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杀了我。”
终于来了。
钟齐不知怎么的, 觉得自己好像等待这一刻很久了。
从他感觉到自己带着陌生记忆苏醒来到现在,就一直有听说关于他和女王之间的各类传闻。
有说他是女王的年轻情人,有说他是女王远方亲属, 更甚者说他是女王的私生子。
越说越离谱, 越说越叫人好奇。
他尝试从记忆里捞一捞女王长得什么样,居然也没有得到答案,女王的脸是模糊的, 看不清,还没有白承真切。
钟齐接受了女王下午茶邀约,欣然前往。
有信使带路,再加上钟齐本身就持有自由出入皇室的VIP特权, 这一路可谓是畅通无阻。
当然, 仅限钟齐。
乐乐呵呵的信使先生进了宫门就把马匹交给了马奴,然后示意白承在外等候, 接下来将由他领路, 带钟齐和女王见面。
这是规矩,他不过一个管家,没有权利进入内廷。可钟齐大公眼睛有疾,让他独自一人前去会见女王, 白承始终放不下心。
钟齐则没有异议, 他虽然需要缎带遮光, 但不至于完全看不见,白承的犹豫和坚持在外人看来是逾越规矩,
可是不安感笼罩在白承心头,他有股若是放任钟齐独自进去会生大变的预感。在末世闯了这么久, 被提升的第六感也帮助他们度过了不少难关, 白承还是很相信其辅助作用的。
他想着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钟齐自己进去, 可是他身份摆在这,作为个管家他根本没有任何权利违背主人,违背皇权,若他执意一意孤行,他这个管家人设一定会崩塌,到时候结算他也没法活着出去。
信使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那眼神里似乎在等白承做决断。
是要崩人设,还是顺从副本发展。
他记忆里的管家恪守礼节,事事循规蹈矩,从不会违背他的命令。除了在**,他几乎不会从彬彬有礼的管家脸上看到其余表情,现在白承的反应过于异常,叫钟齐也觉出了一丝不对劲。
他不想让我见女王。钟齐想。
可他们已经走到这了,钟齐自己也对女王充满了好奇,又有什么借口回头呢?钟齐默了大概两秒,才开口道:“就在这等我。”
而后,在信使的带领下毅然离开。
那信使意味深长地望了白承一眼,最后收回目光,还颇有些遗憾。
白承面色平静,目送着两人背影逐渐远去,身后的手却默默攥紧成拳,洁白的白丝手套都被压出了深浅不一的褶皱。
轻易崩人设是非常愚蠢的行为,不仅救不回钟齐,他也会白白送掉一条命,得不偿失。
而且那名信使的眼神太过古怪了,仿佛就等着他做出不合人设的举动。
合理怀疑他是张谯斌阵营的。
当然,他也不会就这么坐视不理,白承理了理洁白的手套,将它恢复如新,往马厩方向去。
大公先生在信使的带领下穿过漂亮的花园,穿过长廊,在意识到即将与女王见面的时候,发觉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
说不上是什么情绪,并非愤怒,也绝非喜悦,只是单纯的,生理上的心跳增快。
长廊末端一座花影错落的赏花亭,亭身周围盖着轻如蝉翼的薄薄白纱,雍容华贵的女王身姿若隐若现。
她头上的纱帽半笼遮面,单看下颚精致的轮廓,都能让人移不开眼。
钟齐是看不清,可他隐约觉得这女人长得很眼熟。
走得近了,信使脱下帽子扣在胸前,展手引向亭内。亭子里身姿曼妙的女王放下手中鎏金边儿的红茶瓷杯,就听一声瓷器相碰发出的清脆悦响。
女王开口道:“来了呀。”
刺骨的凉意瞬间涌了过来,从女王第一个字开始,钟齐惊讶的发现自己的身体居然不受控制!
“过来,来这儿坐下。”
那声音轻轻柔柔的,于他梦中起伏千万次,无半分的暧昧涟漪,皆是刺骨寒冰。
钟齐意识和身体相互剥离,他清醒地看着自己的身体遵照女王旨意,步步前行,掠过白纱坐在了女王面前。
女王伸过纤纤玉手,居然亲自为钟齐斟起了茶。
那是专门为钟齐准备的新茶壶,壶口流出的涓涓红液,铁锈味满满,像极了血液,却又是十成的清透。
她亲自给钟齐递了过来,茶汤上居然还飘着热气。白雾氤氲,让女王本来就漂亮的脸部轮廓更显得像个天仙,可手里这杯茶,让人难以恭维。
就跟地狱里捞的一勺血水似的,还是最上面颜色稍淡的那层。
她说:“喝吧,刚泡出来的新茶。”
钟齐肯定是不愿意喝的,可他的身体好像形成了惯性,下意识地接过了茶杯。
女王纤白的指节挽过茶耳,拿起自己那杯新茶,慢慢送到唇边,抿了一口。
随后好整以暇,等着他下口。
钟齐举着茶杯久久未动。
外人看,大公是举着一杯茶凑在唇下,痴在茶香里,好久没有动作。只有钟齐自己知道他正在经历一场艰难异常的博弈。
这杯茶绝对不能碰!
