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一章 讨价还价

171师师长漆道征现在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人家的部队在城里血战，让自己一个师打一个小山包，幸好将士用命，没有丢广西人的脸，总算是拿下了。

合肥战斗一结束，漆道征就给立煌县的省主席李品仙发电。李品仙愕然地拿着这份电报半天没缓过劲来，这才不到第二天啊，八小时就拿下合肥了？

旁边的参谋长上前安慰道：“司令，日军在城内有生力量只有五千余人，而陈际帆居然把他的三个野战旅全部调来，加上有171师协助，拿下合肥是正常的。”

“正常？”李品仙一摆手，“你这话也只能安慰安慰我，国军打仗要都这个速度，恐怕现在都兵临武汉城下，你我何至于在这大别山啃草根。”

参谋长心想还啃草根？谁不知道你李大司令的手段，这大别山都快让你把地皮刮光了，这回合肥到手，省会城市的油水自然是大别山这些穷山恶水。只是这陈际帆好像也不是善茬，自己部队辛辛苦苦挣来的天下，难道就这样拱手让人不成？

李品仙犹豫了一下，让参谋长给漆道征发电，命他连夜去见陈际帆，探探口风再说。

漆道征见了电报苦笑，我一个小小的师长能探到什么口风？但是他不敢违令，还是硬着头皮去求见陈际帆。

“卑职首先恭贺‘神鹰’军团光复我安徽省府，这里有李品仙主席的贺电一份。李主席说，二十一集团军和‘神鹰’军团携手作战，创抗战以来首次光复省府城市先例，为中华之抗战立下首功，大大鼓舞了全国民众的信心，特遣卑职前来道贺。”

“说到恭喜，我要首先恭喜漆师长，171师按计划拿下了大蜀山阵地。不然的话，军法可是不认人的。打下合肥，171师也有功劳，请回去给李品仙主席讲明，合肥乃是中华民国政府的合肥，自然要交给政府委派的行政长官来管理，请他放心。”

漆道征一听松了口气，这些家伙还真不像想象中的军阀，只知道抢地盘。

陈际帆接着说道：“合肥城防坚固，我‘神鹰’军团战士冲过枪林弹雨，在鬼子的火炮、飞机之下勇猛作战，幸不辱使命完成任务。就这样交出去，弟兄们恐怕有些想不通。”

漆道征心想，什么他妈的弟兄们想不通，是你想不通吧。不过作为军人的他转念一想，也是，弟兄们那命换来的东西，就这样轻易送人了，搁谁那儿也想不通。

“军团长的话，卑职个人能理解，只是这事我做不了主，我可以把长官的话向我们司令转达，只是这合肥城的治安，我171师可以代劳。‘神鹰’的弟兄们打仗辛苦，正好可以让他们多休整休整。”

陈际帆心道怎么的，还想占便宜？维持治安，抢战利品是真的吧。

“不用了，贵部就在大蜀山休整待机，合肥城的治安暂由我部维持。等军委会命令下来，我自会和李主席交接事务。”

漆道征不敢再说什么，起身敬礼告辞。

胡云峰待客人走后问道：“头，真要把合肥交出去？别的不说，合肥是淮南巢县之间的铁路交通枢纽，我根据地南北物资、兵力的调动全部要从合肥经过，让给桂系，这和鬼子占着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好歹这座城市光复了，重新回到中国人手里。你说的这些我不是没有想过，可我们眼睛不能光盯着这个小地方，要从政治上看问题。合肥光复，这事捅了天，不光国内，甚至是国际上都在关注此事。我们如果能借这个机会高调宣传，把合肥郑重交到国民政府手中，则老蒋的面子上一定会大大光彩。接下来，我们再提什么要求的话，就顺理成章了。”

胡云峰听得惊讶之极，“头，你什么时候变得像奸商了，不过这样也好，老蒋有面子，中国就有面子，顺带他李品仙也有面子。可我们总不能一点实惠都没有吧？”

“实惠？”陈际帆说道，“机场、火车站和巢湖码头，这就是我的底线，没这些就不谈了。老子一直申请，把合肥变成战时军事管制区，李品仙连合肥城都进不了。”

“火车站、机场和码头由我们驻军，最好让李品仙也负担点军费。对了，二旅已经做好准备，是不是让他们开拔？”

“兵贵神速！告诉罗汉，他的部队立即回淮南，主力休整，派出精干部队一路虚张声势增援蚌埠，我倒要看看鬼子打是不打？”

二旅官兵大部分是在淮南地区参的军，听到自己的老窝有难，不用动员，纷纷喊道要打回去。结果部队连夜收拾开拔，一旅也奉命留下八团，主力赶回庐江、桐城。

第二天一大早，欢呼雀跃的合肥市民就走上街头，有的大肆放鞭炮，有的敲锣打鼓，欢迎“神鹰”军团的入城仪式。陈际帆和指挥部进城后，立刻给军委会发电报捷，同时宣布下午四时在合肥召开新闻发布会。

