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山晓聚精会神地听着,不住地点头。
中队长和大队长的经验之谈,让山晓有如醍醐灌顶,豁然开朗,受益非浅。
山晓知道自己太急躁了,就开始调整教学方法。接下来的几天飞行,闫永祥一点一点地就能听清山晓的无线电声音了,飞行动作掌握的也很快。牛京比闫永祥飞的还要好,很快就成了三中队学员中的尖子。
学员年轻,飞好了,就容易得意忘形,不知半斤八两。快要转入着陆偏差飞行时,牛京着陆动作突然变形,五边下滑高度下降到七米不知道拉开始,高度下降到一米不知道把飞机拉平。有一次着陆竟出现了“蛤蟆跳”(连续跳跃)。不但飞行质量差,连飞行安全都保证不了。要是放单飞,还不得摔飞机吗?这下子山晓可真生气了。
下了飞机,山晓没让牛京回休息室。牛京看见山晓板着脸,凶神恶煞一般,就把头低了下去,小声说,教员,我今天的注意力总是慢半拍,没飞好。明天……明天我一定飞好……
山晓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吼道,飞行没有明天!只有今天!如果那次跳跃我不帮你处理,还不知道要出什么大事呢!你以为自己飞的好就可以骄傲吗?!就可以拿严肃的飞行当儿戏吗?!你的接受能力比35好,可你现在的飞行动作连35的一半都不如!你想想吧,再这样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牛京站在联络道旁边抽泣起来,泪水顺着脸颊和鼻翼往下流……山晓想,这个时候让牛京大哭一场有好处。山晓没有劝他。一直让他哭完。然后命令他擦干眼泪,一起回到休息室。
一回到休息室,牛京就像变了一个人,拿着风档一遍一遍地演练着陆动作,一句话也不说。山晓知道,他的心里一定很难过。知耻而后勇!牛京会知道怎么做。
吃过晚饭,山晓找牛京谈心。牛京更害怕了,竟在山晓面前失声痛哭起来,哭的极伤心,说教员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明天我一定能飞好……
山晓知道,牛京是怕停他飞,就说,34,我白天批的可能严厉些,让你多想了。我是恨铁不成钢啊!你要正确对待飞行中的问题。一个人犯点错误没关系,改了就是好同志。依你的能力,应该飞成二大队的尖子。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站起来,别灰心,别泄气,争取明天飞好!
牛京擦了一把眼泪,破涕为笑,给山晓敬了一个军礼,说,教员,明天看我的行动吧!
第二天飞行,牛京果然飞的很好。一连几次着陆,都是轻两点降落在“T”字布旁。山晓坐在后舱看着,一手也没动,心想,牛京真是块飞行的料!心里那个爽啊!
晚饭后,章天浩把山晓叫到他的宿舍。大队副政委申世中也在章天浩的宿舍里坐着。申世中是负责全大队学员思想政治工作的副政委。山晓马上就想到了是不是我的两个学员家里有什么事情了。
果然不出山晓所料,申世中把一封信递给他说,山教员,这是大队党支部今天上午收到的闫永祥的家信,是他三姐以他母亲的名义写的,你看看吧。
山晓急忙接过信。信纸上已经浸满了泪痕。想来,闫永祥的三姐是流着泪水替母亲写完这封信的。山晓快速看起来。信上说:
有件事我们全家人一直瞒着永祥。永祥参军走后的第二个月,他爸就查出了胃癌。现在到了晚期,人已经被折磨的脱了相。永祥是独生子,在家时他爸最疼他。他爸现在非常想儿子,太想见到儿子啦!如果他爸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能见儿子一眼,那该多好啊!我几次写信想让儿子回来。可他爸坚决不同意,怕影响儿子飞行。我当妈的也懂这个道理。所以,永祥一直蒙在鼓里。医生说,他爸的日子不多了……我现在左右为难,怕有一天儿子回来向我要爸爸,我可咋说呀……
看到这,山晓猛然想起自己的母亲和父亲,眼睛湿润起来。山晓说,中队长,能不能挤出时间让35回家看看?
章天浩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黑龙江太远了,一个来回最快也要俩星期。眼下正是飞行训练的骨节眼儿上,落下了进度就没法撵呀!
申世中说,这代价可就大了。也许要耽误一期,甚至耽误一生的前途。这正是他父亲所不想看到的。所以,大队决定这封信要对35绝对保密。
山晓皱起眉头问,要保密多长时间?
