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三封书信虽是差不多时间抵达,可从送信的方式来看。陈恒判断最先寄出的是岳父的书信,只因他的送信人是林府自己的家丁。
而林如海在信中的措辞,也是以家信的口吻。显然林如海在写此信时,只是预感到大事不妙,京师内部应该没发生明显的变故。岳父这才会以一介长辈的身份,叮嘱着陈恒保全自身。
至于李贽跟韦应宏的书信,发出的时间应该在近日左右。前者的字里行间中,虽一句明话没提,可对陈恒的要求倒是显眼的很。后者的明信,更是以新任内阁次辅的名义,走八百里加急送达。
论官场,陈恒是韦应宏的半个门生。论关系,陈恒私下碰到对方得喊一声世伯。是故韦应宏在信中也不藏着掖着,直接言明朝廷现在有些难处,一番‘既要又要’的表态,实在叫陈恒为难得很。
诚然平安州是四险之地,不论是北上、南下、还是西出东进都是天下的要地。韦应宏的要求甚多,既抱着不想各地发生动乱的求稳心态,又期许陈恒能靠手头兵马,把水溶、史鼎等人拖在平安州中。
可韦应宏的眼光再精确独到,怎么就想不到自己手头的兵马都是民夫为主呢?陈恒心中费解的很,只好坐在位置上凝神思量。
鲁应雄、柳湘莲等人见他想的入神,也不敢大声讨论太多。只稍稍等待后,才出声小心寻问大人的意思。
看到陈恒终于回神,鲁应雄才追问道:“大人,他们真的要反啊?”
眼下对方还未举起反旗,鲁应雄对韦应宏在信中的论断。一边觉得这个消息太过震撼,有些匪夷所思。一边又觉得这么大的事情,上头的判断肯定不会有错。
心中如两个小人打架般吵闹,鲁应雄只好求教起面前的陈恒。
“怕是八九不离十。”陈恒慢慢点着头,他知道此刻是打是走,自己也该拿出个决断来,安抚人心。
“大人,那我们该怎么办?”柳湘莲性子急,顾不得鲁应雄的大惊失色,忙凑上来寻问。
陈恒也在头痛这个问题。讲道理,光靠手头这些民夫,最好是能跑多远,就跑多远。可韦应宏是文臣领袖,如今又是发下明令。若是拒绝执行,无疑是把岳父和自己,推到朝堂新党的对立面。
加之一旦放纵叛贼四处流窜掠夺,势必会对天下百姓多有杀戮。陈恒知道自己的选择不多,索性心一横,当机立断道:“打!”
再苦再难的前景都不怕,最怕的就是领头人顾此失彼,自己没个主意。听到陈恒终于拍板,鲁应雄等人虽然面露惧色,可眉宇间的彷徨之色倒是消散不少。
“说不准是韦阁老研判失误,我们等上几日,或许就能听到大将军平匪功成的消息。”鲁应雄干笑着说了句闲话,试图缓和帐内突然凝重的气氛。
陈恒却没有鲁大人的好心态,直接起身来到沙盘前抱手站立。经过一段时间的制作,原先简陋的沙盘已经十分精细。各处关卡、官道、山脉河流都有标注。
当务之急是抢到双方之间的主动权。战场的主动权在谁手上,谁的战略缓冲余地就会越大。那如何抢到这个主动权呢?
自己又不是对方肚里的蛔虫,如何能得知深山老林里的动向?如何判断对方何时会反,现在是发兵还是未发兵?陈恒在心中想上半天,倒还真想到一个勉强靠谱的办法。
粮草!!
大军被困之前,只带了十余日的粮草。想到这个,陈恒的精气神立马振奋起来。他细细盘算一下时日,距离史鼎被困之日,到现在已经有十日。
如此想来,若是史鼎等人真要起事,应当就在近两日。陈恒眉宇皱紧,又对着沙盘思考下一步的动向。
翻过乌獴山,往西走就是连绵群山。过了它,再沿官道急行数日,就是山东。其中能供大军通行的官道只有一、两条,最要紧的一条,还是秦灭齐时的旧路。后面历朝历代的修缮,都是在秦朝的旧道上展开。
山东乃天下粮仓之一,除了这个关键处,现在更是海上贸易的重要节点。真要说起来,上连着京畿之地,下头还是大名鼎鼎淮北。此地的重要性,还在京师之上。
自古山东、淮北两地多豪杰,出过无数王侯将相。一旦水溶跟史鼎闯入山东,得了淮北人民的补充,一定会导致天下大乱的结果。
跟山东一比,已经被史鼎抽调出民夫、官兵的江南之地。虽是内部空虚,又是自己的老家和治所,却不可相提并论。
古往今来的叛贼逆匪,南下后能最终问鼎大宝之人,只有一个朱重八。
更何况南方水路密布,史鼎和水溶的兵马越是众多,就越不可能南下。一旦大军缺少补给,又没有合适的战船。身陷南方水乡,那就是死路一条,只会离王图霸业越行越远。
如此想下来,江南的处境,反倒是最安全的一个。眼下重要的是,堵住对方西进和东出的脚步。至于对方要一心北上?