空气静默,时钟在侧嘀嗒嘀嗒地响,周遭矗立的仆人和钟齐一样,一动不动,倒是白纱随风和女王时不时抿茶的手,作出了这静画里唯一的动果。
约莫过了五分多钟,钟齐终于夺回了身体主控权,将茶杯重重落在桌上。周遭仆人受惊,退了一步,信使扬起下颚,眼里来了兴致。
女王陛下密长的睫毛撩出一个虚影,她抬起眼,看着钟齐,脸上笑意淡淡的,好像带着宠溺的意味。
“不愿意喝?”她说,“傻孩子,药剂虽然苦涩,但对你的眼睛有好处。等你的眼睛什么时候彻底的不疼了,不怕见光了,就不用再喝了。”
钟齐压了压眼帘,心中冷笑。
听起来,女王召他进宫给一口药喝,是为了他这双不能见光的眼睛。钟齐心思多,更不信脑袋里这些不服帖的记忆,下意识怀疑起自己的眼疾是不是跟女王有关,他也难,连自己的记忆都不能相信,多疑多虑,举步维艰。
女王摆出一副关心的姿态,抬起眼帘向信使递去一个眼神,后者心领神会,便假笑着上前,直接解开了缎带。
光芒无孔不入,化成锐利的针头箭矛,全落在钟齐眼瞳之中。
剧烈的疼痛从眼瞳开始蔓延,他的大脑饱受摧残,仿佛下一秒就要炸开!
可他闭不上眼!他控制不了身体,居然连闭上眼都控制权都没有!只能任由光芒撕扯眼睛周遭的神经,疼得眼眶四周酸胀无比。
钟齐很快感觉到眼眶溢出黏稠的**,他的视线被一片赤色染去清白。
然后他在一片血色里看清了女王大人的脸。
双方都是一怔。
女王古怪的神情都落在钟齐眼里,他不知道女王为什么会露出这种表情。而钟齐的片刻错愕,全是因为对方那张脸。
同他有八分相似。
难不成坊间传闻是真的?他和女王有血缘关系?
这样的念头在钟齐脑海里闪过,很快被他否决。他的记忆里并没有女王等于母亲的选项,反倒是女王,在看清他面容之后就像变了个人,她先是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眼瞳里又藏着深深的眷恋和狂热的爱意。
令人作呕。
和昨日从管家眼里捕获的情愫完全不同,钟齐只觉得恶心,他想撕碎这个女人的脸!
殊不知,他眼里透出的厌恶与恨意落在女王眼中,叫她更加兴奋了!她摒弃端庄贤惠,开心地捧起钟齐的脸,完全不顾他满脸血泪:“是你啊,是你啊!原来钟齐真的是钟齐!是我的钟齐!”
钟齐瞳孔一缩,血泪涌得更狠了。
信使在后头,拉长了一声「哦」,然后道:“他就是你心心念念的钟齐啊。”
女王看向信使,竖起手指叫他别再出声,然后她回头看了一眼后面列成排的随从仆人。
信使点了点头,对所有仆人道:“你们都随我来。”
仆人们面面相觎,见女王默认似的没再发声,便都随着信使一同消失走廊彼端。
女王指尖爱怜似的擦去钟齐眼底的血泪,她沾满手鲜红,却一点儿也不在意,只是仔细端详着钟齐的眼瞳,看着他瞳孔颜色逐渐变淡,吐出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
“就是这个眼神,你已经快成长为丰硕的果实了。”
血色染上白瓷,女王双手捧着茶杯,将茶汤亲自送到钟齐唇边,她声音越发温柔,宛如夜晚哄着孩子入睡的慈祥母亲,在钟齐耳边呢喃。
“喝了它,乖,马上就可以结束的。”
“喝了它。”
浸血的瓷杯抵在钟齐唇边,只需要女人稍稍抬手,清血茶就会滚入他喉中。
钟齐倏然握住女王的手腕,杯里满满的**溢出不少,泼湿了钟齐的礼服,也沾湿了女王漂亮的长裙。夺回主控权的钟齐眼底燃着森森怒意,伸手打翻茶杯,钳上女王皙白的脖颈!
女王没有一丝一毫的惧意,正相反,她眼底欣狂都快化成实质溢了出来。
她非常温柔地握住钟齐的手腕,带着笑意,继续哄着钟齐:“可以哦。”
“你可以杀了我。”
作者有话说:
白承:大郎,来喝药了。
钟齐:??
________我要哭了,这本还没写完我就又生出了一大堆神神鬼鬼的脑洞_(:з」∠)_;
______;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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