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不仅是卓越的政治家,而且是杰出的军事家。自晋阳起兵后,他就开始了征伐生涯。在攻克长安前的一年里,他是在李渊指挥下作战的,而在武德年间,他独立地进行了四大战役。粗略统计一下:从武德元年六月抗击薛举,至武德五年三月平定刘黑闼第一次起兵,前后总计四十六个月,而李世民亲自驰骋于战场就达二十七个月,战役之间的休整仅只十九个月。激烈的战争实践大大地增长了他的军事才能。
武德九年九月,唐太宗即位不久,曾经总结了自己的战略战术,说: “吾自少经略四方,颇知用兵之要,每观敌阵,则知其强弱,常以吾弱当其强,强当其弱。彼乘吾弱,逐奔不过数十百步,吾乘其弱,必出其阵后反击之,无不溃败,所以取胜,多在此也。”这确实是经验之谈。具体地说,李世民的“用兵之要”有以下几点。
坚壁挫锐,敌饥以持久弊之。当敌强我弱的时候,李世民善于“持久”战,坚壁对垒,拖住敌军,磨耗其兵锋和粮饷,竭力改变双方的力量对比,然后捕捉反攻致胜的战机。这一方略,唐代杜佑的《通典》卷一五五《兵典》八概括为“坚壁挫锐”, “敌饥以持久弊之”,是十分恰当的。
“坚壁挫锐”的战略方针,是在第一次大战役后期形成的。当时,薛仁杲乘胜欲图长安,兵锋甚锐。唐军刚吃了败仗,虽经整顿,仍处于劣势,如果轻易决战,不仅没有取胜的把握,而且会被敌人吃掉。李世民清醒地分析了形势,指出: “我士卒新败,锐气犹少。贼以胜自骄,必轻敌好斗,故且闭壁以折之。待其气衰,而后奋击,可一战而破,此万全之计也。”命令军队坚壁不出,固守阵地。敌将宗罗喉多次挑战,李世民也不急于应战。这样, “相持于折壤城,深沟高垒者六十余日。”待到敌军粮尽将降之时,世民说; “彼气衰矣,吾当取之。”迅速地调兵布阵,取得了浅水原决战的胜利。战斗结束后,诸将奉贺,总结取胜原因,李世民得意地说: “此以权道迫之,使其计不暇发,以故克也。宗罗喉恃往年之胜,兼复养锐日久,见吾不出,意在相轻。今喜吾出,悉兵来战,虽击破之,擒杀盖少。若不急蹑,还走投城,仁杲收而抚之,则便未可得矣。且其兵众皆陇西人,一败披退,不及回顾,败归陇外,则折壤自虚,我军随而迫之,所以惧而降也。此可谓成算,诸君尽不见耶?”众将领赞誉道: “此非凡人所能及也”。的确,高明的“成算”表现了李世民非凡的军事才能。
有元代史学家指出: “秦王之破刘武周,宋金刚,与破薛仁杲、宗罗联方略一也。”在第二次大战役中,李世民运用“坚壁挫锐”方略更是得心应手了。当时,刘武周军陷晋阳,深入并、汾,威逼关中。因纵深千里,后方力量空虚,运输粮道过长,故急于速战速决。而唐军接连败溃,士气低沉,军事上处于劣势。
李世民率军屯于柏壁,与敌将宋金刚相持。他冷静地估量彼此强弱对比,指出: “金刚悬军千里,深入吾地,精兵骁将,皆在于此。我坚营蓄锐以挫其锋,分兵汾、隰冲其心腹,彼粮尽计穷,自当遁走。当待此机,未宜速战。”于是,李世民派遣刘弘基等人分兵汾,隰一带,以切断敌军粮道;避免主力决战, “唯令偏裨乘间抄掠,大军坚壁不战,由是贼势日衰。”经过长达五个月的相持,至敌军粮尽后撤之际,李世民乘机反攻,稳操胜券。
如果说, “坚壁挫锐”是在“吾弱当其强”的情况下采取的方略,那么,面临着“吾强当其弱”的新形势,就不能囿于过去的以守为攻的打法,而必须进行主动的大胆的攻坚战,以期尽量地消灭敌人。例如,第三次大战役开始后,由于唐王朝已经消灭了薛举父子、刘武周两个集团势力,军事上占据明显的优势,士气高昂,后方巩固,兵粮充足,李世民就及时地改变战略方针,以攻坚战为主。很快地攻陷了东都西线的战略要地慈涧,拒绝王世充的“割地”求和, “分遣诸将攻其城镇,所至辄下”,使东都陷于困境。乘胜追穷寇。在反攻中,具有连续作战的精神,不停地打击敌军,不给予喘息机会,这是李世民在战略战术方面的重大特点。
例如,当乘胜追击薛仁杲的部将宗罗喉时,窦轨叩马苦谏说: “仁杲犹据坚城,虽破罗喉,未可轻进,请且按兵以观之。”李世民不答应,说:“吾虑之久矣,破竹之势,不可失也,舅勿复言!”世民确实是深思熟虑的,“若缓之,则皆入城,仁杲抚而用之,未易克也。”事实证明,只有不停顿地追击穷寇,才能迫使薛仁杲投降。