玛德,天下都要大乱了。京师那二十万兵马,还留着坟头种草吗?该出城迎敌,就出城迎敌啊。双方决战黄河口,鹿死谁手,一战便知。陈恒心中恼怒的想着,又把目光投在沙盘上的建南关处。
已经悄悄绕行到建南关的辛素昭等部,只要整合好各地王师,届时直插到北上叛军的身后,即可完成两面夹击之势。若是叛军真要北上,或许还是最好的结果。
想明白各处地势,陈恒立马定下坚守山东,可以放叛军西窜、北上的策略。
计策已明,还是要给叛军添些堵才行。想到手中最大的一张牌,陈恒当即转头对柳湘莲吩咐道:“去,把宝玉找来。”
这个时候喊他作甚?柳湘莲有些诧异,倒没耽误大人的差事。一番来去,等到一头雾水的贾宝玉走进帐内,就见到明亮的灯火下,陈恒沉着神色,正负手站在众人前。
“妹……陈大人,不知你喊我来有何要事。”贾宝玉瞧气氛十分严肃,忙小心行过一礼,低着头悄声寻问。
“宝玉,我有件要紧事需要你去做。”陈恒也不客气,见对方面露几分疑惑。他又抬手唤对方上前,才轻声道:“你此前在中军时,跟长安节度使云大人交情如何?”
贾宝玉听着问话,已经觉得有些不妙。可他的心思到底单纯,嘴上的话比脑子的反应更快,直接道:“王爷倒是安排过几次宴会,有幸跟云大人喝过一次酒。可惜云大人公务繁忙,后面的宴会,都是经常派他的信使出面。”
只要云光认得贾宝玉就成,陈恒听的心中一安。忙抓住贾宝玉的胳膊,对着贾宝玉一番耳语。后者听完,连连摆手,急切道:“不行的,不行的。我哪儿说的上话,我跟他就喝过一次酒哩。”
“不,你说得上。”陈恒说的很肯定。他自己乡试的题目,还是隐喻‘王熙凤弄权铁槛寺,云大人害人家破人亡’呢。
连深宅大院里的王熙凤,都能靠贾家的金面,让长安节度使乖乖听话,更何况你贾宝玉还是荣国公的二房嫡孙。
“那……那……我也不会说啊。”贾宝玉万分尴尬之下,无奈道出自己的实情。你叫他品画吟诗,倒有些长处。可真说到攀交情、办差事,贾宝玉自问是束手无策,只会贪图享乐。
陈恒岂会不知,他忙道:“你不必担心这个,我教你两句话,再给你一封信。你到时见了他,只管把话一说,信一交。听不听都随他自己,到时你只管安心骑快马回来。”
如此妥当的安排,贾宝玉再找不到推脱之词。只好问起陈恒的安排,后者更是坦言道:“他若是问你怎么来的,你就说受你家娘舅之命来求见云大人。他若是问你来做什么,你就说是替陛下送信。”
这这这,贾宝玉听的额头狂冒冷汗。好你个陈妹夫,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让自己假冒两个尊上的名讳。
贾宝玉的胆子小,听到此事还会牵扯到当今陛下,不禁后怕恐慌道:“真要我去啊,大人,要不你换个人吧?!”
“你若是不去,整个京师和金陵的贾家人,怕是要有抄家杀头之祸。”
听到陈恒的恐吓,贾宝玉更不敢拒绝。如今身边没了薛蟠、贾琏与他商量,宝玉在几番犹豫不决中,浑浑噩噩的接下陈恒写好的书信。
“湘莲。”
“大人,我在。”听到陈恒的吩咐,柳湘莲一步跃出人群。
“你护送宝玉一趟。”见对方不住点头,陈恒又道,“到时,不论云大人说什么。你只需陪着宝玉把东西送到,马上启程回来找我们。记住,速去速回。”
宝玉这张牌,还得留在身边才行。他的作用,远不止这一件事情上。
“届时我们去哪里找大人?”柳湘莲忙问道。
陈恒一细想,最后扬声道:“乌獴山。”
……
……
刚刚在营口送走骑快马的贾宝玉、柳湘莲,陈恒就见到鲁应熊领着四千儿郎上来。整装待发的士卒们,清一色举着火把。如此大规模的动向,自然迎来营中民夫的围观。
浓郁的夜色下,不时有窃窃私语传来。来自江南各地的民夫,看出气氛不对劲,都不敢贸然上前,只远远的躲到灰暗处,投来十分担忧的视线。
鲁应雄骑着军马来到陈恒身侧,对其再次确认道:“陈大人,真要我走啊?”
