护身软甲。一般刀箭都是穿不透那软甲的,据说是用什么极其罕见的材料制成,一件就万金难求。

本来都是为了以防万一的准备,结果没想到居然真的要用上了。

嗖——

又是一箭射/来,齐月盈身边的侍卫又倒下一个。

战局进行到此刻,齐月盈身边已经没有多余的护卫能够弥补她身边的空缺了。

于是侍卫们将保护圈缩小,再次把她护了个严丝合缝。

嗖嗖——

接连又是两箭,每一箭都例无虚发,快的不可思议。

于是齐月盈知道了,这是个神箭手。

刺客的队伍里还藏着这样厉害的人物,可见对方这次为了要她的命下了多大的本钱。

齐月盈身边的护卫还在不断的减少,而齐家军的两百名侍卫现在只剩不到五十个了,支援的齐家军还未赶到,高敏眼见着保护圈再也不能完整的护住齐月盈,索性又下了几道命令,准备带着齐月盈躲进树林中。

现在想突围是不可能的,最重要的就是拖延时间,只要拖到救援赶来,那么一切就都好说了。

高敏是在死人堆里拼杀出来的,他的功夫最好,实力最强。

他带着齐月盈逃走,其余的侍卫们替他断后,替他开路。

齐月盈被高敏用一只手臂提着,脚不沾地的就在林中穿梭跳跃。

风在她的耳畔呼呼掠过,她能听到自家侍卫们急速奔驰的脚步声,也能听到自己如擂鼓一般的心跳声。

她离死亡,真的只有半步之遥了。

如果真的死在这里,会不会有遗憾?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忽然想起这个问题?

但紧接着,她的心底就浮现出了答案——不会。

她这一生虽然短暂,但是过的却无比的幸福,她享有了常人几辈子也没有的福气,有着疼爱她的父母,爱护她的弟弟,还有元冽,常远,锦绣,程昊,贺璋,贺夫人,以及......洛修。

这些人都对她那么好,她每一天过的都很充实,就算死了,她也是没有遗憾的。

唯一觉得愧疚的,是无法在父母跟前尽孝了。不知道来世,她还有没有那个运气再做他们的女儿。

就这样杂七杂八的想着,时间在死亡的逼近下疯狂流逝。

齐月盈不知道高敏带着她到底逃了多远,只知道她身边的侍卫越来越少,现在只剩下四个人了。

刺客还在紧追不舍,绝望一点点的将齐月盈笼罩吞噬。

高敏身上已经受了好几处伤了,与他对打的两名刺客也伤的不轻。

关键时刻,齐月盈找准时机,用手中的袖箭解决掉了那两名刺客。

高敏很震惊她居然还有这样的手段,反应过来之后,就是带着她继续奔逃。

可是刺客的刀上有毒,高敏没能跑出去多远,就带着她一起摔倒在地,口吐鲜血。

“高统领?”齐月盈伸手扶他。

高敏的指甲和嘴唇都变成了青黑色,身后又有四名刺客追来,齐月盈知道,这次自己大概是真的死到临头了。

就在那染着鲜血的刀锋快要砍到她面前时,那刺客在她面前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然后,她看到了刺客身后的洛修。

他一身杀气,眼神是她从未见过的暴戾。

他应该是运起了十成的轻功才赶到她面前的,所以此刻的他,面上气/血/翻/涌,双目通红一片,就连他握着长刀的手都是在微微颤抖的。

洛修不是自己来的,他还带了东厂的高手,此刻东厂的人已经取代了原本的齐家军,与刺客们战成一团。

高敏一把就将齐月盈推到了洛修的怀中,他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带她走!”

洛修毫不迟疑,搂住齐月盈的腰就带她逃离了这里。

可洛修匆忙赶来,他带来的人手有限,在绝对的数量碾压下,东厂的高手们也落了下风。

齐月盈再次感叹这幕后之人的大手笔,这样的顶尖高手,寻常人家有个一两个就非常了不得了,对方一下子就出动四百个,其中还有一个例无虚发的神箭手,能够拿出这样的血本对付她一个小丫头的,全京都城又有几个?