合肥城仅仅在八个小时内就拿下，把重庆上下震惊得一塌糊涂。有的军官甚至当场流下热泪，四年了，这是中国军队第一次从日寇手里光复省会城市啊。国军高级将领们在私下议论纷纷，说这个“神鹰”军团的战斗力简直赶上一个集团军了。

“别高兴得太早，说不定又是一个军阀。”看起来还是有人比较冷静。

“什么军阀？人家给军委会发报了，请国民政府委派地方行政长官到合肥接收。”

“还委派啥啊，安徽省主席就坐在边上，这不是一两句话的事嘛。”

“这你就不明白了，这些人打仗有一套，政治上也绝不含糊，人家这是光明正大的做事，让各方都看得明白，顺便也好表表功。”

陈际帆可不仅仅是表表功这么简单，他在给老蒋的电报上除了表明合肥应交与政府以外，还委婉地说明情况，并向军委会申请在合肥飞机场、火车站和巢湖水运码头驻军。

老蒋此刻心情大好，合肥光复的消息传来后，重庆、成都、西安、昆明、长沙各界群众无不拍手称快，群众性大游行络绎不绝，老蒋的声望空前高涨。驻重庆的美、苏、英等国大使纷纷表示祝贺，就连与日本联盟的德国大使也派出武官表示了一番祝贺。老外记者更是把这次战役吹得神乎其神，文章中充满了对国民政府和下面军队的赞誉和期望，完全忘记了他们近期以来毫不留情地批评政府的贪污腐败。

老蒋心情好，不等于忘乎所以，打仗他虽然不行，但是玩政治还是有一手的，其实就算陈际帆不提这些要求，老蒋也要考虑如何掣肘桂系，如今陈际帆提出的方案合情合理，行政权归省政府，他们只要求在机场、火车站等地驻军。这很好啊，省得李品仙在这里当他的土皇帝。

“准！”说起来老蒋很惭愧，也很矛盾，这支部队是他亲自布置收编的，没想到人家这么争气，三年多来打过大大小小胜仗，又不居功，又不要粮饷，这么好的部队上哪儿找去？现在上上下下都在说自己慧眼识人，用人不疑，就连“老虎仔”薛伯陵私下里据说都对自己称赞有加。按理说，这支部队既有战功，又有口碑，老蒋应该高兴才是，如果这样，这就不是老蒋了。

老蒋的情报系统并不差，他知道这支部队的危险性，也知道自己在陈际帆等人心目中的地位，说白了这些家伙想拿自己当汉献帝，自己当曹操。不，不，汉献帝哪有自己这份实力，自己好歹还是中华民国领袖嘛。只是老蒋对这支部队的戒心越来越重，民国军阀已经够多了，已经牵扯了他不少精力，老蒋不想亲手培养一支更强悍的军阀。可又不能逼得太紧，共产党边可是一直都不放手的，连周恩来这样的人物都舍得亲自跑一趟，还把江南的游击队交给人家指挥，真舍得下血本啊。老蒋深知共产党从来不做赔本的生意，这要一个不小心，让他们跑到共产党那边，那真成笑柄了。

现在老蒋手里唯一能打的牌就是桂系，虽然不那么靠谱，总比没有强。让李品仙和陈际帆在合肥好好相处吧，一山不容二虎，看看结果是谁占上风？

老蒋高调地在军事委员会常务委员会议上提出自己的方案时，白崇禧当即提出反对，理由也很充分，说李品仙到合肥，二十一集团军自然也会驻军，到时候两支不隶属的部队产生摩擦怎么办，还有，万一安庆的日军大举进犯合肥怎么办？部队怎么指挥？

这回连冯玉祥、万福麟这样的闲人委员都听不下去了，老蒋的手段并不怎么高明，可是你桂系也太明目张胆了吧，人家帮你们打下了地盘，不思好好感谢，还在这里唱高调。

李宗仁（五战区司令官，现在重庆）见到自己的主张没什么人响应，知道局势是挽不回来了，于是顺水推舟道：“健生，我看委员长想得很周到，机场、车站是重要枢纽，交给善战的‘神鹰’军团守卫令人放心，只是我觉得‘神鹰’立下这么大的功劳，军委会怎么也应该有所表示，免得寒了前线将士的心。如果军委会觉得路远不便，五战区倒是可以代劳。”

老蒋心想你李德邻那点小算盘还能瞒过我，你想笼络人心就去，连我都收拾不住的人，能买你的帐？

老蒋强挤出一丝笑容：“德邻不愧为国之栋梁，想得很周到，只可惜重庆深处后方，运输殊为不便，军饷武器无法通过日军占领区，也只有请德邻给五战区打招呼，给‘神鹰’军团此次参战的部队送去一些军需物资，以表慰劳之意。”

