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刚上小学伊始我们便被教育:学生不能进三厅一舍,更不能参与赌博。沈丽马上一本正经解释道:“我们不玩钱的,我们赢扑克的。黄老师,你玩不。
黄老师哈哈大笑:“你们要是玩钱的我还考虑考虑。赢扑克磨手指头,我可跟你们丢不起这人。”说完就自己回图书室看书去了。
许文彬和李叶完全不会打麻将,他们家里也没人玩。我则经常在我姥儿家陪着大人凑手,其实跟麻将比起来我更喜欢扑克,总觉得麻将太磨叽。但架不住三个女生你一句我一句的劝,只好勉强坐下。
李叶兴趣不大,想拉着许文彬到各楼层巡逻,体验一下校园霸主的快感。可是有姚丹丹在场许文彬哪里舍得离开,他饶有兴致的抻了把凳子,表面上坐在我身后观战,实则方便欣赏姚丹丹早已高耸的胸脯。李叶试了几次都邀请不动许文彬,悻悻的自己上楼溜达去了。
一把没玩完,肖宁和他爸拎着大包小裹走进了大厅。她见到我们无比惊讶:“哎呀,你们怎么在这呀?原来你们今天护校啊!”
冯秦秦像吃了个苍蝇似的翻了个白眼,我也是烦肖宁烦的不要不要的,所以都没有搭腔。姚丹丹一贯高冷的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打了个招呼。许文彬照例严肃点头装大尾巴狼,唯有沈丽没心眼,热情的问:“你咋来了呢?”
肖宁转转眼珠,问道:“你们看见陆老师没有啊?”经她提醒我才想起来,陆老师和她女儿陆二姐还在班主任办公室里住着呢,一早晨也没见她们娘俩露个面。沈丽一脸茫然的摇摇头,肖宁见状留下一句,“我一会跟你们一块打麻将来啊。”拉住她爸胳膊便往楼上走。
父母俩的身影消失在缓步台拐角处,沈丽才合计过味来:“她和她爸上学校来干嘛呀?”
冯秦秦不屑的切了一声:“能干嘛啊?快过年了给老陆送礼来了呗!”又埋怨沈丽,“你搭理她干嘛呀?”
姚丹丹很酷的嘿嘿笑了两声,笑的沈丽直发毛。
沈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咋地啦?肖宁不也是咱班同学吗!”
可能单凭肖宁这两个字已经让冯秦秦很不爽了,她不耐烦的扔出一张麻将牌:“行了行了,别提她了行不?”弄的沈丽蒙灯转向的。
姚丹丹终于沉不住气阴阳怪气的找补一句:“不提啦不提啦,惹不起啊,快打牌。”也不知道她口中惹不起的是肖宁还是冯秦秦。
有时候回想起这幕场景,我总是忍不住哑然失笑。她们三个别看当时年龄都不大,一举一动跟凑到麻将桌上东家长西家短消磨时间的大老娘们儿没什么区别。所以别老说什么家庭环境熏陶人,有些性格绝对是胎里带出来,天生的。
不大一会,肖宁和她爸下楼了。肖宁蹦蹦哒哒跑到我们身边,对父亲说:“爸,你先回家吧,我跟同学们玩一会。”
肖爸爸点点头独自离开。肖宁一脸理所应当的样子问:“谁累了,让我玩一会呗。”
我本来就不爱打麻将,更不愿意跟肖宁一起打麻将,一抬屁股:“你们玩吧,我不玩了。”扭头冲向身边的许文彬,“咱俩找李叶去呗。”
许文彬的眼睛可能都掉姚丹丹胸口拔不出来了,哪里舍得走:“等会等会,一会李叶就下来了。”估计怕我自己走了全是女生他不好意思,“李叶说不定在几楼呢,上去也找不着,你在这待着吧。”
五脊六兽的看四个女生打牌,我是要多难受有多无聊。没多大功夫,肖宁爸送了两大袋子小食品,告诉肖宁不用着急回家,好好跟同学们相处才离开。
这时候陆二姐也下楼了。她穿着一套花里胡哨的棉睡衣,趿拉着一双布拖鞋,头不梳脸没洗,手里还拎着一只带盖的塑料桶。她看见我们的麻将局乐得够呛:“哎呦,真摆上了?还挺带样呢。”
肖宁马上现殷勤,笑颜如花的冲陆二姐招手:“小陆老师,你玩一会不?”其实陆二姐根本不是老师,只不过是肖宁特别会说话。
陆二姐八成是准备去操场上的卫生间到尿桶,被肖宁一邀请来了兴致:“行啊,你们等我一会,我马上回来。”
肖宁绝不放过任何一个拍马屁的机会,抬手一指我:“陈()光,反正你也没事,你去帮小陆老师把桶倒了,让小陆老师玩一会。她穿得少,外面多冷啊?”
我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冯秦秦啪的把麻将一推:“我不玩了,你们玩吧!”然后瞪了我一眼,“去啊?让你倒尿桶去呢!”