洛修带着齐月盈逃至山顶,眼前是悬崖峭壁,身后是刺客追兵。

齐月盈再次觉得被死亡的阴影笼罩了。

洛修将她牢牢护在身后,以一敌四的在和刺客们对打。

双方都是招招致命,但明显能够看出,洛修的功夫胜出他们一大截,所以才能在有她这个累赘的情况下,仍旧不落下风。

但不落下风,也不占上风,继续这样僵持下去,洛修只会越来越吃亏。

不过十几息的功夫,洛修的左臂,右臂,侧腹上,全都出现了数道伤口,有些是他来不及躲,有些是他为了保护她不能躲,只能硬生生的拿身体去抗,以伤换伤,以命换命。

两名刺客接连倒下,剩下的两名刺客更是疯了一般,互相配合着朝洛修进攻。

洛修的眼神像是最沉着冷静的猎手,面对着最凶猛的猎物,招招狠辣,步步为营,只为彻底了解他们的性命。

他的招式快的已经让人看不清,只剩一道道虚影了。

他全力以赴的应战,看似心无旁骛,可实际上心却怕的在颤抖。

如果他再晚一点察觉到范陶的异常,如果他再晚一点赶到,他看到的会不会就是齐月盈的尸体了?

只要一想到她险些丧命在刺客刀下的那一幕,他就觉得快要无法呼吸。

不能去想,但又控制不住的去想,这种极度的恐慌和愤怒让他临近疯狂。

齐月盈此刻反倒冷静了下来,她躲在洛修的身后,正在集中精力观察周围的一切。

她想找个机会,用自己的袖箭帮助洛修杀掉这两名刺客,哪怕只是伤到对方一点也行啊!

噗——

那是刀锋/捅/进/血/肉的声音,齐月盈瞪大眼睛,就见洛修竟是不惜以本伤人,他故意露出了一个破绽,引得其中一名刺客攻击他的腹部,然后他的刀也在同一个瞬间刺入的对方的胸膛!

洛修没有丝毫的迟疑,他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就放弃了手中的刀,眼前的刺客倒下,另外仅剩的那名刺客紧接着就攻了过来。

那刺客本以为洛修手中没了刀,定然是全无反抗之力了,可是他还没来得及靠近洛修,一柄柳叶一样的飞刀已经穿透他的喉咙,牢牢的钉进了他身后的树干上。

眼前的刺客都死了,洛修单膝跪地,摇摇欲坠。

齐月盈赶忙扶住他,“洛修!你怎么样?有没有伤到要害?”

洛修吐出了一口鲜血,想要说什么,可是伤势太重,说不出话来,使出那枚柳叶飞刀已经耗尽了他最后一丝内力。

身侧的树丛里,齐月盈察觉到一丝异动。

嗖——

又是一箭袭来,这次的目标竟是跪在地上流血不止的洛修。

那箭从侧面/射/来,瞄准的是洛修的太阳穴。

是那个神箭手!

齐月盈虽然不会武功,但她自幼看父兄练武,对于各种刀枪剑戟都不陌生,且她目力好,以往陪着父兄们练箭的时候,她总能够提前判断出那箭到底能不能射中靶心!

她来不及多想,直接起身将洛修搂进自己的怀中!

用自己的后背去挡了那一箭!

那个瞬间,洛修的脑海一片空白,他是真的没想到,她会这样做!

她并不是他的下属,她没有保护他的责任,她的性命比他要珍贵的多,而且他一直以为,她心里是没有他的......

可是她现在在做什么?

她居然在用自己的身体保护他?

