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用人之道 舍短取长

所谓“贞观之治”,从某种意义上说,也就是任贤致治。贞观能臣为“贞观之治”贡献了自己的聪明才智,其中唐太宗的卓越人才观与用人政策起了重大的作用。

人才能否得以施展才能,关键在于选用者的识拔能力,世称唐太宗明于知人,善于用人,征诸史实,殆非虚语。贞观晚年,他总结了自己的用人经验,指出:用人之道,尤为未易。己之所谓贤,未必尽善:众之所谓毁,未必全恶。知能不举,则为失材;知恶不黜,则为祸始。又人才有长短,不必兼通。是以公绰优于大国之老,子产善为小邦之相。绛侯木讷卒安刘氏之宗,啬夫利口不任上林之令。舍短取长,然后为美。

知人难,难在不易尽知。“己之所谓贤,未心尽善;众之所谓毁,未必全恶”,指出了主观认识与客观实际之间的矛盾。好坏善恶自有客观标准,本人与他人的看法难免掺杂主观的成分,故处理好知人问题上主观与客观的矛盾,要有辩证思想,对人言要区别对待,既不可不信,又不可全信。

作为罗致人才的君主也要全面分析,唐太宗正是如此。他对辅佐大臣的才干得失,总是区分优劣、全面衡量的。如他评价长孙无忌“善避嫌疑,应对敏速,而总兵攻战,非所长也。”品评高士廉“涉猎古今,心术聪悟,临难既不改节,为宫亦无朋党;所少者骨鲠规谏耳。”这些品议无不恰当、中肯,正是唐太宗明辨长短、兼知优劣的表现。

在唐太宗看来,兼明优劣仅仅是知人的一个方面;知人的另一方面则是“知能不举,则为失材;知恶不黜,则为祸始。”人有才能,就得举用;举用之后,发现劣迹,不得姑息,必须斥退,可见,唐太宗的知人之明是包括了解人才两个阶段的全过程的,而且两者之间存在着辩证关系。即在了解的前提下使用,在使用的过程中通过考察加深了解。

为什么说使用是了解人才的第二阶段呢?其原因正如唐太宗所说的:“公等既不知贤,朕又不可偏识”的认识限度所致。还因被举之士“厚貌饰词,不可知悉”,以伪装惑人,制造贤才的假象,遂造成了知人之难。所以,使用过程中的考察,实为补救主观上了解人才难免片面的举措。对此,魏徵十分强调: “知人之事,自古为难,故考绩黜陟,察其善恶。”

唐太宗不仅具有知人的两个互相联系的阶段的辩证认识,而且还认真付之实现。即位初,他就指示尚书右仆射封德彝举荐贤才,几个月没有动静。他掩饰不住求贤的急切心情,斥责封德彝失职,封德彝辩解: “非不尽心,但于今未有奇才耳!”唐太宗驳道: “古之致治者,岂借才于异代乎?正患己不能知,安可诬一世之人!”他认为人才不会没有,关键在于物色,如果不去发掘人才,也就不能发现人才,必不知人。另一方面,唐太宗十分重视在使用中考察官员的才行,以加强了解,加深知人。

他曾对魏徵说起: “用得正人,为善者皆劝;误用恶人,不善者竞进。”贤才能起表率作用,不肖则败坏吏治,故他对“在官如有善事”的良吏,具列姓名于屏风之上,对“百姓已受其弊”的“恶迹始彰”的官员,则绝不宽贷,必加“刑戮”。

知人固难,而用人更难,难在善任。如果说知人是善任的前提,那么善任则是知人的结果。要使任人各得其所,必须理解“人才有长短,不必兼通”的道理。对此,唐太宗深有认识。

贞观元年,他驳斥封德彝“于今未有奇才”时说:“君子用人如器,各取所长。”贞观二十一年,他再次重申: “人之行能,不能兼备。朕常弃其所短,取其所长。”几乎与此同时,又在《金镜》里总结了“舍短取长,然后为美”的用人经验。唐太宗解释用人必须“舍短取长”时,作了“用人如器”的比喻,是十分贴切的。正如器物不能兼具各种用途一样,人也不可能兼备全才。