我再傻也不能干这丢人事啊,猛的站起身扭头就往楼上走:“我找李叶巡逻去了。”
许文彬也意识到,如果再在这里赖下去的话,倒尿桶的光荣任务肯定得落到他头上,于是也恋恋不舍的随着我爬上楼梯。
作为班长和大队长,肖宁发出的命令没人执行很丢面子,她站起来尖叫道:“陈()光,你上哪去?我跟你说话没听见啊?”
我实在烦躁的厉害,没好气的顶了一句:“你爱去你就去呗!”
冯秦秦突然冷笑着帮腔道:“对呀,你就去呗。”说完也跟着往楼上走。气得肖宁跳脚大喊:“你啥意思啊?你啥意思啊?”
陆二姐当然跟肖宁站在一伙,并且嗓门也不小:“都有病啊?吃枪药啦?有没有个学生样?”那身做派简直跟陆老师如出一辙,听得我胃里直往上反酸水。
不知道姚丹丹和沈丽还陪不陪着肖宁陆二姐继续打麻将,反正我是一眼也不想多看她们。一口气冲到二楼,李叶居然端着一个完整无缺的生日蛋糕,乜呆呆发愣。那时候的生日蜡烛不像如今这么细,更没有做成数字形状的,虽然比停电时用的白色洋蜡小一号,可至少还有小孩的小手指那么粗,正经能点挺长时间。插在蛋糕上面的十几根蜡烛马上就要燃烧到底下的塑料托架上了,蛋糕上写着鲜红色的“生日快乐”也被蜡油滴得千疮百孔,足以证明它被摆在这里有一阵子了。
我不可思议的问李叶:“谁给你的蛋糕啊?”
李叶无助的摇摇头:“我在二楼走廊里件拣的呀?刚才我上来就看见它摆在地面上,蜡烛也是点着的。我往楼上跑了一圈,挨屋找也没找着人。”
许文彬感叹道:“富利华的,挺贵呢吧?得一百多呢。”
李叶被说的直流哈喇子:“是不是有谁特意送来给我们吃的?”
冯秦秦努努嘴,嫌弃的说:“捡来的东西我可不吃,你们谁爱吃谁吃吧。”
李叶看来馋坏了,捧着蛋糕便想往楼下走:“要不拿下去,大家一块吃吧。”突然反应过来点什么,“你们怎么都上来了?为啥不玩了?沈丽和姚丹丹呢?”
冯秦秦不愿同流合污,说了一句:“肖宁来了,还有陆二姐也在楼下呢。你要是想跟她们一块吃蛋糕就给她们送下去吧。”说着,漫无目的向二楼走廊深处踱开了步子。
李叶八成捧的时间太长了,手有些酸,不小心抖了一下,两根蜡烛倒下,火头杵到奶油上发出阵阵滋啦声。李叶心痛无比,征求我们的意见:“下……下去吗?”
许文彬肯定在惦记姚丹丹,也问我:“老陈头,下去呗?”
哪怕有龙肉面对肖宁那张脸我恐怕也得吐,便学着冯秦秦的样子朝走廊上走去:“你们下去吧,我巡逻去。”
他们纠结了片刻,终于选择下楼了。这时冯秦秦已经走出去十多米远,我没刻意追她,而是慢悠悠的尾随,心里琢磨着找个什么理由到图书馆向黄老师请个假回家。
突然,冯秦秦停住了,她有些惊恐的隔着门上玻璃向走廊边的一间教室里张望,然后回头看了看我,没敢叫出动静。
我意识到不对劲,加快步伐走到她身边:“你看啥呢?”
冯秦秦脸都有点白了,指着教室门轻轻的说:“我好像听见这里边有人哭。”
我打了个冷颤,马上竖起耳朵,却什么也没听到:“你是不是听错了?”
冯秦秦从来不允许别人质疑,她严肃的强调:“肯定不能!刚才还有呢,你一过来没了。”
光天化日我没担心太多,伸手去拽门把手打算确认教室里没人:“刚才李叶不是溜达过了吗?啥也没有。”
冯秦秦却抓住了我的胳膊:“你想干嘛啊?”
我安慰她道:“没事,你看门都锁着呢。”
冯秦秦的手并没放开:“万一……有……有……”结巴了半天没结巴出个所以然,又改口道:“咱们走吧。”
在女生面前,小男孩永远都有英雄情怀,有危险要上没有危险更得创造危险往前冲:“咱们不就是来护校的吗?看看有没有坏人潜入是我们分内的责任。”说完,咂摸咂摸滋味,不禁觉得“潜入”、“分内”与“责任”这三个词用得非常漂亮。
冯秦秦应该不这么想,她的胆子依然壮不起来:“要不把他们叫上来一起看看?。”
我不屑的哼了哼,反问道:“找肖宁啊?”
冯秦秦这才不吭声了。
直到此刻,我也没太把冯秦秦听到的哭声当回事,并且真以为门是锁上的,顺势握住把手向回一带。万没想到,门居然随着我的力气开了,紧接着当啷一声脆响,有个金属的东西掉在地上。
门里蹲着一个成年男子的身影,我惊得目瞪口呆:“你是……你是……鬼?”
展开全部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