那一箭分明/射/在了她的身上,可是他却觉得,那箭射中的是他的心。那层一直包裹着他内心的坚硬冰层被这一箭彻底击碎,他被她搂在怀中,竟忘了反应,时间仿佛都在这一刻静止了。

齐月盈原本觉得,她穿着护身软甲,替洛修挡这一箭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可是她万万没想到,那一箭的力道如此之重,她只觉得一股巨力撞在她的琵琶骨上,剧痛袭来,眼前一黑,她就失去了意识。

好在此刻大批的齐家军已经赶到,

情势瞬间逆转,整个西山都被重重围了起来。

洛修和齐月盈被匆忙送下山。洛修自己失血过多,他明明已经快要撑不住了,可是却还强撑着不肯闭眼,他死死的搂着齐月盈不放,像誓死守护主人的狼王一般。

直到见到了齐昇,洛修才松了一口气,把齐月盈交到了一脸肃然的齐昇怀中,然后再也支撑不住,晕倒在地。

洛修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被送回了洛府。

王兆和他手下的一众心腹都守着他,御医们也围着他团团转。

他身上的几处伤口都是皮外伤,没有伤筋动骨,此刻已经被包扎起来了。

唯一比较严重的是他侧/腹处的刀伤,那刀伤比较深,但他有分寸,避开了要害,所以只要好好将养,没有性命之碍。

王兆见他醒了,就跟他说了一下他身上的情况,和他估计的差不多,只不过那些刺客的刀上有毒,御医已经给他喂了解毒的药,他连吃十天,毒就能解了,其余的伤并无大碍,养上两个月,就恢复如初了。

他点头表示了解,然后又问刺客们的情况。

王兆说,齐家军赶到之后,封锁了西山,刺客们插翅难逃,但他们全都是死士,在察觉自己逃不了之后,竟全都咬碎了藏在牙齿中的毒药,当场身亡,最后竟是连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

当然,齐家军现在还在搜山,就怕有漏网之鱼,同时也是想借此查探,看看能不能找出幕后黑手。

问完了这些,洛修又问,“娘娘现在怎么样了?”当时齐月盈倒下之后,他反应过来检查她的伤口,发现她穿着护身软甲,那支箭并未/射/穿软甲,但是却震碎了她的琵琶骨。

琵琶骨是何等脆弱的地方啊,伤到这个地方,她不知道该有多疼。

王兆道,“娘娘现在在承恩伯府,军中的名医和宫里的御医都去那边守着了,我听说是没有大碍,就是琵琶骨碎了,没有伤到脏腑,可能要多吃几个月的苦头。”

洛修点了点头,然后摆了摆手,示意王兆他们下去。

众人都退下去之后,洛修闭眼上,又睡了两个时辰。

他的体质异于常人,仅是睡了两个时辰,他原本耗尽的内力便已恢复的七七八八。

纵使身上的伤仍旧在火辣辣的疼着,但是他却已经能够面不改色的翻身下/床,行动如常了。

洛修熄灭了卧/房的灯,这府里上上下下都是他的心腹,没他的交待,不会有人进来打扰。

于是他转动墙壁上的机关,卧房里摆放着的博古架像两旁退开,博古架后面的那面墙向下沉去,一条幽/谧的密道显现出来。

洛修提步走了进去。

而后卧房内一切恢复如常,全无踪迹。

密道先是通向了一处密室,洛修在里面换上了黑色的夜行衣,还戴上了黑色的面具,隐去所有形容之后,他整个人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洛掌印的君子风华?

此刻的他,像极了在黑暗中蓄势待发的狼王,他的眸光幽亮,黑暗并不能遮蔽他的视线,他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密道里飞速行进,迅捷如风,矫健如狼,丝毫都看不出身受重伤的模样。