申世中说,飞完第一课目,起落航线放单飞。在一、二课目间隙时,大队安排35回家看他父亲。
山晓一脸焦虑地说,就怕是他父亲等不到那个时候。申副政委,我也有过这样的经历。我母亲从有病到去逝,家里怕影响我飞行,一直瞒着我。我母亲在临终前是多么想见我一面呀!可是……
山晓说到这,眼睛里充满了泪水,哽咽着说,我母亲去世快一年了,大队政委才告诉我,当时我的心都碎了,现在想起来还心如刀绞。这是我一生的遗憾,永远也无法弥补。申副政委,35的父亲正躺在病**盼望着儿子回去呢,哪怕能见到儿子一眼,听到儿子说一句话,也是一个极大的安慰。我不想让我的悲剧在35身上重演。
章天浩长叹一声,说,自古以来忠孝不能两全啊!
申世中说,是呀是呀,国家培养一个飞行员不容易,要好几百万,小家还得服从大家呀!
山晓说,我懂这个道理。但能不能想点办法,给老人一些精神安慰,让35少留一些遗憾呢?
申世中说,我也是这么想的。走,我们一起去宋政委那里研究一下,看看怎么处理这个问题更好一些。
山晓和章天浩就跟着申世中去了大队政委宋恩泽的办公室……
大队晚间点名之后,大队副政委申世中和大队政治教员吕群拎着一台录象机来到了三中队学员宿舍。当时,山晓正在宿舍里给全中队学员讲解分析飞机着陆动作。
学员班长唐骞见是大队副政委进来了,马上起立站成立正姿势,高喊一声“起立”,其它几名学员都站了起来,成立正姿势。唐骞向申世中敬了军礼,报告说,副政委同志,三中队全体学员正在听山教员讲解飞机着陆动作,请指示!
申世中摆着手说,请坐下!
五名学员“刷”地坐下来,上身笔挺,双手扶膝,一派军人作风。
山晓知道申世中是来给闫永祥录音,却明知故问,副政委,吕教员,有事吗?
申世中把录音机放下说,我和吕教员想给黑龙江的学员录几句话。
吕群在一边补充说,明天我和申副政委要去黑龙江出差,顺便到黑龙江籍学员家里走访走访,看看学员的父母,把你们的声音也带回去让父母听听。
山晓说,好!这个想法太好啦!现在科技真发达,不见人,就能听到声音,我们学飞行那时就没赶上这好事。
申世中故意装着很茫然的样子,问,你们三班谁是黑龙江的?
闫永祥首先站起来说,报告副政委,我是黑龙江的!
班长唐骞也站起来说,报告副政委,我也是黑龙江的!
申世中环顾左右,问,还有吗?
没人吱声。
申世中说,那好,35先录。
吕群让闫永祥坐在了录音机前,“啪嗒”一声把录音机的两个键盘按了下去,录音就开始了。
闫永祥想了想,对着录音机说,爸、妈、大姐、二姐、三姐,我是35……
大家听到闫永祥说“我是35”,都笑起来。
闫永祥一时没反应过来,不高兴地说,有什么好笑的?是录你们的笑声,还是录我的讲话呀?你们是不是要成心捣乱啊?不行,倒回去重录。
大家笑的更厉害。
唐骞笑着说,闫永祥,你家人知道35是何许人也?你怎么突然和你们教员姓一个姓了呢?
闫永祥解释说,我姓的“3”是阿拉伯数字的“3”,我教员姓的的“山”是大山的“山”,这怎么是一个姓呢?班长你咋连这么简单的问题都不懂啊?
大家听了闫永祥的解释,笑得前仰后合。
牛京捂着肚子说,35,班长不是那个意思。
闫永祥说,不是这个意思是啥意思?
牛京说,你应该说我是闫永祥,再说我的飞行代号叫35,这样说你爸你妈才能听懂。
闫永祥听了恍然大悟,搔着脑袋说,对对,这事让我闹的。
吕群已经把录音带倒了回去。闫永祥又对着录音机说起来:爸、妈、大姐、二姐、三姐,我是闫永祥,我的飞行代号叫35。我在部队挺好的。现在我已经在我教员的带领下飞行四十多次起落了,用不了一个月,我就能一个人单独驾驶飞机上天飞行……
山晓听着听着,鼻子就一阵阵发酸,眼睛也开始湿润起来。山晓很怕闫永祥看什么破绽,赶紧走出了学员宿舍。
申世中和吕群走后的第二天,牛京和闫永祥都转入了修正着陆偏差飞行。飞的一帆风顺。
因为闫永祥家信的缘故,山晓觉得自己和闫永祥同病相怜,对闫永祥关爱在加,特别是对飞行安全格外注意。山晓知道,闫永祥的妈妈再也经受不住任何意外的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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