“委员长，各位委员，”政治部长陈诚忽然笔直地站起来，“陈际帆将军深处日军后方，屡次率麾下将士和日寇殊死拼杀，这才有了今日之合肥光复，其本人更是身先士卒，先后两次深入虎穴，为党国立下赫赫功勋。我建议，军委会应当派出得力之人前去看望，让将士们知道，国家和领袖没有忘记他们，也让陈将军和他的部下感受到国家和领袖的关心。路途虽遥远，但不至于不通，俗语说‘千里送鹅毛，礼轻人意重’，物资不在多，在于这份关切之情。”

“辞修说得好啊，”老蒋心想是这么个理，只是区区一点物资就能让这批野马感恩戴德，恐怕一厢情愿了，“是该让前线将士感受国家的温暖，辞修，不若你辛苦一趟如何？”

李宗仁和白崇禧一看，得，半路杀出程咬金，谁不知道你陈诚打的小算盘，送东西慰劳是假，恐怕想给你土木系加一个番号是真吧。

老蒋这回醒悟了，有自己的亲信大员去一趟，那效果是不一样的。上次林蔚跑一趟，结果换得了一支部队的忠心，让共产党失去了目标，如果陈诚能跑一趟的话，效果应该更好。

“敬之，”老蒋转身对军政部长何应钦说道，“军政部调拨一批武器弹药和药品，再加上唔，五十万元，让辞修带过去吧，沿路的安全就拜托德邻兄了。”

李宗仁还没来得及客气，谁知何应钦发话了：“委员长，军饷方面尚可凑齐，只是这武器弹药，您也知道，今年各大兵工厂产量急剧减少，很多部队都等着补充，算起武器，‘神鹰’军团比我们很多集团军都要好。辞修，我也不是驳您的面子，实在是，哎，有困难啊。”

陈诚虽然不高兴，但也知道这个素来和自己不对路的贵州人说的是实情，可没有武器弹药，光有钱有什么用？陈诚用脚趾头都能想到现在‘神鹰’最缺的是武器弹药。还有，这家伙居然说人家的武器装备很好，那是人家挣得，没从你军政部要过一支枪，一颗子弹。

“何部长，这些我都知道，国家经济困难，物资匮乏，兵工厂产出根本无法补充战争消耗，可是敬之兄啊，多少也给兄弟我凑点，不能让我空手上路吧。”

旁边老蒋也帮忙说话，何应钦终于一咬牙，答应了。

其实陈诚也知道从军政部逃不出什么东西来，就算有，他何应钦也不会给自己痛快的，但是陈诚是谁？武器弹药他自己也攒得有，这回为了拉拢部队，豁出去把家底拿了一部分出来。

李宗仁白崇禧冷冷地看着老蒋导演这场好戏，比钱比武器，他们是比不了的，五战区这么多部队，那个不是缺这缺那的。散会后两人分别给李品仙打电话，大意就是只要能进合肥，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可以答应，一定要和‘神鹰’搞好关系，将来指不定还要并肩作战呢。

李品仙接到电话暗暗叫苦，这合肥东边火车站、南边机场和水运码头都给人家了，合肥还有什么油水可言。不过他决定亲自和陈际帆见见面，你漫天要价，老子不会就地还钱吗？

第五战区副司令长官、二十一集团军总司令、安徽省政府主席李品仙终于亲自来到合肥西郊的大蜀山，与新近崛起的军事委员会直属军团中将军团长陈际帆会面。

李品仙和很多第一眼见到陈际帆的人一样，都惊讶于他的年轻和干练。更惊讶于门外部队的风貌，这是一支久经沙场的部队所透露出来的气质，李品仙记得当年在广西当团长的时候，部队也曾有过这样的感觉。

两人互相客套过后进入正题，陈际帆把自己的条件一抛就不再言语，李品仙开始时想用省主席的帽子压压，谁知道根本不管用，从对方的谈话中，李品仙感觉自己这个集团军司令在人家眼中和一个师长旅长没什么区别，根本连讨价还价的余地都没有。

最后，李品仙让了步，毕竟自己这个省主席总在合肥城外也不是个事，再说李长官、白部长他们都打来电话，李品仙最后要求，今后让“特别行政区”提供一定数量的粮食、煤炭等物资，以维持省政府运转。

要是别人当安徽省主席，陈际帆说不定就答应了。可是这李品仙打仗虽然在行，但其人是个十足的大贪官，在大别山那个穷地方都能刮地三尺，真要给他这些东西，恐怕老百姓会更惨。

“李长官有所不知，特别行政区的物资调配并不归我管，是政府注册的公司在操作，部队一应所需都要申请，这件事我做不了主。”

李品仙心想你还做不了主？那好，咱们走着瞧。

两人最后闹了个不欢而散，不过承诺还得兑现，“神鹰”军团决定在三天后撤出合肥城区，留少量部队驻扎在机场、火车站，主力开始准备鬼子可能的一切报复。

桂系部队是抗战的中坚力量，只是李品仙在安徽主政期间确实太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