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个安静的地方去死
我去六里桥找到一家房屋中介,在新民小区租下一套房子。房间陈旧,可是没关系,我只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去死。
第三天,我拖着两只大箱子来到17栋305号。当我哼哧哼哧爬上三楼,靠在墙上喘气时,后面跟上来一个男人,他站在我面前,用探询的目光看着我。我最讨厌陌生人搭讪,何况这个男人并不十分帅气。于是我转过身去开门。
男人在我身后说:“你挡到我的路了。”
我回转身子将箱子往对门的门边扯了扯,给他让出一条道,同时,憋出一丝礼节性微笑。
“唔,我要去的是这里。”他用手指了指306。
这次我真的有点不好意思了,原来是对门的男主人,说不定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呢,我一边说抱歉,一边伸手去提箱子。男人用一个优雅的手势制止了我:我帮你。
他轻松地将两只箱子搬进305,巡视了一下屋内,朝我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微笑,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欢迎随时打扰。”
我想,这个男人真好,至少,比我的男人要热忱许多。
莫非男人都一个德行,在外恨不得使出浑身解数讨女人欢心,而面对家里那个一成不变的女人时,总是各种厌烦各种痛恨?
我想,也许是吧。
对了,我差点忘记介绍,我还带来了萌萌,它是一只猫,纯种的波斯猫。在陌生的房间里,有它陪着,不算寂寞。
离家出走
大前天半夜我和杜威吵了一架。闺蜜说我是吃饱了撑的,说为鸡毛蒜皮的事情吵很容易吵凉男人的心。可我真的受不了。那晚我起夜,在卫生间四仰八叉摔了一跤,原因是杜威洗完澡没拖地。我将他从**拽起来发了一阵火,而他很冷静,指着门对我说:“不愿过你可以走。”
于是我很争气,真的就走了。
我说:“给你一个月时间,到时如果你想通了,我们就离婚。两条腿的男人多了,谁还吊死在一棵歪脖树上?”
我对闺蜜说,之所以给他一个月时间,是不想把婚姻往绝路上逼。
第二天收拾东西的时候,杜威没拦我,他静静地倚着门框,看我气急败坏地装箱子,然后抱起萌萌,摔门而去。
他想气死我?没门!不用他气我,我也是将死之人了。死之前,我要找一个安静的地方,捋一捋我和他之间的问题所在。
我和杜威结婚五年有余,无孩。上大学那阵子,他在追我的一打男孩子中间出类拔萃,最终俘获了我的初吻。当然,没领证的时候我们就在一起了。我还记得第一次很狗血,两个人脱光了衣服叠在一起,折腾了两个小时都不得要领。
后来,两天不做杜威就猴急猴急的。再后来结了婚,时间一长就互生厌倦,于是常常很久也不做一次,偶尔做,也完全是生理需要。
生活失去新鲜感,柴米油盐酱醋茶让人觉得厌憎。
更让人崩溃的是,杜威现在澡都懒得洗,**几天一换,有洁癖的我甚至觉得他都不如萌萌干净,于是,能离他多远就多远。
现在与他隔了半个城的距离,我觉得好多了。
乱世怀鬼胎
夜里十一点钟,男邻居拎着个酒瓶子轻叩防盗门,咚,咚咚。我不想开,可他很执拗。
我刷地拉开门。看见我穿着吊带裙,他脸上顿时飞上两朵红晕。我嘎嘎笑了,还有会脸红的男人?冲这一点,当他举起酒瓶子问我:“要不要喝点酒?”我果断点了点头。
我也想喝点。
我从不去酒吧夜店什么的,自我感觉挺良家妇女,但最近一个人住着,着实无聊透顶,时不时冒出找个人一醉方休的念头。
我洗了两只杯子,他帮我添满酒,然后他环顾四周,说:“弄点小菜?干喝多没意思!”
我拍手称快。在那个简陋的厨房里,不一会儿,他就利落地搞定了两个下酒菜,一个油炸花生米,一个尖椒皮蛋。很简单,但我很满意,我喜欢会做菜的男人。
酒至微醺,我问他:“你老婆呢?”
他迟疑了一下,一仰脖子将杯子里的酒灌进喉咙:“提她干吗?”
我尴尬地笑笑:“不想说就算了,没人逼你。”
然后我赶他走:“别喝了,酒也不是啥好东西,回去睡吧。”
他却没有要走的意思,眼睛里忽然就蓄了泪,问我:“你说女人是不是都喜新厌旧?我们一直都很恩爱,可最近半年来,她对我不冷不热的,我怀疑她有了新欢。”
剩下的半瓶酒把男邻居变成了怨妇,他说他有一个貌美如花的妻子,他在离市区两百里的电管站上班,只周末回家,于是他和妻子每周有两天见面时间。可今天,周三,他临时回市里有事,顺便回了趟家,结果等了半宿,妻子都没回家,打电话,关机。
“她会不会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他问我时,一滴眼泪滑了下来。我伸手帮他抹了抹,“别乱想了,也许没你想得那么糟。”
他说是,然后晃悠着向我告别。临出门前,他伸开双臂轻轻地抱了抱我,贴着我耳根子说:“我不会对你心存不轨的,我要清清白白等她回心转意。”
他走后我陷入沉思,杜威在干吗呢,会不会和别的女人在一起?