“嗯。”陈恒重重点头,他又吩咐道:“陛下的令牌我已经给你,去了武胜关后,我不管鲁大人用什么办法,一定要夺下此关,阻止逆贼南下两湖掠劫。”
山东是战略上要的要地,两湖就是战术上的胜负手。后者一失,虽然史鼎、水溶少了北上称王的可能性,可天下至少为此动乱二十年。
只要鲁应雄能依靠天险,始终坚守好武胜关,解了两湖之危,就是大功一件。
该画的饼,早在鲁应雄接下差事前,陈恒就说的差不多。
到了分别之际,陈恒只能一再叮嘱道:“你记住,除了陛下盖过玉玺的圣旨。哪怕永兴节度使亲至,也不许开启城门。”
“我省的。”鲁应雄忙点着头,抬手捏了捏怀中的圣上令牌。有了此物,他知道自己拿下武胜关,当有八九成的把握。他补充道,“除了陛下和大人您的亲笔信,任何人来,都休想叫我开门。”
“好。”陈恒重重点头,犹豫片刻后,他才道,“还请大人一路小心,盼见到鲁大人回京高升封侯之日。”
此话说的鲁应雄心中一喜,当下认真道:“陈大人也要顾全好自己的安危。我另留了五百亲卫在此。大人有任何事,只管吩咐他们即可。领头的杀才叫王二,还算有几分骁勇,也能做些助力。”
默默听完,陈恒不再多言答话,只退后一步,示意两侧士卒放下营门。鲁应雄见此,又在马上抱了抱拳,才领着四千儿郎,踏着轰隆的步伐出营。
几千柄火把,连成一条长龙消失在夜色下。直到看不清对方身影,陈恒才收回忧虑的目光,负手折返。
一夜之间,走了这么多人。等到陈恒回到中军营帐,各地派来协理军需辎重的文官,已经焦急的等候在此。
“陈大人,可是营中发生了什么要事?”
“运粮官深夜调遣,可是收到将军的调令。山中被困的将士,有消息了?”
这群人下意识围上来,加之态度言语有些激烈,倒把燕小二这些护卫吓了一跳。柳班头离去前,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们护好陈大人。这帮护卫只好拉起人墙,将陈恒牢牢护在中间。
见到一干文官被挡在外侧,陈恒忙抬手压了两下,出声笑言道:“是陛下传来密旨,还请诸位大人先行安坐,容我慢慢说明此事。”
待陈恒坐在上首之位,拿着韦应宏的书信一一讲完诸事。众人当下陷入失语,从剿匪变成平叛,跨度如此之大。一时间,叫人如何适应这份变化。
好在陈恒也不指望他们能帮上多少忙,该做的安排,他此前都已做完。此刻该说的,全是‘朝廷早有准备,平叛的王师已在路上’等等安抚人心的话语。
众人分不清陈恒说的是真是假,只好起身道:“愿听从大人号令。”
瞧到这些人愿意配合,陈恒又放下一半的心。当即吩咐道:“诸位大人听令,速速整备好辎重军粮,能带走的全部带走。带不走的,就命人搬到校场处集结。”
“大人,您要做什么?”有人好奇问。
陈恒起身拍桌,扬眉厉声道:“通通烧了。”
……
……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在大地上,忙碌了一整夜的大营,已经按照陈恒的吩咐,将辎重军需分成两堆。一处是不好搬运的军需辎重,一处是留做绊脚用的金山、银山。
能带走的要紧东西,都已经搬到此前造好的独轮车上。这些都是粮草、箭矢之物。还能穿戴的盔甲刀枪,更是分发到民夫手中。
此处的物资,积攒着江南各地州府数年之积。三万民夫哪怕彻夜忙碌,也只能带走一部分。更多的物资,此刻都云集在校场中央。
眼见燕小二举着火把上前,不少文官还在劝陈恒三思后行。
“大人,哪怕是叛军亲至。我们守着牢固的大营,也能等到援军抵达。何必把这些,把这些物资都烧了呢。”
“是啊,大人!这都是江南百姓的倾家之物,如此一把火烧个干净。实在……实在……”
陈恒如何会不清楚?可他更知道,中军大营建在地势平缓处。一旦叛军抵达,三面受敌,只依靠一处不算湍急的河流,如何在旷野上抵御数倍于己的叛军?
