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沈如晤对夏意很好，是真的很好，好到都有点不像他自己了。

他和苏卿分手之后，来找夏意，对她说，“小意，你放心吧，今后我不会跟任何人在一起了，我们好好把孩子养大，我会做一个好父亲。”

天知道她听到这话时心里的感触是多么深，分分合合这么多年，这次他总算是真正回到自己身边了。

婚礼办的很简单，发请柬的时候，沈如晤说，要给苏卿也发一张，夏意没有阻止。其实她心里有点不安，要是苏卿真的来了，可能婚礼上就会上演一出落跑新郎的闹剧，幸好他没有来。

结婚之后，沈如晤对她照顾的无微不至，让她把工作放下在家里安心养胎，还请了个保姆照顾她。这样的生活，她是等了多久才等到的呢？她很心满意足，本来应该是如此。

后来她经常会在半夜里醒来，摸摸身边的床，是空的。她披上衣服起来寻找沈如晤，总会在阳台上看到他坐着，手里拿着一支没有点燃的烟，望着黑夜思索着什么。夏意知道，他在想念一个人，以至于他夜里做梦都在喊那个人的名字。

有时候她被他的呓语吵醒了，开灯想把他从恶梦中叫醒，没想到，他抖动的睫毛上沾着的全是泪珠，他在口里念的，一声声都只有两个字：苏卿……

她这才不得不承认，沈如晤爱他，比自己想象当中的还要爱他。这并不是一时的意乱情迷或是头疼脑热，而是很深刻的烙印在他心底的一段情。

夏意知道，却还是舍不得放手，更何况他们还有一个孩子。她每每摸着日渐增大的腹部，都会期待这孩子快快到来。但这孩子却是以一种令人意想不到的方式来临了。

怀孕五个多与月的时候，夏意坐在沙发上看书，一时困倦睡着了，她迷迷蒙蒙间觉得腹部疼痛，惊醒过来，才发现自己身下全是触目惊心的血迹。保姆正好买完菜回来，看她坐在血泊里一脸呆滞，吓得魂飞魄散，打了120赶紧把她送到了医院。

沈如晤赶到医院里的时候，夏意还在手术室，他在门外转了一圈又一圈，心急如焚。一个多小时后，手术室上的灯暗了，医生把夏意推出来的时候，她昏睡了过去。沈如晤握着她的手，见她一脸惨白毫无血色，抬头问医生。

医生摘了口罩，很遗憾的说：“对不起，孩子没有保住……”

夏意小产大出血，捡回了一条命，但孩子没了。她躺在病**摸摸瘪下去的腹部，觉得很累很累，留不住的再怎么样还是留不住。在医院里休养了半个月，沈如晤接她回家，半夜醒来，他依旧在阳台上。

她知道沈如晤很自责，看着他心事重重的样子，恍惚又记起当年球场上那个英姿飒爽的少年，那样的少年早已不复存在了。自己做了那么多事，为的究竟是什么呢？

那天晚上沈如晤回家，夏意正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见他回来了，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说：“小晤，我们离婚吧，我累了。”

沈如晤坐过去，盯着离婚协议看了好久，迟迟不肯下笔。

“我想了很多，也考虑的很清楚，小晤，我爱你，但是我知道你心里一直爱的是苏卿。”

沈如晤讶异的看着她，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音。

“你不说我也早就知道了，你们分手，也是因为我去找过他……我以为你能重新回到我身边来，但是我错了，在我身边的只是一具没有了心的空壳子。”

他没有说话，提起笔想了很久，最终还是签下了那份协议。

离婚之后，夏意又回了分公司上班，很少和沈如晤再联系了，最后一次联系的时候，他对她说：“我想去找他。”

夏意说了几句鼓励他的话，他挂了之后就再没联系过。

听夏意说完，苏卿在公园里独自坐了许久，一直到天黑。他从不知道，沈如晤所付出的一点都不比自己少。要是当年自己能勇敢一点，拉住他离去的背影，他们之间也不会白白流失这么多的时间。

回到家家里人做好了饭都在桌前等他开饭，林夏一下扑到他怀里，苏卿抱起她，她便问：“哥哥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小夏肚子都饿死了。”

苏卿笑笑，摸摸她的脑袋，眼光扫视一圈，从苏秋到林生，再到楚笑，最后把视线紧紧定在了楚笑身上。大家一时都没有说话，气氛像是凝固了一样。苏秋和林生都察觉出了苏卿不太对劲，她拉拉林生的衣服，给他使了个眼色，林生会意，过去把林夏抱过，给她的小碗里夹了些菜让她乖乖去卧室里吃。

林夏很乖，捧着碗就去了自己的房间。

见林夏走了，苏秋咳嗽了一声，说：“怎么了这是？先把饭吃了再说吧，大家都饿了。”

楚笑本就是个聪明姑娘，她见苏卿望着自己的眼中，带着的全是歉意，便预感到有不好的事要发生了。其实她在和苏卿相处的这段日子里，总会隐隐感觉到，苏卿的心根本不在自己这里，当时他们第一次见面，苏卿一脸呆滞的神情也像是再透过她看着另外一个人。

“小笑，我想了很久，才打算跟你说的。”苏卿直直的望着她，顾不上旁边已经有点震惊的苏秋和林生。

苏秋拉住林生的手，心想，自己担心的事果然还是发生了。林生反手握住她的手，跟她说：“我想到还有饮料没买回来，我们去楼下超市吧。”

苏秋点点头，跟着他下了楼。走到楼梯口，苏秋忽然停了，林生回头看她却见她眼里泛着泪光。他上前抱了抱她，说：“放心吧，我想小卿他是有自己的决定和打算的，你要相信他。”