半个时辰过去了。

洛修终于顺着悠长的密道来到了目的地。

现在因为皇贵妃遇刺的缘故,整个京都城都戒严了,洛修不用脑子想,都能猜到范陶会躲在这里。

这里是一处堪称恢弘的地下密室。

这是专门用来逃生,刺杀,以及传递各种重要消息的地下密室,它修的四通八达,几乎可以直通京都成的东南西北任意方向。

当初光是修建这里,前后就足足花了二十年。

那么多前辈的苦心经营,如今险些彻底葬送在范陶这个混蛋的手中。

范陶坐在密室中,四周的墙壁上有熊熊燃烧的火把,将整个密室照的灯火通明。

范陶不会武功,但是洛修才一到来,他便察觉到了。

“怎么?你是来杀我的?”范陶说着,轻轻摇晃着手中的酒壶,他已经喝的有点醉了。

洛修冲上前去,一脚就将范陶踹翻在地,酒壶碎裂,壶中的美酒洒落一地,酒香在这间灯火通明的密室里肆意弥漫。

洛修伸手将范陶从地上揪了起来,重重的抵在墙壁上,“嗓子好了?不用装哑巴了?你知不知道你犯了多大的蠢?我族经营了多少年,才在京都城中埋伏了那么多高手,四百多人,这几乎是你手下能调动的全部力量了吧?如今全都被你葬送了!他们全都是我族精锐,全都是族人的骨肉,现在因为你的愚蠢,他们全死了!你现在还有脸在这里喝酒?你怎么不去死?”

范陶笑的不以为意,“是我的手下又不是你的手下,你心疼什么?哦,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这是嫌弃我是汉人啊?可我是汉人又怎么样?我是一心一意效忠主人的!不像你,明明身上有一半流的都是主人的血,可是到头来,你却因为迷恋一个女人而三番四次的犹豫不决,贻误战机!”

“我怎么做事用不着你来指手画脚!我从来没有犹豫不决,也没有贻误战机。我的计划推行的很顺利,我要的是万无一失,而不是像你一样贪功冒进!如果齐昇那边查到了你,你这条线就彻底废了。到时候会牵连多少我们的族人,你心里没数吗?就算你当场自刎,也根本弥补不了你这次犯在的滔天大罪!”

洛修目光如刀,一寸寸的切割着范陶的灵魂与气场。

范陶本能的感受到了死亡在逼近,可他还是在疯狂的笑着,“哈哈哈,我没罪!胜败乃兵家常事,如果这次不是因为你插手阻挠,齐月盈早就已经死了,我的计划也就成功了一半。所以该以死谢罪的不是我,而是你!”

“愚不可及!你的计划是什么?杀了齐月盈,彻底的激怒齐昇?然后你觉得齐昇会怎么做?会马上造反?还是会马上回北疆和北狄人杀个你死我活?到时候大周国内就会陷入动**,你再找个机会杀掉萧允宸,大周就四分五裂了,然后我们就可以趁虚而入了?”洛修一声声的反问,那语气中的鄙夷简直快要化为实质,压的范陶喘不过气。

“是!我就是那么想的,怎么了?这是最直接最有效的办法!要是按照你那一套来,是不是万无一失不知道,但是会等到天荒地老倒是真的!主人不想等,也不愿意等了!我是他的义子,我理当为主人分忧!”

范陶倔强的梗起脖子,艰难的与洛修对视。

洛修一把松开了他,任凭他像条死狗一样的从墙面滑落到地上。

范陶还在强撑着冷笑,他人生的极美,这样笑起来倒像是传说中的艳鬼一般。

洛修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你以为你是神吗?所有的一切都会按照你的意思进行?就算齐月盈死了,但是齐昇就一定会自乱阵脚吗?他是一位枭雄,枭雄是不可用常理去度量的。外人都说他爱女如命,可万一这份爱是假的呢?万一他无动于衷呢?你非但暴露了自己,暴露了我们的势力,还什么目的都没达成,到时候齐昇顺藤摸瓜,将我们所有的势力一举铲除,那么这几十年来的谋划,岂不是功亏一篑?到时候你拿什么赔?你觉得宠爱你的主人,还会像对亲儿子一样的对你吗?”

