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惊棠,你回来,有本事我们——”
“别嚎了!!”
蔚枝大吼一声,破了音的小动静把敖傲震得龙躯一颤。
“你,你……”
蔚枝憋了一肚子的话,那些疑问和迷惑攀上他的肺腑,几乎要从嗓子眼里涌出来。
可看着敖傲的眼睛,他又一句也说不出了。
那双赤红的眼眸里,有愤怒,有恨意,也有掩盖不住的哀伤。
那是经历过绝望之后,始终无法与自己达成和解的妖,才会有的眼神。
“今天的事不许说出去,不然……不然我会揍你!”
小小声地撂下狠话之后,蔚枝咬了咬牙,头也不回地朝着那个背影追去。
昏暗的走廊重归寂静。
敖傲独自站在壁灯下,影子被暗黄的光线拉得很长。
左腿好像又开始不受控制,膝盖一阵阵刺痛发麻。
敖傲弯下腰,按着膝盖,大口喘气。
良久。
“你看见了吗。”
“你才离开多久啊,他就交上男朋友了。”
“哥早就和你说过,九尾狐一族都没有心,可你就是不听。”
“……小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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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188的大长腿想要甩掉176的小短腿,简直是陶桃吃掉十头牛——易如反掌。
“同桌——”
“桌桌——”
“……段惊棠!”
蔚枝一声吼,天下无敌手。
人类崽摸摸自己的喉咙,只觉得嗓子好他喵的痛。
幸好那妖终于停了下来。
蔚枝一溜小跑追上去,习惯性想拉段惊棠的衣角,犹豫了一下,又放下了,“你怎么不等我呀?”
段惊棠没看他,也没说话。
少年站在体育场灯光和阴影的交界处,一半曝于光明,一半深埋黑暗。
蔚枝抿了抿唇,伸手去拉段惊棠的小拇指。
指尖还未相触,就被躲开了。
蔚枝的手指停留在空中,慢慢地,和脑袋一起垂了下去。
“你听到敖傲说的了吧。”
明明就在身边,段惊棠的声音却好像离他很远。
“害怕的话,以后就离我远一点。”
蔚枝立刻摇头,“我不怕的!”
“是么。”
段惊棠笑了,“那你刚才怎么不敢看我的獠牙?”
蔚枝心里一颤。
“害怕是正常的,不害怕才有问题。”
段惊棠的声音低低的,不知是在说给蔚枝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就这样吧。以后你不用帮我带漫画了,去食堂也不必再拉着我,如果你觉得不舒服,我会找老冯换座位。”
是啊,段惊棠都知道。
蔚枝喜欢和他相处,看到他的优点,对他深信不疑,甚至想要拉着他融入大家,这些段惊棠都知道。
而这一个月,也是他高中生涯以来,最开心的日子。
蔚枝就像那颗草莓牛轧糖,从天而降,投入他这杯苦涩的水中,那种一圈圈**开的甜的滋味儿,让他上瘾。
可他不能用自己的苦,去消耗蔚枝的甜。
从那人眼里借来的光,不该熄灭在自己这种妖身上。
“我不要!”
蔚枝扑上前,小手紧紧攥住段惊棠的校服衣角,像是怕被他甩开一样。
“我不换座位,我不要别的同桌,我只要你!”
“你能不能别说这种话了!”
段惊棠的音调陡然升高,然后转过身,单手捂住眼睛,嗤笑出声。
“对谁都这样,故意说这种让别妖误会的话……”
“真的很烦。”
真的,很烦。
蔚枝望着段惊棠的侧脸,怔怔地松开了手。
他没有对谁都说,他没有故意……
眼眶几乎瞬间就湿润了。蔚枝眨了眨眼睛,拼命把两汪亮晶晶憋回去。
不可以这样,不可以让段惊棠觉得人类崽很脆弱,他是**,他一点都不脆弱的。
只是,这还是蔚枝第一次感觉到,原来被妖讨厌,是这么让人难过的事啊。
“我知道了,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蔚枝用力揉揉眼睛,眼眶红红地抬起头,“可是你不要说这种话了,好不好,你明明不是这样的妖……”
“那我是什么样的妖?”
段惊棠往后退了一步,让自己完全隐没在阴影里。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的小小人类,神情如同他们初见的那天。
或许,比那时还要冰冷。
“你以为自己很了解我是么?你认识我多久?”
好了,好了,到底为止吧。
“打着善意的旗号,凭着自己那点可怜的认知随便给我下定义,没感动别人先感动自己,有意思吗?”
别说了,你心里明明不是这么想的啊。
“不过是觉得人类新鲜,所以一时兴起对你好了点,怎么,你还当真了?”
去死吧,段惊棠。
偌大的体育馆,空旷寂寥,仿若坟场。
没有人看见的地方,段惊棠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直到手心变得黏腻,直到体育场的木质地板被红色打湿,也没有停止。
为什么呢,为什么在伤害在意的人这件事上,他总是无师自通。
不过这样也好。
狐狸报恩厮守一生的故事只存在于传说中,这一点,无数同族前辈已经为他做出了前车之鉴。
报完恩的狐狸就该默默转身离开,出于私心的留下,只会给对方带来灾祸。
说到底,不过一句人妖殊途罢了。
现在这样,是最好的选择。
段惊棠闭上眼,不敢去看蔚枝的脸。
他一定讨厌死自己了吧。
也好,这样,他就会离自己远远的。
他就会……
尾巴上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熟悉的温度,温暖的气息,让段惊棠心尖一颤。
“你撒谎!”
人类崽把脑袋埋在九尾狐柔软蓬松的尾巴毛里,小动静闷闷的,带着无限的哽咽和委屈。
“伤害……嗝……伤害我你真的开心吗!QAQ”
还没忍住打了个小哭嗝。
“呜呜呜坏狐狸!段惊棠是坏狐狸!啊呜——”
尾尖突然一阵剧痛,段惊棠瞬间倒吸一口凉气。
咬九尾狐的尾巴尖,这种事只有蔚枝干得出来。
“呸呸,好多毛……”
而且咬完了还要嫌弃一下。
可就算这样,就算嘴上叭叭地喊着坏狐狸讨厌你,从始至终,蔚枝都没有放开抱着段惊棠尾巴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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