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大雪覆盖住奥多农场广袤的草坪,也封住了这里绝大部分出村的路。托糟糕天气的福,工人们这些日子可以暂时休息。
阿及叼着烟卷走到农场后的护林屋,他住的地方在这众多不起眼的小房子后排,外面看上去似乎同这些寻常的建筑并没有什么区别,但进去之后就会发现,上好的实木家具,一应俱全的高奢电器,甚至连壁炉中烧的柴都是和其他房子不同的新原果木。
抖落掉身上还未化开的积雪,阿及开门进屋,将潮湿的外套挂到门口的衣架上,刚还刺骨的寒意被炉火中的温暖渐渐驱散。
“呼~”
搓搓冻红的双手,他没去找烟灰缸,随手将烟卷丢入壁炉中,之后打开平板,几个月来第一次联网,翻到国内区输入关键词“江城”,开始浏览起新闻。
他要找的东西似乎很快便出现了,阿及的目光渐渐凌厉,捏着平板的指节泛白。在全世界每日如水的海量信息中找到关于童伯远的消息并不容易,即使精确搜索,能出来的报道也寥寥无几,但这一次却不同,“商界大鳄”“跨国”“走私”每一个关键词都足以吸引无数流量。
“无期徒刑……”
喃喃重复这四个字,他盯着屏幕看了好一会儿,随后掏出兜里的按键手机。
电话很快被接通,话筒里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恭敬小心。
“阿及哥。”
“为什么不告诉我?”
电话那端沉默,好在他也不准备深究,“小沂和宁宁怎么样了。”
“二小姐前些日子被绑架了,好在警察出现及时,毫发无伤的将人带了回来。”阿及听到前面心都要抖了,还好后面的话让他稍稍安心,只是还来不及多想就听话筒那面又说道:“大小姐前些日子遭遇蒋阔的车祸袭击,也是幸好,警察及时出现救了她。”
“小沂有没有事?”
“没有,大小姐和二小姐都安然无恙,只是,您让我盯着的那个警察,就是她救了大小姐,听说现在还在医院里昏迷着……”
阿及沉默,半晌没有开口,那面不知道情况,小心问道:“阿及哥?”
“重石没有辩护律师吗?还是有人下绊子了,为什么会判这么重?”吸吸鼻子,阿及继续问道。
童伯远后期并没有参与他和蒋添铭做的事情,按照现有法律,就算加上前期的罪责也不会判到无期。
这次换电话那头沉默,好一会儿对面才吞吐道:“童董他…似乎将一些…一些罪名揽到自己身上了。”
……
挂断电话后,阿及开始翻找酒柜,发现酒居然都被喝空了。打电话让工人重新送来酒,他取出香烟点上,等待着这些日子以来陪伴他的酒精到来。奥多农场是他在M国的产业,这里的工人只以为他是上面派来的管事的,并不知道他才是这座农场真正的主人。他已经上了国内的通缉榜,新出的什么猎狐行动又让他在M国也如履薄冰,只能跑到西部乡下这座早年间买下的农场中躲避。
至于为什么要买座农场……也无非就是年轻时的童伯远随口一句的:“去一个没人认识的乡下,在农场庄园里种种地,似乎也不错。”只是没想到,这座农场现如今成了他最安全的栖息地。
飘远的思绪在烟卷烫到手指时收回,阿及低头看看发红的中指,鼻头忽然有些泛酸。
其实这么多年的坚守,也不全是一场空啊。
江城今年注定是多雪的一年。
“等等,把这个也穿上。”
中心医院的特护病房门口,楚燃老老实实站在那,身上裹着厚厚的羽绒服,脑袋上还扣着顶蓝黑格子的新款雷锋帽,她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又拿来条羊绒围巾往她脖子上套的人,弱弱出声:“其实,也不是很冷的。”
“外面下雪了。”
“化雪才冷,下雪不冷的。”
将人裹好,童浴沂心满意足地拍拍面前肉粽一般的人,满意了,“你听话。”
小楚同志吸气随后乖乖点头,小童总更满意了,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出病房门。楚燃总觉得童浴沂这么牵着她的时候,有种妈妈送孩子上学的感觉。
并排坐电梯下到楼下,外面的雪并不是很大,加上空气潮湿几乎是落地化水,只是湿了路面而已。
“就在这看看吧,出去再着凉了。”
楚燃醒来也有一个多月了,从清醒后的一周起便开始了康复训练,如今也能下床散步做些简单的日常活动。
“江城的雪还是不如我们老家下的过瘾啊。”向门口靠近,楚燃伸手接了一片雪花。
“我也只是在电视上看到过东北的雪,等你好了,带我回去看看吧。”童浴沂站在她身后一步远的距离,淡淡微笑。
“好啊,我老爹做的炖鱼可好吃了,到时候你尝尝。”
“好。”
童浴沂没让楚燃在外面多待,江城的下雪天直接化雪,远比平时要冷许多。
“呼~明天周一,你要上班去了。”
回去的时候楚燃拒绝乘坐电梯,童浴沂便陪着她一起爬楼梯,走到三楼时,楚燃明显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童浴沂牵过她的手轻轻摇了摇,“休息一会儿吧,我走不动了。”
楚燃认识童浴沂到现在,她都没像这一个多月以来这么温柔过。自从醒来那天后的自我介绍开始,她们俩好像回到初遇时,不,初遇时也并没有像现在这般,暧昧期的甜蜜感,小小的眼神对视,浅浅的回眸一笑,都能让彼此心旌摇曳。
在楼道口站定休息,楚燃勾着童浴沂的手指开始不老实起来,她有一下没一下的轻点着她的手心,“童童,你是做什么的来着?”
