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秋时节,天色暗的渐早。东城区老街上,戴着口罩的男人将风衣拢紧,回头不时张望着什么,直到拐到街口胡同里,才猛然停住脚步。
一步一步后退,暗影里,男人看着对方夹在腰间的枪,不自觉地举起双手。
巷子胡同口,张靖弛自内慢慢走出,从兜里掏出手铐晃了晃,“汪洋,我们终于见面了。”
江城市公安局。
楚燃摘下戴了半下午的蓝光眼镜,站起身揉揉眼睛,整一天都在进行大数据比对,现在眼睛花的看人都快重影了。
“怎么样了?”
走进技侦科的办公室,里面同样在忙的小吴见她来了,向后一靠摘下口罩。
“我们将现场采集的鞋印和衣服上遗留的毛发纤维都进行了比对,基本可以确定,当日前往医院对夏一进行静脉空气注射的就是汪洋。”
楚燃点点头,这结果一早她们便预料到了,现在证据充足,嫌疑人也抓捕归案,就等他供出背后主谋在一举抓获蒋阔等人。
两个人又闲聊了几句,正说话的功夫,刑侦队老李忽然从门外闯进来,“楚燃,你来一下。”
“怎么了李哥?急三火四的。”
“张队喊你,出事了。”
楚燃急匆匆赶到审讯室外时,张靖弛已经穿好了警用马甲,正在检查配枪。
“师姐,出什么事了?”
见她来了,张靖弛眨眨眼,顿了下,抬手拍上楚燃的肩膀,“是这样,刚才在审问汪洋的时候,他交代蒋阔安排他的下一步行动,就是…伤害童浴沂,用和当年谭淼一样的方式。”
张靖弛盯着楚燃,努力让自己的措辞稍微婉转点,但毕竟,事实摆在面前,童浴沂现在很危险。
果然,听了这话的楚燃转头就要向外冲,被一直扣着她的张靖弛一把拽回。
“小楚你先别冲动,先听我说,我已经让人联系了重石和童浴沂,和谭淼一样的方式,就是车祸方式,只要童浴沂待在室内不动,出不了什么大问题。”
她话音刚落,方才派出去联络的警员便跑过来喊道:“头儿,我们联系不上童浴沂,听她助理说,她是去参加什么商务聚会了。”
坏了。
张靖弛心里一咯噔,再看向楚燃,就听对方问道:“他说什么时候动手了吗?”
抬手看了下时间,对方已经行动了。
张靖弛皱起眉,楚燃只看她一眼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伸手夺过对方手上的配枪,“师姐,枪和车借用下。”
“楚燃!”
张靖弛还来不及再说什么,楚燃便飞也似地冲了下去,跳上刑侦队的新警车,就听一声尖利的轮胎摩擦地面的“撕拉”声,等她追到门口,只看到一个转向灯的背影。
“唉。”掏出怀里的对讲机,张队长开始联系市局交警队,“调动全市区主干道探头录像,找到童浴沂的具体方位,事实监控她周围所有大型机动车的动向。”
她一边说一边往回走,对刚刚过来报信的警员道:“你去联系重石集团给我查,童浴沂在哪聚会开了什么车,给我联系到她!”
将油门踩到底,连闯了两个红灯的楚警官沿着去往重石的路恨不得飞穿过去,路上她一直给童浴沂打电话,刚开始电话被挂断了一次,接着就再也打不通了。转而给颜知微打去电话,得知这个时间点应该正好是聚会结束回家的时间段。
“知微姐,你联系童浴沂或者小赵,让他们去一个安全的地方待着,不要开车上路,现在有危险,让保镖保护好她。”
挂断电话,楚燃直接原地调转车头,往城央花园的方向开去。
晚宴过半的时候童浴沂接到过楚燃的电话,那时她正在和一个重要的客人寒暄,马上就要谈到下一季度的合作意向,随手挂断电话又顺便给手机调成了静音放进包里。等到结束时,已经喝的有些微醺的人脑袋晕沉沉的什么也不想思考,钻进车里迷迷糊糊地就想要睡过去。司机小赵工作时手机都是调成震动音的,好巧不巧,昨天晚上他和副总办的小杨在一块,这一夜没充电也没怎么睡,人和手机都处在低电量状态,只不过手机是关机了,人却喝了两罐红牛又撑起精神来。只是就这样,两个人便都错过了楚燃和颜知微打来的电话。
在不知道闯了多少个红灯后,楚燃终于接起了一直在响的手机,蓝牙耳机里传来张靖弛的声音。
“楚燃,现在我们已经锁定了童浴沂的位置,警车随后就到会立刻将人保护起来。”
“童浴沂现在在哪?”
“西区外环主干路。”
看了眼路牌,正好是前面的那条大路。
“楚燃,你听我说,你不要擅自行动,我们,”她话还没说完,显示屏中主干路右侧的小路上摇摇晃晃地驶来一辆大货车,在上了主路后忽然开始加速。
怎么这么快!
“坏了!”
楚燃听到张靖弛陡然紧张起来的声音,知道事情不对,低吼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货车一点点加速,马上要和童浴沂的车出现在同一个监控画面中。
“有一辆大货车,正在向童浴沂的方向开过去。”
张靖弛说的平静,心却也跟着揪起来,她还看到后面冲过来三辆车,有一辆正在别打着双闪往前冲的黑车。
有这么一刻,楚燃的心脏仿佛停跳了两秒。
念头只在一瞬间。
“师姐。”
右打方向盘再回正,警用SUV开始在车流中穿插疾驰。
“我姐,麻烦你多照顾。”
油门踩到底,再次左打方向盘,那辆熟悉的黑色商务车已经完全出现在视野中,并且越来越近。
“还有,帮我保护好,童浴沂。”
耳机中张靖弛的咆哮怒吼仿佛都已在另一个世界,这一刻,楚燃握紧方向盘,心里却是前所未有的释然轻松……
“吱~呲~”
“砰!”