“我意已绝。”陈恒今日亦是特意穿上山文甲,披红袍配长刀。虽是一介文官,如此穿扮,也让陈恒流露出几分杀伐气。
只见陈恒手一挥,燕小二和信达不再犹豫,直接围着如小山高的辎重泼油点火。见到熊熊黑烟升起,陈恒才领着一帮哭丧着脸的文官转道,来到半路出家的民兵面前,示意众人整装列队,随自己一道出营入山。
营中原本滞留的数千伤兵,在晨间就听闻史鼎叛乱的消息。他们都是伤员,此前又是史鼎的部下,陈恒自然不会带着他们上路。数千人茫然的等在两旁,一时不知道的自己该何去何从。
陈恒知道从中军大营去建南关步行要三日,除了让这群人抓紧南逃外,也顾不上更多唇舌说教。
他领着一众草台班子踏上山路时,正好撞上探子回报。这批人都是鲁应雄留下的亲卫,领头的王二直接回禀道:“大人,你真是神了。弟兄们在山道上绕了两圈,真见不到一个流匪。”
看来史鼎他们起事在即,已经在暗处悄悄整治三军。陈恒心思一沉,更不敢迟疑,忙责令所有人加快行军步伐。
……
……
清风寨作为茅大庆等人的据点,一直到被流匪遗弃前,尚保全着完整的防御设施。此处原是流匪的大本营,依山傍险,地势偏高,内有活水数处,足以供万人日常所需。
踏着前人开凿出来的山路,先头部队才到翌日清晨,已经抵达此处。这帮胆颤心惊的民夫忐忑的闯入山寨时,见到一群手无寸铁的老弱妇孺更是傻眼。
他们原以为会有一场硬战发生,谁能想到对手是群流匪的家眷。这群老弱妇孺也是受到惊吓,只敢握着些刀具,躲在山寨的大堂中,闭门迎敌。
闻讯赶来的陈恒,在燕小二等人的护卫下,对着里面的妇孺好言相劝,又以放火来威胁,才令对方打开紧闭的大门。
不过是群滞留在此的老弱妇孺,陈恒也不愿太过为难他们。只叫人好生收押看管,又吩咐起民夫抓紧收拾好山寨残局。
之前的攻防战,早叫山寨各处设施破损许多。可陈恒却越看越满意,深觉此处险地比起宽广的中军大营不知好了多少。
无论怎么说,从地势上,已经形成高打低的局面。也是庆幸此前的土匪,用起‘诱敌深入’的计谋,又有史鼎的刻意配合,才留下一个还算完备的山寨给自己。
先头部队控制好局面,后续的民夫推着一列列独轮车,抓紧涌入山寨。三万民兵靠着上官们的指引,该去修缮的修缮,该搭灶做饭的做饭。
趁着夜色,陈恒又领着护卫巡视山寨各处,尽量确保万无一失。
……
……
古代消息的传递闭塞,陈恒不清楚山里的变故,史鼎自然也不清楚外界的情况。他跟水溶刚刚整合好兵匪,便马不停蹄的绕行乌獴山。留下水溶带着大部队,慢慢清理挡路的石堆。先行一步的史鼎,此刻正领着八千急行军奔向中军大营。
十月马上就要过去,要是少了陈恒手头的物资,他们造反的局势会十分被动。
形势比人强,大家伙跟着自己造反,图的是荣华富贵。还没开始就先饿着肚子,谁能相信他们可以成就大业?
这般火速出山,才赶了一日多的路,史鼎终于带人杀至大营不远处。见到窜天的狼烟,史鼎心中大呼不妙。又驱马走了半里地,回禀的探子已经等候在路旁,急切道:“将军,大营失火,里头更是看空无一人。”
史鼎头脑一蒙,急切驾马入营,才至校场处,就见到燃烧的熊熊大火。
这样的火势,还想抢救出什么军需辎重。
史鼎气到两眼一黑,直接朝天怒骂道:“陈家小儿,我誓杀汝。”
如此发泄过后,史鼎心气尚未平息。又见到几个刚刚招安的流匪,正围着陈恒留下的金山、银山偷偷打转。
本就心情不好的‘平匪大将军’,直接冷声吩咐道:“把这些人都给我砍了!脑袋就挂在营门上,让新来的弟兄们好好看看。”
“是。”
数十个亲卫领命而出,如恶虎般扑向愣神的士卒。有意杀鸡儆猴的史鼎,根本不去搭理这些人的求饶声。让探子辨明地上的车轴足迹,见到陈恒的人竟分坐两路。一队去了乌獴山的方向,一队朝着建南关方向。
想到乌獴山里还有水溶的数万兵马,史鼎根本不担心进山的疑兵。他令所有将士继续骑快马,又花了半日,才终于追上那群先行离开的伤兵。
一番盘问得知,发现陈恒没有跟他们一道,而是领着一帮民夫进了乌獴山,史鼎的心情这才好上许多。
“有些小聪明,可惜不多。”
短暂评价一句,史鼎朝着亲卫摆摆手。后者心领神会,又给四周的将士使起眼色。
那群跪地求饶的伤兵,转眼就死在刀枪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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