童浴沂嗔了她一眼,倒是没打趣她,反而心平气和的认真回答:“我在重石上班,我是重石集团的总经理。”
“喔,那很厉害啊。”
楚燃笑的有些狡黠,在童浴沂抬手想要点她脑袋时借着力道顺势将人拉进怀里。她本就靠墙站着,这一拉虽然是楚燃主动的,但姿势怎么看都像是童浴沂在壁咚她。
隔着羽绒服厚大衣,楚燃也摸不出什么,只觉得自己穿这么多,这样环住她似乎也并不费劲。
“你是不是瘦了?”
“有吗?”童浴沂反问。
楚燃有点不确定了,这还是自她醒来后,第一次主动调戏,不是,拥抱对方。
“我之前是瘦了,但这一个月一直吃狗剩,明明都胖了。”
楚燃被她说的不好意思了,梗了梗脖子,“哪里是狗剩。”
童浴沂专门请了个做饭的保姆,每天变着花样的给她熬各种药膳汤水。韩颂为此还专门找来康复科的主任请她查看食谱,确认没问题后,童浴沂就更加变本加厉了。整只的甲鱼论斤的补脑汤,每天三顿,顿顿顶上,然而楚燃哪里吃得了这么多,于是乎每天都来陪她的童浴沂便开始了共同进补。用顾希希的话来讲就是两个人像产后坐月子的小两口一般,楚燃是刚生完的产妇,每天躺在**又是照又是检,运动、进补、休息、还要学习。童浴沂自然是新晋奶爸,对待楚燃温柔备至关怀有加,现在连伙食都要负责一并打扫,妥妥的新时代二十四孝。
揪了揪对方的小鼻头,楚燃比她高,两个人都穿着运动鞋,此刻她仰着脑袋,童浴沂正好一抬头就能亲到她的下巴。
这么想着,童浴沂的吻便落了下来。靠墙的人耳朵微动,唇角不自觉带上笑。
童浴沂:“还要休息吗?”
摇摇头,有些害羞的小楚同志松开胳膊转而牵住她的手,“走吧。”
十几层的楼梯,两个人走走停停,硬是花了半个多小时才回到病房。
今天是周末,童浠宁上午要去上英语辅导班,下了课和同学简单吃了点饭,想着下午没事便来医院看看楚燃。但其实主要是,她姐现在天天往医院跑,堵在这里比回家管用。不过童浠宁也是没想到居然能扑了个空,她记得楚燃是上午做复建的,下午不是休息就是看书。询问护士才知道两个人可能出门遛弯去了,二小姐心里咂舌,又老实坐下来打开书包看起了辅导书。
两个人也没让她等久,第一页还没看完两行,病房门就被人从外推开。她姐和楚燃牵着手,笑的特别像她们班早恋的体委和英语课代表。可惜,自己不是班主任,不能让这俩人在见到她之后像她的那两个小同学一样吓飞了胆。
“小宁,你来了。”
瞧给楚燃乐的,活像只站起来说话的哈士奇。
“小宁,吃饭了吗?”
好吧,她姐也没好到哪去,得有年头没见她姐这么笑过了吧。
“吃了,和同学一起吃的。”
说完,她就眯起了眼,她是发现了,这个楚燃是越来越过分了。多大的人了,衣服不能自己脱?好吧,是,她重伤初愈,但摘个围巾的力气都没有?她姐都没这么照顾过她!起码是自她记事起,就没有过了!
似乎发现了来自小姨子的小小敌意,楚燃在童浴沂去挂衣服时走到童浠宁身边,咧嘴晃出一排小白牙,“小宁,学习呢。”
这妥妥的自诩长辈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她承认虽然楚燃救驾有功,但是……童浠宁但是了半天也没但是出个所以然,她从一开始和楚燃交往的就不深,因此也不会像她姐那样伤筋动骨的。对楚燃,她更多的其实是讨厌,并且还有种说不清的感觉。那天楚燃被家里的保镖围攻时的样子,偶尔还是会浮现在她的记忆中。那天的场景,楚燃的模样还有她说过的话,对她的触动都太深刻,只是后来她不愿意再回忆。然而现在,当这种讨厌被后续发生的种种事件渐渐抹平后,随之而来的,是那段记忆的不断清晰。
“你好了?这种天去外面溜达,再有个好歹惹我姐伤心,我就!”二小姐比划比划拳头,做了个要打人的姿势,随后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又道:“楚燃,你现在是打不过我了吧。”
嘶!小楚警官挑眉,“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你等我康复好的,老子当年在警校那也是女子组年级格斗冠军。”
“啧啧,一个年级就6个女的吧,5个还都是户籍警。”
“嘶~谁说的!我们年级大几十号姑娘呢,就我师姐那样的好几个呢,不在话下。”
“呦呦呦,满天飞牛啊,你是看我不认识张队是怎么的?”
童浴沂一边整理,一边笑听着她们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斗嘴。她好像忽然又有了那种久违的人间烟火气的温暖感,哪怕现在公司的状况并不乐观,哪怕楚燃的身体也没有完全康复,甚至父母一辈的糟心事还压在她的身上,但似乎,也并没有前段时间那般难熬绝望了。
一切不正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吗?
她和妹妹劫后余生,被楚燃救下,而楚燃也大难不死,重新回到了她的身边。
一切,应该都在一点点的变好。
作者有话要说: 下本书准备开一个古风穿越,故事主场定在客栈,暂定文名《欢喜镇》,感兴趣的小伙伴可以点进我的专栏收藏一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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