“不......不可能的,齐昇不是那样的人!”范陶的脸色惨白,心里一阵阵的后怕。

洛修又道,“你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你怎么知道他是什么人?他说黑就黑,说白就是白?我敢跟你打赌,齐昇就算痛失爱女,他也不会失去理智。他只会一边雷厉风行的铲除你,一边再送一个义女入宫,取代齐月盈原本的位置,然后所有的一切如常进行。

他会让他的‘外孙’登上皇位,然后他会专心致志的消灭北狄,就像那位大周开国皇帝曾经对北狄做过的那样,把所有比车轮高的男子全部杀光,把女人充做农/奴,确保北狄二十年之内不会再有任何的反抗力量。然后,他才会班师回朝,让他的‘皇帝外孙’亲自禅位给他,或许国内还会有藩王的叛乱,但兵强马壮的齐昇又怎么会惧?只要没了北狄的威胁,齐昇就会如出笼的猛虎一般,再也无所顾忌!不过是一个女儿的性命,你以为真的能和这锦绣山河,无上皇权相比?”

范陶的牙齿开始/咬/的咯咯作响,他不敢想象洛修所说的一切,只要一想到,他就会觉得痛不欲生,喘不过气来。

洛修看他就像看一条丧家犬,“还有,你那点小心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对齐月盈下手,除了想激怒齐昇,更重要的是,你还想激怒我,对不对?你想看我失态,你想看我痛苦,你想抓住我的把柄,让我在你的主人面前彻底失宠对不对?你这个干儿子,一直嫉妒我这个亲儿子,你觉得只要把我比下去,你就能够让他高看你一眼,是不是?”

“你......你胡说!我不会嫉妒你,主人最宠爱的是我!我才是在他身边长大的那一个!”范陶歇斯底里的否认,可这否认明显带着欲盖弥彰的味道。

“我不屑与你争辩,我只是告诉你,老头子的儿子那么多,我不过是其中一个。你就算干掉我也没有用,因为他身边还有十几个亲儿子,除非你把他们全都杀光,否则你永远都不可能是他眼中的唯一!”洛修说最后一句的时候,声音压得很低,语气中的冰冷仿佛寒澈骨髓。

范陶不由自主的又打了个寒颤。

洛修:“从今日起,你这条线就算是彻底的废了。我不会杀你,但我也不会给你收拾烂摊子。至于齐昇会不会查到你,我不知道。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你心里清楚,但是如果牵连到了我,我保证,你的主人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洛修说完,不再理会软成一滩烂泥的范陶,转身离开。

承恩伯府里。

齐月盈还没睁开眼,就感受到了右心后背处传来一阵剧痛。

待到她睁开眼睛之后,看到的就是泪眼朦胧守在她床/边的周氏。

“娘,我没事,别哭了,眼睛都要肿了。”齐月盈一开口,才发觉自己嗓子哑了,她应该是在发烧。

周氏收敛了眼泪,神情带着几分严肃的看向她。

齐月盈不由得有些胆怯。其实从小到大,她最怕的人不是齐昇,而是周氏。

因为齐昇对她只有疼爱宠爱,长这么大,一直都是含在口中怕化了,捧在手中怕摔了,一句重话都没对她说过。

而周氏就不同了,周氏表面上柔情似水,可她却是个严母。从小到大给齐月盈立规矩的人,一直都是周氏,可以说她没被宠坏,全是因为周氏约束的缘故。平日里周氏沉溺情爱,鲜少在儿女面前立威,但是一旦她真的板起脸来,无论齐月盈还是齐琮都会怕的心里发毛。

齐月盈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周氏生气了,她只是本能的想要转移周氏的注意力,“娘,我爹呢?还有阿琮阿臻,他们没有吓坏吧?”

“他们都去追查刺客了,外面那些事交给他们,不用担心。我现在要担心的是你。”周氏盯着她,显然是不准备让她逃避的。

齐月盈乖乖认错,“娘,我错了,虽然我还不知道我哪里错了,但我一定是惹您生气了。您直接告诉我,我保证改,下次再也不会犯了。”

可周氏却并没有被她的撒娇卖乖糊弄过去,“你为什么会替洛修去挡箭?”

齐月盈:“......因为当时情势很危机啊。我要是不替他挡,他就死了!他是为了救我才赶过去的,我救他不是应该的吗?”