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所谓人才,自然会有自己的短处与毛病,如果用求全责备的目光看人,就会有眼不识人才。唐太宗在用人过程中,遵循“舍短取长”的方针是十分成功的,他任用房玄龄、杜如晦、戴胄等人,就是舍短取长的范例。房、杜的短处是不善于理狱与处置杂务琐事,长处是多谋善断,唐太宗扬长避短,充分发挥其相才。史载玄龄“不以求备取人,不以己长格物,随能收叙,无隔疏贱。论者称为良相焉。”杜如晦则发挥其“剖断如流”的长处,与房玄龄贴然配合。共掌朝政, “至于台阁规模,典章文物,皆二人所定,甚获当时之誉,时称房,杜焉。”戴胄的短处是“无学术”、不通经史,唐太宗不让他担任学馆儒林之职。基于他忠直、秉公办事的长处,一度被任为大理少卿。戴胄处事干练,案无滞留,敢于犯颜执法,能拯太宗量刑过失,使太宗发出了“法有所失,公能正之,朕何忧也”的赞语。这既是对戴胄的好评,也是对唐太宗“舍短取长”的“用人之道”的赞许。

由于唐太宗懂得人无完人的道理,故能充分发挥各人所长,出现了贞观一代“茂绩殊勋,冠冕列辟”的盛况。有的“材推栋梁,谋猷经远,绸缪帷帐,经纶霸图”;有的“学综经籍,德范光茂,隐犯同致,忠谠日闻”;有的“竭力义旗,委质藩邸,一心表节,百战标奇”。各种各样的人才,从政治、文化,军事等各个方面效力于唐室,这正是唐太宗“用人如器”, “舍短取长”的方针收到实效的生动体现。

知人难,难在未易尽知;用人难,难在才非所用。但将用人难与尽其才之难相比,前者还是显得难度小些。唐太宗不仅知人善任,而且能“尽其才”。 “尽其才”或者说“才斯奋”的前提是“谋斯从,言斯听”,对贤才们的优谋、嘉言能够言听计从,也就是事臣以礼之意,这对贤臣施展才能将是最大的鞭策和保证。正如魏徵所说的: “陛下导臣使言,臣所以敢言”。指出了唐太宗的“谋斯从,言斯听”是促使他“才斯奋”即“尽其才”的保证。

由于唐太宗知人善任与言听计从,这就充分调动了大臣“尽其才”的积极性。贞观能臣无不竭其智、尽其能、毕其力。例如,房玄龄“既任总百司,虔恭夙夜,尽心竭力,不欲一物失所。”甚至病危之际,还卧床作表谏止远征,唐太宗深受感动,对其儿媳合浦公主说: “此人危掇如此,尚能忧我国家。”真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自谦“滥荷宠荣”的岑文本,被唐太宗任为中书令后, “夙夜勤力,躬自料配,筹、笔不去手,精神耗竭”,直到最后“遇暴疾而薨”。

被唐太宗破格提拔的马周,因得重用,大显身手而“尽其才”。魏徵“亦喜逢知己之主,竭其力用”。对此,唐太宗赞扬道: “朕能任公,公能称所任,则其功岂独在朕乎!"这虽是称誉魏徵的话,扩而大之,也是对所有大臣“尽其才”的礼赞。

唐初拨乱反正的实现,是君臣们共同努力的结果。有人曾以马周的发迹为例说: “迹夫帝锐于立事,而周所建皆切一时,以明佐圣,故君宰间不胶漆而固,恨相得晚,宜矣。”贞观十一年,唐太宗面刘隆盛的功业,缅怀过去,无限感慨地说:“于兹十有余年,斯盖股肱罄帷幄之谋,爪牙竭熊罴之力,协德同心,以至于此。”由于贞观能臣具有与太宗一致的政治抱负,所以才会“负志业则咸尽其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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