又如,据《通典》卷一六二《兵典》一五《乘胜》记载,当乘胜追击宋金刚至高壁岭时,总管刘弘基执马而谏曰:“糕粮已竭,士卒疲顿,愿且停营,待兵粮咸集而后决战。”鉴于日夜行军二百余里,士卒疲弊,停顿休整一下,似乎也对。但是,李世民说:“功者,难成易败;机者,难得易失。金刚走到汾州,众心已沮。我反其未定,当乘其势逐之,此破竹之义也。如更迟留,贼必生计,此失机之道。”这里,把成败、难易,得失之间的关系说得颇透彻,简明地阐述了乘胜追穷寇的重要意义。于是,李世民“策马而去,诸军乃进,莫敢以饥乏为辞”,最后“直驱金刚,贼众大溃”。
很清楚,如果听从了窦轨和刘弘基的意见,不是乘破竹之势而取之,而是给敌人以喘息之机,那么,第一、二次战役的胜利就有可能被延误。
骑兵阵后反击战术。李世民不仅本人善于骑射,而且深得运用骑兵之妙。当敌、我双方处于“对垒”相持阶段,他督军“坚壁不动”,分遣精骑抄掠敌人或切断粮道,使自己由弱转强。一旦主力决战来临,他又亲率精骑出其不意地冲入敌阵,或者迂回敌后,给敌人以致命打击。在敌人溃退时,他运用精骑的高速度,穷追猛打,力求全歼敌人,可见,骑兵的妙用是多方面的。这里仅分析一下以骑兵“阵后反击”战术,因为李世民讲自己之所以取胜,多在此计。
武德元年十一月,在浅水原决战中,唐将庞玉和敌将宗罗联战于原南, “既而太宗率御大军,奄自原北,出其不意。罗联望见,复回师相拒。太宗将骁骑数十入贼阵,于是王师表里齐奋,宗罗喉大溃”。所谓“奄自原北,出其不意”,显然是李世民所总结的“吾乘其弱,必出其阵后反击之”战术。而首先冲入敌阵的,就是骁勇的数十精骑。骑兵阵后反击战术,第一次取得了成功的经验。
武德三年四月,在乘胜追击宋金刚的战斗中,李世民追至介州,金刚尚有士卒二万,出西门,背城布阵,南北七里。世民遣总管李世劫、程知节、秦叔宝当其北,翟长孙,秦武通当其南。 “诸军战小却,为贼所乘。太宗率精骑击之,冲其阵后,贼众大败,追奔数十里。”又一次以精骑“冲其阵后”,这是反击战术的新胜利。
武德四年五月,在虎牢之战中,正当“诸军大战,尘埃涨天”的时候,“世民率史大奈、程知节、秦叔宝,宇文歆等卷旆而入,出其阵后,张唐旗帜,建德将士顾见之,大溃。”建德虽有骑兵,但远不及唐军精锐。世民亲率轻骑,从阵后袭击之,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
战地侦察,知己知彼。李世民在军事上能判断正确,决心坚定,战术灵活,善于捕捉战机,这跟他深入侦察,知己知彼是分不开的。他不仅对自己军队的将领与士卒了如指掌,而且每次战斗中都要亲率精骑,深入敌人营垒附近,做细致的调查研究。
例如,李世民和宋金刚相垒于柏壁时, “尝自帅轻骑观敌。”有一次,李世民还和李道宗“登玉壁城望贼”,通过调查研究,共同制定了“持久”战的方针。
又如,武德三年七月, “秦王将轻骑前击王世充,猝与之遇,寡不敌众,道路险呃,为王世充所围。李世民还营,尘埃覆面,军不复识,欲拒之,世民免胄自言,乃得入。”这副狼狈相,真有点可笑。但他深入前线侦察敌情的精神,颇为可嘉!再如,武德四年五月, “世民北济河,南临广武,察敌形势,因留马千余匹,牧于河渚以诱之,夕还武牢。”著名的牧马之计就是“察敌形势”而制定的。总之,由于调查细致而具体,掌握的情况也就全面而准确。诚如李世民所说: “每观敌阵,则知其强弱。”
身先士卒,鼓舞士气。李世民身先士卒,以自己奋勇作战的榜样力量,鼓舞士气,这是他用兵的可贵之处,也是秦王府军队能够打硬仗的原因之一。
唐军和宗罗喉决战于浅水原,李世民亲率骁骑先陷敌阵, “于是王师表里齐奋”,激发了士卒们奋勇杀敌的精神,取得了胜利。当追击宋金刚时,“夜宿于雀鼠谷之西原,太宗不食二日,不解甲三日。军中苦饥。此夕唯有一羊,太宗抚将士,与之同食。三军感恩皆饱而思奋。”由于李世民作出了榜样,将士们虽然饥饿,仍旧英勇作战,直至胜利。在围困东都的一次战斗中, “世民引骑南下,身先士卒,与(屈突通)通合势力战。世民欲知世充陈厚薄,与精骑数十冲之,直出其背,众皆披靡。”在虎牢之战中,这种“身先士卒”的精神也同样得到了体现。 “世民率轻骑先进,大军继之,东涉汜水,直薄其陈。”由上可见,几乎在每次战役中,李世民总是率轻骑冲锋在前,所向披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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