世道如此乱,谁不会心怀鬼胎?重要的是,酒劲上了头,我想洗洗睡了。
第四类情人
我和男邻居开始了精神之旅。有时我更觉得他像第四类情人,不动身体之念,又比朋友多一些亲昵。比如,他后来固定每周三回来找我,拎着一瓶或者半瓶酒,为我做各种好吃的。
聊聊天,喝喝酒,然后我会在他宽厚的怀里靠一会儿。
好几次,我看着他无辜的双眼差点没忍住。其实他不在家的时候,大概是周一,他妻子会带一个男人回家。我不告诉他,是不想让他难过。
让一个善良的、能给自己做菜的男人难过,太残忍。
可我真的很愤怒,在我从猫眼里看到男邻居的妻子带着男人回家的时候。那天我听到楼梯间有人讲话,好奇心驱使我趴在猫眼上一窥究竟,结果看到那个貌美如花的女人吊在一个男人的臂弯里,男人一只手急不可耐地伸进了她的内衣。
后来,我很无耻地将耳朵贴在墙上,夜阑人静,女人的**声持续了很久,可以想象,那个男人是如何骁勇地在女人身上开垦,而女人又是如何疯狂地变换着花样。一对不要脸的狗男女!
两天后,男邻居回来了,这次他没回自己家,直接敲开我的房门。他递给我一大把新鲜的勿忘我,紫色的,很漂亮。
我拥抱了他,像拥抱久别的爱人,那一刻,我真的想入非非了,假如这个男人是杜威,或者假如杜威能像他这样有点小情调、小浪漫,愿意为我下厨,那人生岂不非常圆满?
他的嘴唇火辣辣的烫,逡巡在我的耳边,终于咬住了我的耳垂,我有一刹那的眩晕,身体某处也无法遏制地湿润。就在理智的防线即将被撞破的那一秒钟,我像一只受了惊的麋鹿,从他怀里跳了出来。
他揉着自己的头发,不敢看我,嗫嚅道:“对不起,我……”
我笑着推他:“快去炒菜!”
赢回爱情
男邻居去上班了,连续一周,我都没见到他,而日历显示我搬进来已经足足二十九天。
这天,我的猫抓了女邻居的手臂。当时她正在做菜,据她说自己要做跳水鱼,可没等鱼下锅,萌萌就闻着鱼腥从阳台上弓起身子跳到了她家厨房的窗台上。
女人受了惊,便挥舞着东西去打萌萌,但萌萌是我**得非常出色的一只猫,它毫不畏惧地用尖利的爪子挠破了她。
我正在看电视,女人声嘶力竭地举着流血的手臂来找我算账,这是我第一次近距离地与她面对面。我一边道歉,一边拿出药水和纱布帮她止血。做好这一切,我踢了萌萌一脚,萌萌喵呜一声跳到了沙发上。
我转身去给女邻居倒水的空当,她拿起我放在茶几上的两页纸仔细地看,然后冲到我面前打翻我手里的水,惊叫:“许釺,你,你,你HIV携带阳性?还有,这只猫也是?”我若无其事地说:“是啊,所以我在这里等死。”
我用三分钟的时间,让瞠目结舌的女邻居了解了我——其实,我是在做艾滋病志愿者时不幸感染上病毒的,后来,不小心传染给了萌萌,我之所以离开家住进这幢房子,是想让萌萌陪我度过最后的日子。
“死有什么了不起的?”我看着她,淡定地说。
“混蛋!老娘怕!”女邻居完全失态了。
我又用三分钟时间让她了解了医学常识,告诉她:“想感染上病毒没那么容易,不信你看,”我掏出了自己的钱夹,指着杜威的照片给她看,“我老公一个月前还经常和我做那事,但他现在壮得像头牛……”
没等我说完,女人凄厉地叫着跑了出去。
少顷,我听到她家里传来剧烈吵闹声,然后那个等着吃跳水鱼的男人被她像扔垃圾一样赶出了家门。
我抱着萌萌回家,杜威接过我手里的两只箱子,忙不迭地让我坐在沙发上休息,然后说:“想离婚也可以,咱们婚前不是婚检过嘛,两个人都符合健康标准人家才给扯证,那我有个要求,离婚前咱们也去做个检查,你要是健健康康的,我就放你走。”
我一听,正中下怀。
第二天我们就去了医院,HIV检查做完后,医生说:“两个人都是阴性。”
杜威一把将我拉进怀里,紧紧地抱住我不肯松手。
婚当然没离。我当然也没死。
其实你知道的,女邻居看的那张诊断书,是我在垃圾桶里捡来的,我叫许纤,人家叫许釺,哪跟哪嘛。
只是如我所愿,女邻居在看到杜威的照片后,很快就让杜威滚蛋了。看来,携带病毒的男人比病毒本身还可怕。
我就是个贱人,用清白的三十天终于换来了杜威的回心转意。我爱他,我想,他会珍惜以后的日子吧?
后来,看着花瓶里那束干掉的勿忘我,我偶尔会想起男邻居,他现在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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