苏秋在他怀里点点头，声音闷闷的，“我只是心疼小卿，他走得太累了。”

客厅里就剩下楚笑和苏卿两个人。楚笑尴尬的笑笑，说：“你爸妈都走了，有什么事就说吧。”

“我想我不能和你在一起了，对不起，当时答应和你在一起，是我不好，我也不求你能原谅我……你一定可以找到更好的。”苏卿一字一句说得清楚，楚笑听得明白，她的预感还是成真了，只不过她没想到亲耳听到的时候，心里还是难受的紧，眼泪就止不住流了下来。

苏卿见她哭了，心里也不好受，走过去抱过她，声音干的发涩，“小笑，你是个好姑娘，我真对不起你，我这辈子只爱过一个人，除了他我没办法再爱上其他人了。”

楚笑使劲摇了摇头，用手掌擦了擦眼泪，看着他眼神很温柔，她说：“我也希望你能幸福。”

翌日，楚笑就收拾了东西打算回家了，苏卿让她在这边留两天玩玩也好，她拒绝了，走的时候，她对苏卿说，我不想留下来，是怕见到你和别人在一起，会忍不住哭。说完，她便毅然的上了火车。苏卿目送她离开，心中负罪感愈深，但他知道自己早已没有了退路。

从车站回到家里，一开门，苏卿就怔住了，他没想到沈峰居然会坐在客厅里。苏秋和林生正和沈峰谈着事，看见苏卿愣在门口，苏秋就喊他，“愣着干什么？快点进来吧。”

苏卿关上门，走过去，身子有点僵硬的坐在了沙发上。

“是我叫你沈叔叔来的。”苏秋这么说的时候，苏卿抬头看她，满脸都写着惊讶，她见他不说话，又继续道：“我知道，你还一直放不下小晤，我也问过了，小晤他早就离婚了，直到现在还是一个人，你要是想清楚了，就去找他吧，你们这些年走过来，也不容易，我和林生也不会反对的。”

苏卿忍着将要滚落的眼泪，说不出话来，他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言语来表达自己现在的心情，原来自己已经这么幸福了。

“小晤他前几天去美国出差了，明晚回来，你想清楚了，明天我们一起去接他。”沈峰喝了口茶，淡淡说道，脸上向来的严肃之情缓和了许多。苏秋打电话找他的时候，他还挺惊讶的，想想沈如晤离婚之后，也一直都是失魂落魄的样子，他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要是他们真能走到一起，也算是了却了自己的心愿。

那天晚上，苏卿躺在**辗转反侧无法入眠，他望着窗外的月亮，想起以前和沈如晤躺在**描摹他脸庞时的情景，眉毛，眼睛，鼻子，嘴唇……一笔一划，深深的刻进了苏卿的脑中无法磨灭，真想快点见到他。

第二天苏卿一早就起了，穿戴整齐，像是要去相亲一样。林夏绑着两个小辫子，跑到苏卿身边，问：“哥哥打扮的这么好看做什么？”

苏卿抱起她，笑着说，“要去见一个很重要的人。”

等到苏卿一家人和沈峰到达机场的时候，离沈如晤回来还有一个小时多，苏卿就这么直直的站在出口处，紧紧的盯着里面，生怕错过了一丝一毫，他记得之前也有过这样的时刻，是送沈如晤去澳大利亚那次，他就这么眼巴巴的望着，盼望着他能回来但他还是走了。

沈如晤坐了一天的飞机，感觉骨头都要散架了，踏到地面上的感觉特别真实。拖着行李箱走着，听着滚轮与地面摩擦的声音，真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这片土地上，满满的都是他和苏卿回忆，那些一碰就碎成片的记忆，像是星尘一样遍布他的脑海，就算是岁月成风也吹散不开。

所以，当他看到苏卿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只以为是自己的思念太深刻了，他就笔直的停在出口处，不敢挪动一步，深怕动了分毫，那影像就会消失不见。直到苏卿浅浅一笑，对他说：“小晤，你回来了。”他才惊醒过来，这真的是苏卿，是他的苏卿，是他日日夜夜每时每刻都思念着的苏卿。

苏卿见他站着不动，缓缓挪步过去，每一步都走的沉重深刻。他死死的抱住沈如晤，把脸深深的埋在他的胸膛，这阔别已久的怀抱，这炙热的体温，这令人安心的心跳声，都确确实实是沈如晤的，他现在，简直像是在做梦一般。

沈如晤心如擂鼓，捧起他的脸，果然已经泪流满面了，顾不上周围人怪异的目光，他与从前一样亲吻了他的眼睑，说：“你知道的，我最见不得你哭了。”

“小晤，我让你等太久了……”苏卿泪眼婆娑的望着他。

沈如晤笑起来却更像是在哭，他摇了摇头说：“比起你等我的时间，一点也不算久，你回来了就不要走了，我们好好在一起好不好？”

“好……”接着，苏卿便再也说不出话来。

沈如晤摸着他的脸庞，俯身去亲吻他，这样熟悉而柔软的唇，是苏卿的，他忍不住落下眼泪，滴下来混杂在亲吻中，十分苦涩。纠纠葛葛多少年，其中又流失多少岁月。情深难改，再深难觅，他只以为是到了末路，不曾想到，他的苏卿，终究还是回来了。

站在身后的苏秋和林生还有沈峰，都默默的转身回去了。林夏拉着苏秋的手，问：“妈妈，那个大哥哥是谁？”

苏秋摸着她脑袋笑了笑，说：“那是你哥哥的恋人。”

林夏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好像明白了什么，回头看着那抱在一起亲吻的两人，心想，原来哥哥以后要嫁给那个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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