“错!你是什么人,他是什么人?他虽然是掌印,可说到底,不过是宦官奴才,而你是皇贵妃,你是承恩伯府的嫡女,你是我和你父亲的心头肉啊!他救你我们自然会感激他,报答他,可是你居然会用自己的身体替他挡箭,你是忘了什么是上下尊卑,什么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了吗?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和你父亲会怎么样?你让我们怎么活?你这个死丫头!”周氏说着,再次气哭。

齐月盈赶忙去哄,“娘,娘你别哭。我那不是穿着护身软甲呢吗?我又不傻,我知道不会有事的,我是真没想到那支箭的力道那么大,对了,我是不是骨头裂了?我的琵琶骨好疼啊。”

“那如果你没穿护身软甲,你会去替他挡箭吗?”周氏仍旧在咄咄逼人。

齐月盈从善如流的表白自己,“那肯定不会啊!我又不想死?我顶多推开他,至于其他的,听天由命了......”

周氏的眼神像是能够拨开层层谎言,直接看透她的灵魂一样,“真的吗?他舍身去救你,你不感动?不会想不顾一切的报答他?”

“舍身救我的人多了。高敏和他的手下们,谁不是拿出命来在保护我?难道我各个都要拿自己的命去报答吗?”齐月盈只当周氏是吓坏了,她很懂得怎么安抚母亲的情绪,虽然周氏的话听起来自私凉薄,可是这是做母亲的一片私心,也是上位者惯常的心态做派。

果然,周氏听了她的话之后,神色好看了许多。但她还是拉着女儿的手,语气坚定的叮嘱道,“圆圆,娘不是怕别的,娘就是怕你对那个洛修动了心。他生的那样好,手段又是那样的高明,这次又有了救命之恩,我是真怕你守不住自己的心,步了我的后尘。”

齐月盈知道周氏的心结,周氏从小就对她说,让她只爱自己,爱父母兄弟,不要爱上除了家人以外的任何人。周氏自己一辈子都陷在情情爱爱里,难以自拔,她知道这样不好,齐昇不是负心人,他是个好丈夫,好父亲,他一直都在善待周氏,他只是不爱周氏。

他虽纳妾,可是却从未宠妾灭妻,在整个大周所有有权势的男人里,齐昇这个丈夫做的绝对是堪称模范了。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周氏连怨怼齐昇的资格都没有。

她很想斩断情丝,可是试了十几年,也还是做不到。

这种一颗心都系在别人身上,喜怒哀乐都被别人牵动的滋味其实非常不好受,一时如在天堂,一时如在地狱。

周氏自己饱尝其中苦楚,就不愿意女儿再重蹈覆辙。

“圆圆,这世间的男子,你若是喜欢,大可以放肆的享用追逐,一个也好,两个也罢,你就算美男三千我们也乐见其成,只要你高兴就好。但是只有一点,你不许爱上任何一个人,你永远都不许因为爱上别的男人而伤害你自己!你要记住,对于男女之情,你可以浅尝辄止,但却不可以泥足深陷。你若还认是我的女儿,就发个誓,保证你不会重蹈为娘的覆辙,否则,就让为娘我不、得、善、终!”

齐月盈一下子急了,“娘!娘!你怎么可以咒自己?我答应你,我不会成为第二个你,我永远都会把我自己放在第一位,我最爱的人永远都是你和父亲,还有阿琮阿臻,我不会为了别的男人伤害我自己,我再也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冒险,我往后就算穿着软甲也对决不会再为任何人挡刀挡箭!我只做娘的乖女儿,我只要娘,娘你别伤心,你别哭,求你了,别哭......”

周氏闻言,这才彻底的松了一口气,而后想起自己这半生的抑郁,和险些失去女儿的恐慌,终于再也压抑不住,和女儿两个人抱头痛哭。

齐月盈哭累了,也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她才一睁开眼,就听锦绣说,洛掌印来了,正在外边候着,等着拜见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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