坐在车后座正昏昏沉沉的童浴沂忽觉眼前一阵亮光刺目,下一秒车身一个剧晃,整个人便撞到了前面的座椅上。
“嘶!”
前面开车的小赵惊魂未定地踩下刹车,刚才一切发生的太快,他还没有看清发生了什么,白茫茫的烟雾中,只隐约能看到车头变形的大货车以及不远处一辆侧翻的小车。
“童,童总……”
大货车的车灯兀自闪烁,在暗夜中照出一抹惨白的光亮。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童浴沂捂住没来由开始抽痛的心口,努力聚焦起视线看着面前这一幕,不好的预感渐渐袭来……她走下车,抬手遮住刺眼的光,慢慢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蓝白相间的SUV,隐约还能看到白色的车牌。
脚下常年穿着的高跟鞋此刻仿佛不受身体控制一般,刚走两步便摔倒在地,童浴沂脱下鞋子又踉跄地站起身,疯了一般冲到车前……
“小童总!”
警车的车身车盖都已经被撞变了形,整个车子侧翻在马路中央,童浴沂跪在车子旁,开始死命地拉拽车门。
“楚燃,楚燃!”
身后的小赵跟着跑上来,两人合力拽开了车门,童浴沂也终于看清楚了车里的人。
她的楚燃,那么朝气阳光的人,此刻就这样毫无生气地躺在这堆废铜烂铁里,暗红的血正顺着额头汩汩地往外冒。
“楚燃!”
“救她,快救她!”
一向坚强冷硬的小童总,此时脸上满是泪痕,跪在车前,努力地向车里伸着手,想要堵上楚燃头上正冒血的伤口。
如果这是上天对我的惩罚,为什么你要来替我?为什么?我宁愿是我呀。
跟在童浴沂身后的保镖车终于脱身,几个壮汉跳下车冲上来拆台一气,终于把卡在座位上的楚燃抬了出来。
救护车来的很快,与之一同的,是张靖弛派来却终究晚了一步的警车。
市中心医院。
刚从急诊室上来准备冲杯茶提提神的韩医生,暖壶盖还没旋开,桌上的电话便响了起来。
“韩医生,重大车祸,快。”
“知道了。”
挂断电话也顾不上喝水了,韩颂拎着保温杯就往楼下跑。晚上的医院大厅依旧人声鼎沸,生老病死伤痛折磨,人类最脆弱无力的时刻几乎都呈现于此。
下到一楼,近处警笛声清晰传入耳中,韩颂下意识皱起眉快步穿过走廊,黑西装蓝警服的男人们挡在了她的身前。
“麻烦借过,我是医生。”
堵住路的人纷纷快速闪开,韩颂从人群中穿过,第一眼看到了最近处的张靖弛。这应该是韩医生第一次对着张队长有心跳上的起伏,尤其是对方看向她时愧疚担忧的眼神。
脚步不停,视线向左看过,两个身上染血的男人围着一个瘫坐在椅子上的女人,女人穿着晚礼服,藕色长裙上同样一片血红。
那个女人她认识,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却格外记忆深刻。
那是童浴沂。
两个女人视线相撞,只一瞬,童浴沂便低下了头,从韩颂的角度看过去,对方蜷缩在黑色西装外套下,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凄凉的悲伤感。
“韩医生!快!”
急救室里跑出来的小护士见到她,赶忙上前来拽,一边拽她一边冲旁边的人喊,“家属在吗?有知道病人是什么血型的吗?韩医生,病人大出血,已经在测血型了,我先去备血浆。”
“韩医生,快帮忙止血,小杜联系脑外科胸外科的值班医生,抓紧下来手术,病人拖不得!”
急救室里,韩颂从没觉得鲜血这样刺目。保温杯摔落在地,她几步跑上前,终于看清了转运**躺着的人。
“燃燃?你怎么了燃燃?”
旁边正在额头止血的男医生见韩颂这个反应,皱皱眉,“韩医生你认识她?正好了,她什么血型?”
“A型。”
开口时,嗓子好似干哑了许久,韩颂只觉一股火直直窜进五脏六腑,接着心口的寒凉又再次将它们熄灭。
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忍住生理和心理上的不适,颤抖着手,翻开楚燃的眼皮。
“先送去手术室,A型血浆!快!”
失血过多造成的休克现象已经越来越严重,韩颂不待人齐,招呼他们推着转运床先走。
“她的血型检测还没出,很快了,马上就可以……”
为了防止输血错误,一般医院都会等血型检测报告出来再进行输血,哪怕家属告知的,也难免有疏漏错误。
“她就是A型,先输血,手术室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韩医生。”
见人坚定,男医生也不再多言,转而跟着推起了床。
门外围着的人让韩颂无名火起,楚燃这副样子,总和外面的人脱不了干系。
“胸脑外科的专家马上就到,韩医生,拜托你先抢救……”
“让开。”
童浴沂话还没说完,便被韩颂冷冷打断,她也不看对方,只推着床与其他医生护士一同向手术室中跑去。
童浴沂的心思都在躺着的楚燃身上,也不在意韩颂对她的态度,只跟在后面一起跑着,直到看着手术室的大门开启又合上,红灯亮起……
作者有话要说: 文来了~
心疼小楚三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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